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甜和周南曾养过一只猫。
那年他们初二,那是个盛夏里下雨的夜,在那个夜里,苏甜和周南同往日一样放学回家。
那日雨大,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敲在透明的玻璃窗户上,敲在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窗上,车窗的雨刮飞速地摆动着,水飞溅在汽车两侧,敲在路上行人的雨伞上,雨如珠帘一样落下,打湿人的衣衫。
在那样的雨夜里,马路上疾驰而过的车倏地撞上了一只从路边经过的小橘猫,把它从马路上撞飞,转眼便扬长而去,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那日雨停后,苏甜从雨后满是积水的街道上路过,看见了道路一侧路灯下躺着的小东西,无故动了恻隐之心。
小猫长着黄白色的毛发,雨下得很大,它成了落汤猫,身上的毛发湿漉漉的,路上无情的小汽车把它撞飞,引得它身上混杂着血色的水。
橘猫身上的血和路上肮脏的积水混在一处,仿佛是凶杀案的现场,血水如注,顺着公路地低处流去,把苏甜的鞋子染红。
苏甜一贯喜欢穿白色的鞋子,那夜她的鞋子被染成了扎眼的红,干净的鞋带上染着点点血迹,触目惊心。
小橘猫年纪不大,小小的一团,受了伤,似乎有着求生的意志,一直喵喵乱叫着,声音可怜无比。
“小心水。”少年踩着水而过,他把苏甜往水边拉开一些,防止她被水溅湿了鞋子,低头一看,看见的却是满眼的猩红。
苏甜勾了勾他的书包,指着路灯下受伤的小东西,“你看!”
“受伤了。”周南看了它一眼,回答她,“好像腿断了。”
血水从它的脚下流出,原本纯白色的毛发混杂成了红白黄的颜色,它脑袋趴在水中,蔫哒哒的,看起来可怜兮兮,也脏兮兮。
偏偏少年还没心没肺地猜测着,“这是打架打输了?”
城市的野猫,竞争相当激烈,也旁人的家养的猫要凶悍许多,一些脾气不好的,惹怒了,张牙舞爪就要挠人。
年幼的周南曾淘气地招惹过街边的野猫,却被那最凶悍强壮的黑猫追了一整路,最后身上被挠出了深深的爪印,疼得他鬼叫不止。
自此以后,他再不敢小瞧街边那慵懒无比的野猫了,尤其是黑猫。
那夜少年在旁笑着,苏甜抨击他,“人家受伤了,你还说风凉话。”她推着他来到路灯底下,“救它,不然明天它会死在这里的。”
好心的少女蹲了下来,小猫声音变小了,乖巧地喵喵叫着,讨好地舔着她摸上它脑袋的手,好不可怜。
年少的女孩同情心泛滥,催着周南把它送去救治。
那日夜里,他们带它去看了宠物医生,医生给它包扎了伤口,吹干身上的毛发,变成了干干净净的一团。
大约是觉得冥冥中有些缘分,苏甜就把猫带了回家,给它取名叫小六,精心养过一段时间。
培养出了感情,每日闲暇时,总要陪它、逗它。
再后来,由于学业繁忙,总要在学校度日,到了学期末,无暇细心照看,苏甜就把猫寄养在了校内的猫宠俱乐部里,放学课后就去看它。
苏甜和周南的初中,校内有着许多养在学校的猫,是深受学生老师喜欢的的“校宠”,行人路过时总要找它们投喂、拍照。
“校宠”猫猫是六中一大特色,知道六中的,没有不知道六中校宠的,就连外校的学生也总要借着看望同学的名义进来吸猫。
猫宠俱乐部叫“喵星社”,是六中校内的学生社团,日常负责赡养校内的猫咪,初一那年苏甜被林惊风带着加入了协会,对校内的猫猫很是喜欢。
但后来,她最喜欢就是她在雨夜救下的小橘猫。
而她的小家伙大抵是喜欢同学校的同类们一起混居、玩闹,享受着每天各色路人的投喂,后来就再也不肯跟她回家了。
无奈,她只好把它养在学校,日日买来好吃的小鱼干,抽时间和周南一起在学校的湖边喂它,精心养着它。
初中时,苏甜还不怕猫,相反,林惊风喜欢猫,她也喜欢。
可是后来某日,她在下午如常给小六喂鱼,却不曾想,原本性情温和的小六突然发了狂,伸着尖利的爪子就往苏甜脸上挠。
六中有着最大的木棉湖,寻常校内的猫咪总爱在湖边栖息,苏甜也总爱在湖边喂猫,不止喂她救来的小六,也喂学校其他的猫,包括被全校同学票选出来的顶流“竹茵”(三花猫)。
诡异的是,那日所有猫里,只有小六突然发了狂,苏甜脸上猝不及防被挠伤,被它吓得惊恐无比,脚滑栽进了湖中,险些溺了水。
那日正值下午晚饭高峰期,湖边无人经过,苏甜失足落了水,不会游泳,在水中绝望挣扎了许久。
在水中沉没时,偏偏她一贯喜欢的小六却也跳进了水里,却不是救她,而是跳在她的头上,在她最是惶恐无措时给了她致命一击。
苏甜喝下了无数的水,水流把她的眼耳口鼻淹没,直到失去意识之际,她才侥幸被偶然经过的同学合力救了下来。
那天,苏甜险些丧了命,从此往后,就极度怕水,也怕猫,唯恐它们突然发狂伤人,再也对它们喜欢不上来,只对它们敬而远之。
苏甜溺水的那天,小六也掉入了水里溺死了。
但后来,周南告诉她,小六是被喂食了药物才突然发狂伤人,苏甜落水,并非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那年季家破产,季飞沉恨极了周南,把恶意转嫁到苏甜身上,他观察她好长一段时间,对她的行踪喜好了如指掌。
知道她最喜欢的小橘猫,每日下午都要看它,有时周南和她一起来,有时周南和同学玩,独留她自己和小六在一起。
在多般观察之下,他终于挑了一个周南不曾陪在苏甜身边的日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她一向喜欢的小橘猫下了毒手。
小橘猫年纪不大,但发狂时却足够凶悍,不需季飞沉动手,就把苏甜吓得掉进了水里,无措地挣扎着喊救命。
却无济于事。
苏甜出事时,周南正与同学在校内的操场上打球,看见苏甜被从水里捞出来,奄奄一息时,他心上猛地蹿出了滔天的恨意。
曾经,周南因为秦女士和老周对季家造成的意外变故,对他的多般挑衅一忍再忍,可从那以后,他再也忍不下去。
苏甜是周南护在掌心长大的人,也是他唯一的底线。
那年苏甜父母离开,年少的周南便悄悄在他们坟前许了愿,告诉他们,“叔叔阿姨,我会保护甜甜一辈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的。”
季飞沉对苏甜下了毒手,他也要以牙还牙对他下更大的狠手,于是在苏甜从医院康复的第二天,他就克制不住脾气,抽空去找季飞沉寻了仇。
第一次,那么恨一个人,也是第一次,毫不顾忌地想要一个人死。
那日周南怒上心头,前账后算,把季飞沉截住后,就毫不收敛地把人往死里打,像拳击赛现场,单方面殴打他。
直到季飞沉奄奄一息躺在地上时,苏甜才匆匆找过来。
是路鸣远和徐明皓找她报的信。
那天周南打人,兄弟劝不住,他气在头上,不仅打季飞沉,连他们也打,他冷冷地警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