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话本里,竹林往往是个十分奇妙的地方。
从传授武艺到谈情说爱,它都适用,然而,这些都和姜义没多大干系。
姜义只觉着此处格外的空旷幽寂,发出任何一点声响都会惊扰了栖息于此的生灵,更别提这些扰人刺耳的声音都是她制造的,这可真是大大的罪过。
她停下动作,喘着气问道:“真的不能换一个武器吗?我一个胳膊还没手柄粗的人挥舞着斧头,这也不甚美观呐。”
正是深眠好时间,她却在吭哧吭哧地砍竹子,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勤奋。
乔牧也蹲下身与她平视,缓缓地道:“调养身体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在这过程里先把体力练起来,才能使得动其他武器。”
仿佛是为了这场劝说能起作用,乔牧也语气分外柔和,然而姜义被人劝了多少年,不论是强身健体或是行侠仗义,这些理由在她这儿都敌不过一个累字难忍。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一屁股坐下,仰头道:“相比起辛苦地练就一副铜墙铁壁般的身体,我更愿意躺在银钱堆里早早没命。”
乔牧也哑然失笑,他确实不想强迫姜义做任何不情愿之事,像她这样活得自由自在,是多少人望之不及的念想,可危机四伏,意外又岂是他能够预料的。
他沉吟片刻,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吗?”
姜义不露声色地观察他,越看越觉得,今日过分严肃的乔牧也看着像是有些难过。
姜义轻声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乔牧也愣了一下,转而变回平日那副轻佻模样,朗声道:“我教你一套招式,学会以后,用于实战,虽不能百战百胜,但可以破解每一个门派的杀招,能在危急时刻助你逃出生天。”
说罢,乔牧也转身拔剑,深吸了一口气。
方才那一闪而过的想法令他深感羞愧,若是真拿人家女儿的性命相要挟,那他这些年享的恩惠、读的圣贤书才是真喂进狗肚子里去了。
他在心中痛骂自己那一刻的阴暗龌龊,又听见姜义难掩激动地道:“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闻言,乔牧也不自觉地听从,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稍远的空地处,喝道:“熊光华!”
姜义瞧着那人自林中奔出,抬脚一踹,折下一根竹子来,抛起时握住尾端,将枝叶踩断,这就成了根平直的竹竿。
熊光华以竹为兵器,出手时急促敏捷,破风而击,遇敌回攻时,又借其力,顺势而退,乔牧也则是用双剑挡下攻势,熊光华
愈是退,他便愈逼愈近,数十招下来,他已在熊光华一臂可及处。
姜义瞧着熊光华出手姿态,几个来回看下来后,心中已有答案,这应该就是昏晓堂的“永”。
熊光华用招虽快,可腰背绷直,乍一看颇有书生文雅端正之范,然而,在比试中却略显僵硬笨拙,单打独斗时若是不能尽快了结战局,怕是会叫人抓住这个破绽。
果不其然,在下一杆横扫而来的那一瞬,乔牧也出手稍偏几寸,一剑刺向他侧腰,熊光华立马半旋过身躲避,两人正面相对之时,乔牧也猛地一踏地,闪身落在竹竿上,在熊光华试图把人掀翻在地前,他已挥剑触及熊光华的脖颈。
抱拳相敬后,熊光华以一种麻雀般灵活的姿态,在竹林中四处借力,几个跳跃后便不见身影。
乔牧也道:“看懂了吗?”
姜义道:“昏晓堂的招式倒是省事,几乎不用动腰。”
乔牧也微一颔首,道:“没错。昏晓堂算不上完全是个江湖门派,门中弟子大多是半吊子,学得好的可以在打斗时将其化为优势,学得不好的,就好比熊光华这种,就会让人有可趁之机。”
姜义疑惑道:“可我半点武功不会,该如何御敌?”
乔牧也道:“短时间内学成一身本领,肯定是来不及,但你只要能从他们手中逃脱,就足够了。”
闻言,姜义陷入沉思,忽觉耳边疾风呼呼,抬眼一瞥,竟是乔牧也一杆挥来。
她当即向后仰倒,顺手抓起一颗石子,往他腰部一砸。
乔牧也却俨然不动,无奈道:“文人墨客风骨铮铮,就是刀砍火燎也撼动不了半分,你未免太看不起他们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杆劈下。
姜义瞄准时机,在他腰部无遮挡时,袖箭射出。
乔牧也半身后仰,腰肢比乐坊舞娘还要柔软,却更有力道,袖箭堪堪擦着他的腰带飞过,自头部掠过时,他反手挥动竹竿,一记横击,袖箭便偏离了方向,深深嵌入一旁的竹子中。
姜义由衷地道:“少侠好腰!天快亮了,你练着吧,我得去给兄弟们开会了。”
说罢,逃也似的就想走,不料被人提着腰带拖到竹子堆前。
乔牧也把手中竹竿和那一捆竹子放在一块,道:“他们可以等你,不急,我们把这些竹子砍完再走。”
姜义道:“我觉得我学点逃命用的招数就够了,毕竟我也不是江湖中人,不需要这么用功吧。”
乔牧也道:“总能用得上,技多不压身。”
瞧见姜义愁眉苦脸的样子,他又道:“砍完了都带回去,中午做竹筒饭给你吃。”
姜义撇撇嘴道:“不就是竹筒饭嘛,姜和也会做。”
乔牧也道:“姜和忙着问诊,每天中午吃的都是白露给他们带的白菜炖豆腐。”
闻言,姜义再没敢抱怨,只是可惜了那根袖箭,若不是为了试验乔牧也做的那几根威力如何,不到必要时刻她哪舍得随便用。
她用力劈开一节竹子,低声道:“浪费了一根袖箭,唉。”
乔牧也拔下那根箭,道:“用着还顺手吗?”
听姜义“嗯”了一声,他又道:“用完了我再给你做,要木头的还是竹子的,随你选。”
姜义喜道:“真的吗?”
乔牧也道:“要多少有多少。但是,木料和竹子要你自己砍。”
于是竹林再次陷入寂静,直到天亮,方才恢复生机。
姜义筋疲力尽地靠坐在一根竹子边,一旁是个敞开了口的麻袋装着她亲手砍的竹子。
她有气无力地道:“没有桌椅……席地而坐吧……”
众人便挤成一团,坐在她对面,她粗略一数,拢共不过二十余人,大场面是撑不起的,但在这城中浑水摸鱼是绰绰有余。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