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楼罢了,不就是召集二千百姓又二千士兵,清空城中最是热闹繁华的三条街,整日痛骂呵斥不断,你挤我拦,然后花点钱把人事一概解决,再继续花钱把事做成。
老皇帝和太子这父子俩的行事作风是一脉相承,人尽皆知。
乔牧也在十岁那年初次见到那栋美轮美奂的揽月阁,那时赵文晓等人与全不会里应外合送他出宫,一送便是十年,这待遇怕是他爹本人来了也享受不到。
都城房屋建造是限制了高度的,不论是平常人家的居所,还是客如潮来的酒楼,都没有那栋立于明月身侧的揽月阁高耸入云。
他读了朝堂每月印刷的月报,知道当时所站着的地方本是城中商贾聚集之地,然而,早因揽月阁开放而迁址或闭店,如今从他们身边陆续走过的皆是江湖人士。
这夜天气晴朗,泛着柔光的除了那轮弯月,还有从屋檐边缘可窥探到到的,几条街道外那些没有宵禁的街市灯光。
那些地方在他入朝为官后,全都亲自走了个遍,空旷的街道也在揽月阁拆除后涌入大批商铺,其中就有姜义的相爱客栈。
姜义迟疑地道:“你早就见过我?”
乔牧也道:“姜老板有良机妙策,在江湖上颇有些名气。”
姜义捂脸沉痛地道:“招摇撞骗。”
乔牧也道:“是精明能干。”
姜义还是低着头道:“丢人现眼。”
乔牧也安慰道:“你也是为了自保。”
见姜义还是埋头不肯说话,露出的脸颊边缘的那点红逐渐晕开,顺势而上沾满双耳,乔牧也强压笑意,道:“能上这种当的人,在江湖上也是吃亏不断的,你不必放在心上。如今两家合作,不是经营得很好吗?”
待脸上热意褪去后,姜义倏然起身,叹了口气道:“谁年轻时候没干过点蠢事呢。你说是吧?”
乔牧也赞同地道:“不错,我当初还因为看人打架,害怕得哭个不停呢。”
姜义随口问道:“那是什么时候?”
乔牧也道:“九岁。”
“……”
姜义顿感羞愧,道:“就不能换一个年龄相差没那么多的例子来安慰人吗?”
乔牧也思量半晌,道:“那我换一个。嗯……五年前,和你一样年纪,我当过逃兵。”
姜义算了一算,疑惑道:“你二十岁那年,不是刚刚受封游采官?”
游采官,顾名思义便是在各处游历,采集诗歌、文章之类的内容,而后送往宫中藏书阁,编纂成册,以流传后世。
这官位在世家子弟当中很受欢迎,既能游山玩水又无需按时点卯,无人在意也可有可无。不论走到哪里,每月都能拿着令牌和身份凭证在当地知府拿俸禄,若是他想,还能在知州家中寄宿用膳,当真是个清闲无比的官位。
乔牧也神色有一瞬间的异样,像是回忆起些触及心底的事情,但又很快地恢复,语气温和而小心地道:“这种事情你真相知道?”
姜义懵懂地点点头。
乔牧也却道:“等你一招学成,我连带着所有事情,一并告诉你。”
闻言,姜义很是不满,道:“怎么又这样,说好了什么都能问呢?”
乔牧也牵着烤馕起身,面向她,边后退边道:“凡事总有代价,你是做生意的,怎么会不懂。”
说罢,解开绳索,任烤馕在竹林中奔跑,自己施展轻功几步跃起。
姜义喊道:“你又去哪?箭还没做好呢?”
乔牧也扬声道:“别操心了,你还是先去厅堂看看吧。”
姜义不明所以地走到厅堂,这一看可不得了,偌大一个厅堂竟被人群围得水泄不通,沿着杂乱的队伍方向看去,弯弯曲曲地排到了隔壁的平安堂,连带着街道、小巷,一概拥挤难堪。
姜义忙跑上三楼,站在客栈最高处的露台,在此将整条街道的状况一览无余。
只见众人摩肩接踵,数名衙役散布于各处,然而,人们不知冲着平安堂的什么去,争抢着推搡着。
“姜姑娘!”
白露庆幸地道:“还好你没被挤进去。”
姜义问道:“这是又怎么了?”
白露道:“不知道是谁把新药方见效的消息传了出去,午饭过后所有百姓都在抢药,药铺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就成了如今的场面。”
姜义趴在栏杆上探头,道:“姜和他们都在里面?”
白露道:“应该是了。”
平安堂状况比客栈更糟,不少百姓让老幼妇孺挤进去,借着人家不敢动他们,使劲往前凑,甚至有把孩子举过头顶的,坐在肩上的。
姜义这方视线遭人挡得严严实实,对里头的状况一无所知,只好祈求姜和一行人能够逃出来一个。
她四处张望,却不见季风等人,便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来时可有见到季风他们?”
白露有一瞬间的躲闪,而后道:“午饭后钱大娘喊我帮忙写封信,所以刚好错过了这波人潮,出来时走的是她家后门,没见到其他人。”
姜义了然地道:“是和她小女儿相关的吧?”
白露欲言又止,似是有什么话想说又不敢说,或者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
刚开口,又一人匆忙跑上楼,急促地道:“不好了,许多不见了!”
白露一惊,暗自道:“糟了。”
定睛一看,这人竟是何必,药方虽然管用,可毕竟是大病初愈,跑了这一趟,他简直是累极了,报完信后就疲惫地靠坐在桌旁。
白露拽着她走到屋内一处角落,力道大得姜义手腕生疼,在这短短几步路里,她隐约感觉到白露正微微颤抖。
白露交予她一张纸,道:“这是钱大娘托我写的信,我偷偷誊抄了一份,她多次嘱咐我不能告知他人,可我知道她是想和让其他人和这事撇清关系。”
姜义展开信纸,上头字迹娟秀整齐,但仍看得出其中的几分慌张。信中写的尽是些张家谋财害命、贪官为祸天下等罪名,却不曾写清楚他们干了什么,想来是这几个老百姓心中自有猜测,却苦于无证无据,只能写出这么多东西来。
白露焦急地左右张望一番,道:“我知此举非君子所为,但这件事牵涉过多,不是她们能应付得来的,还请姑娘伸出援手,帮她们这一次。”
白露与水稻实在是像,两人皆是倔到极致,若非走投无路,是绝不肯开口求人的。这话虽是请求,可从她语气听来,像是十分笃定姜义会愿意出手相助。正如她所想,姜义一定会应下这一请求。
并不仅仅是因为白露提了这一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