叶缺靠着残墙倚坐了下来,看着顶着日出光芒的智光,身边聚集着茫然困惑的民众,在那听着他诵经,好几个人的泪水混杂着灰白色的石灰滴落而下。
一阵秋风扫过,一丝布条被风卷了起来,说不出为什么,叶缺伸出手来攫住,一丝淡薄的血腥味由然入鼻,经不起风压,撕的一声,残破的布条在手指问碎裂成两片,被风带走......
叶缺看的到,身为物灵的他不用开天眼就能看见周遭死去的灵魂痕迹,就这样的一夜,多少的家庭破碎,多少的人成了孤儿,他心知肚明,张知难说的是对的,御兽门绝对不可能承认他们铸下了如此滔天杀业,整件事情必然的会被推到了魔教的头上。
他很迷惘,张知难说对了很多事情,也许正派和魔教都不可避免的或多或少伤害了平民百姓,但比起坦荡承认的真小人,虚伪逃避的伪君子是否更加令人厌恶?
想到此,叶缺的头深深的埋在了膝盖之间,后颈传来一如既往照耀大地的温暖,却完全无法深入他那逐渐心寒的内心。
“施主迷惘了?”智光的声音,惊动了沉思的叶缺。
抬起头,叶缺看着心如止水的智光,他眼神暗了暗,“智光师傅,你可曾对正道迷惘过?”
智光摇了摇头,“师父说过大道轮回,道无起无终,既然无起无终,又有何正道之分。”
叶缺双眉微蹙,欲言又止之际,智光也坐了下来,“小僧刚刚不巧听闻了施主和魔教的对谈,其实善光寺也曾犯下杀业,但善光寺将那人给废去道行流放人间,小僧不知其余门派是如何处置此种事类,只是……真小人和伪君子也有其差乎,若无羞耻之心,则无耻矣。”
智光站了起身,淡念了声阿弥佗佛,“今日之事,倘若真被御兽门瞒天过海而去,那待雷劫来临之际,他们必定惨不忍睹但若此事天下皆知的话,那这伙人也必定从严罚之,无论如何其结果皆殊途同归;但魔教就与之不同了,烧杀掳掠在他们教中可谓是稀松平常之事,若弄得天下皆知,也只不过是众人怒骂但却无从处置,所以在小僧眼中,伪君子似又比真小人来的好。”
叶缺听着智光的见解,心中迷雾祛尽,终有所启,双眼不再如之前那般迷惘混沌,“我想我需要时日好生思量,感谢智光师傅的提点。”
智光笑了笑,“称不上提点,只不过道佛终究有异,小僧不过道出个人浅见罢了。”
叶缺没有听见智光的话语,此刻的他,胸怀中的玉简散发出温润的光泽,《境风清心诀》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来......
无正无邪,无真无幻,无起无终,无我无私,芸芸众生不过是的..…..
既是如此,那真小人和伪君子又有何差异不.,只是庸人自扰.了..
叶缺的心思踏入了一个全新的境界,划入了道的领域。
和道行修为的上涨有所不同,心法的精进所讲究的是心态的转变,一念转而心境迁,说起来不过是瞬息万变的霎那,但就这一瞬间,原先存在叶缺心头的那些疑惑,如春雪融淋般了无痕去无迹。
看着叶缺不在迷惑的神情,智光称许的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去照料身后的那些平民百姓。
叶缺深吸了口气,缓缓张开了双瞳,明明是相同的景物,却有了全新不同的观感,就来在身旁流转的风,都有着不同的意义,掌中轻捏了个巽诀,千丝万缕的柔风从掌中不断泉涌而出,地上的水洼被吹扰的阵阵涟漪不断。
叶缺起了身,环顾着四周,看着断垣残壁的大街和那伤痕累累的百姓,叶缺心念一动,一道道的劲风,割掠开大地,留下一道道的伤疤,在黄土蒙蒙的大地上,排列切割出一幅超磅砖的阵容。
智光诧异的看着地上的阵法,善光寺对于阵法的收藏也可谓丰富,上可谓金刚罗汉阵,下可至最基础的聚灵阵,都有所根括,但身杵在如此巨幅的阵法中,只窥探一角,实在是无从辨识起到底定为何种阵法。
看着望罩着整座城的阵法,叶缺却丝毫不迷惘,手中的风宛如手足般,构筑织绣出他脑海中的阵法,在今日之前,凭着他一己之力,要他完成如此磅礴的阵容,他一定面有难色,但此刻的他,不知何来由的信心,他就是深知自己能够完成此阵法。
当最后一缕风在叶缺的脚踝边,缓缓的散了开,整块大地散发出淡淡的光采,温暖清新的风吹拂过每个人的脸庞,智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环绕在自己身旁的微风,语带颤抖的看着叶缺,“….春回大地,回春阵。”
叶缺露出了个苍白的笑容,随即倒了下去…
身在远处的张知难感受着这源源不绝的微风,看着大街上的居民,一个皆一个,面色转为红润,伤势虽然缓慢,但却确实的愈合痊愈了起来。
整座城内,先是惊愕,然后紧接而来的是跪地痛哭流涕,整座城中的人,不断向天空膜拜着。
张知难抿了抿嘴唇,双眼微眯,“在短短一个时辰内布下了这磅礴巨大的阵法吗,要是不能把他拉近圣教的话,势必就得除掉他…”
一股庄严平和的灵力,流入了体内,叶缺缓缓张开了双眼,刺眼的阳光,排列成一条弧线,叶缺愣了片刻,随即大笑了出来。
看着叶缺的笑容,智光不明白看了看自己,“道友,小僧可有衣衫不整之处?”
看着一脸严肃的智光,叶缺收起了笑容,只是满脸的笑意,依旧挥之不去,看着智光那不解的神情,叶缺怎说的出口,之所以发笑的原因,是因为刚刚在自己的眼中,宛如见到了日出登山的场景。
看着叶缺不发一语的模样,智光叹了口气,“道友,不是小僧多语,只是凭一己之力,推动如此巨幅的阵势,也难怪道友体力不支。
叶缺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推动这阵法的并不是我,我之所以体力不支,究其因是没想到操控巽诀来切割大地是如此的耗费心力,才让我疲惫的睡了过去。
智光惊愕的感受着身旁的风,的确即便叶缺刚刚沉睡了过去,回春阵依旧运行不坠,“那、那是?”
叶缺嗅闻着手指端上,淡淡的血腥味,和空气中灵魂特有的气息,“我借助了魂魄之力和怨气,推动了这阵法。”
智光惊愕的持起念珠,将全身的灵力汇集到双瞳之间,果不其然放眼所见,在阵法中运行的正是魂魄和怨气,
惊愕好一响,智光震惊的说道,“道友你一定是阵法奇材。”
魂魄并非尽如说书人口中所道,善人引渡西方如来,恶徒落入十八阎狱,那只是极微渺小的部份,更多的是,在魂魄还不自觉之时,就惨遭日阳焚毁三魂七魄,除了抱有极大冤屈和执念的魂魄能渡过这一关,不然就是福德极为高尚的善人,才有可能免于其难。
而现今在眼前的回春阵,与其说是引动魂魄支持阵法,更不如是说,是牵引着三魂七魄的残骸在支撑着阵法,想当然尔,比起前者,后者的难度可以说是差了不只一截,就因深知此点,智光才不禁脱口而出,称赞叶缺是阵法奇材。
叶缺站到了窗台旁,喃喃自语者,“阵法奇材吗?我担当不起这四字,比起爷爷,我完全不值一提....”
智光疑惑的看着叶缺的神情,“爷爷?”
叶缺笑笑的拍了拍智光的肩,走下了楼。
眼前的大街虽然依旧残破,但恢复生机的居民,早已开始抄起工具,开始重新建筑起自己的家园。
一只布偶娃娃被破瓦残砖给盖压着,叶缺走到一旁缓缓的捡拾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然后蹲下身子将娃娃靠在了新建的柱子旁。
“你回家了。”摸着怀中炼境派的派令,他笑了,此行并非全无收获,甚至可以说是受益匪浅,只是此刻叶缺的思绪挂钩在那风雪无尽的应龙峰,飘荡在那书香无穷的藏书阁,回响在剑光山影的万剑崖,“我想家了……也该回家了。”
灯火森严的大殿内,沉寂的大厅中,所有的人屏息以待着不敢轻举妄动。
血液在空中不断喷洒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充斥在整座大殿内,喀的一声,一具千尸从天而降,只见那千尸上伤痕累累刀刀深可见骨。
但没有人注意着地上那具无声的干尸,只是死死的用贪欲饱满的双眼,紧咬着空中那不断旋转飞舞的血液
蹦地一声,血雨宣泄而下,再血雨中,一道锐利的寒光,闪进众人眼里,所有人顿时不约而同的跪了下去,异口同声的喊道,“恭贺教主炼就宝器!”
个身影缓缓的从上殿那帘影中浮现,浮沉于空的血光之器缓缓飘荡而去,仔细一瞧,那是一条鞭子,更准确一点来说,那是一条九节鞭,鞭身包含握柄分成足足十截,而那鞭身并非用单纯的皮革所制而成,而是用九截通红的金属管柱串接而成,每一截金属柱皆浮现着一张张狰狞可惧的面孔,宛如噬人野兽般的攫人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