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合上了,只有一条缝透出古堡里的光,忽闪忽闪的人影,木偶直接拒绝了两人的请求。
不知为什么,这一片居然没有出现邪祟,月亮明晃晃照着,她看得清大雨瓢盆,不过同刚才比起来,这点雨不算大。
柏克莉特在薇拉菲尔背上哆嗦又呢喃,人又烫又湿,应是出了汗。
「好热……」
柏克莉特摆着手。
「冷……」
柏克莉特贴着前人的背。
「你怎么没有把我送回去啊……」
薇拉菲尔侧过头,「你不是不想回去吗?把所有人支开连守卫都不留不是想一走了之吗?」
「况且现在下着雨,要下山崖也得等雨停,不然多危险,我死了没关系,到时候你死了我也活不成。」
「呵……」人热的发慌,嘴上倒是凉飕飕,「你怎么不带我飞回去啊?哦——对了,你哪儿会飞啊~你又不是她~~」
声音还没落下,发烧的人开始乱舞手臂,刺刺挠挠地打在薇拉菲尔身上。
「还是放我下来吧,你背上的骨头好硌人的!」她手掌撑在薇拉菲尔背上,薇拉菲尔被死按着。
「雨怎么没落我身上啊?」她又靠着薇拉菲尔,一只手无力垂着,一只手往上伸,半个手掌是雨,她缩回来,手湿了。quwo.org 橙子小说网
「挺忠心啊,好护主啊!」她用湿手蹭着薇拉菲尔的背,闲不下来一会儿,半干不湿的手又揪着薇拉菲尔的头发打圈圈。
「我要死了。」柏克莉特双手扒着薇拉菲尔的头,又高喊一声,「我真的要死了!」
「你把我送回去吧!我要死了。」她老老实实锁在薇拉菲尔身上,「反正~我就要死了。」
薇拉菲尔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淋了这么大的雨不说,发烧还吹大风,偏偏她还如此弱柳扶风。
「呕——」
「呕!——呕——」
「我要喝水,你把魔法撤了,我要接水喝。」
柏克莉特干呕几声,开始嚷嚷要喝水了。
「雨水怎么能喝呢?」她侧目回答。
望见身后敞开的大门,她转过身,有一个高挑的男人站在那里,周围的雨水绕开他,他的身后跟着一众木偶,不知他们停了多久的雨。
「你们要进来躲雨吗。」
隔着很远,距离和灯光一起混淆了他的表情,但薇拉菲尔知道他始终在看着她们。
「我们进去吧……我想喝水啊……」这时候的柏克莉特又恢复了正常,垂在她耳边低语。
薇拉菲尔看了那男人,又低头想了一下,允下了。
「那就谢谢您,我们只是在此稍作停留,保证不会影响到你。」
男人笑了,他说,「请进,停留多久都没关系。」
终于,等到了。
薇拉菲尔毛孔微张,又在惊疑不定。
背上的柏克莉特又开始了小动作。
「快进去!」
她头皮一麻,原来是柏克莉特动作间扯掉了她几根头发。
「好好好好……」
「闹腾死了!」她想原地爆炸。
「需要帮忙吗?」男人离他们很远,但他的木偶已经上前来了。
「不用。」
几个木偶齐心协力把两个人抬扛起,大有黑人抬棺之姿。
「这碗是药,你可以给你的同伴喂下,明天她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你不用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这药是可以驱寒的,你可以听我的,我还能害你们吗?」
薇拉菲尔听到这话又开始皱眉。
是不是人到了一定年纪都爱说这话。
「这样吧,我这里有一锅这种药,你如果不信的话,你来替她试试毒。」
好奇怪……为什么是她试毒……
「不是,您误会了,我们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你了。」
那个男人直勾勾地望着柏克莉特,隔着长桌她都觉得那眼神要勾死人。
随后像带过一样看了一眼薇拉菲尔的手,眼神在她手心的疤逗留了一瞬后移开。
男人把药碗推过来,正正停在柏克莉特面前,后者无力瘫靠在薇拉菲尔肩膀上,眼神迷蒙,看火烛看提灯,看药碗看木偶,唯独不看对面的男人。
「我叫曼德拉,是这座古堡的主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居住,如果你们担心我会不利于你们,那你们就白担心了。」
好像说了句没什么用的话。
「放心吧,这药没毒,你们对我有这种态度很正常,这是你作为皇家骑士的警戒心,我懂。」
「苦吗?曼德拉。」
「不苦,一点都不苦。」曼德拉低头掩面。
「那我喝了。」柏克莉特捧起碗,低声道,「我钻研过制药,这确实可以让我恢复正常。」
「你知道刚刚自己在发疯,对吗?」薇拉菲尔也低声道。
秘密交谈。
柏克莉特一饮而尽。
柏克莉特捶胸顿足。
曼德拉起身跑开,似在呜咽。
「呕!」柏克莉特捂嘴干呕,「他是骗子,好苦!我讨厌他!」
「你不是说你钻研过制药吗?怎么会不知道这药是苦的。」
「我怎么会知道这么苦!他说不苦啊!我以为他加了独家秘方或者糖什么的!」
「但是我觉得……」薇拉菲尔虚扶柏克莉特,「这碗药下去,你好像确实正常很多……」
「哪有这么快,这是我头不疼了没必要胡言乱语了!」
「哦。」
曼德拉离开会客厅后没有回自己的房间,他先上了瞭望塔,观测风雨。
冷冷的雨拍打在脸上,不知所谓的眼泪有没有混合其中。
瞭望塔在多年的风雨侵害中变得不那么稳固,就像曼德拉一样,站在那里显得摇摇欲坠,实际上他还有自己的使命要完成。
「主人,您好像情绪不佳,和那两个人有关吗?」一群木偶七嘴八舌地发问同一个问题,略显吵闹,如同小孩插嘴。
曼德拉取下左手的黑色手套,常年练习傀儡驭术让他的双手像傀儡一样节节断裂,他仔细端详左手的中指,然后取下来上截,放进角落的红匣子,又把手套带回去。
他把红匣子递给一个木偶,木偶像是有所感应一样带着匣子隐入黑暗,不知他要放在哪里。
「但愿是她……」
在木偶拒绝二人的请求时,他确实在休息,那时他在房间里已经入睡了。
不知熟悉的味道从哪里来,虽然气味淡薄,但他确信,这是他近百年以来日思夜想人。
但当他靠近窗户,他只在门缝里见到了那个满头白发的女孩。
不——
不是她,她应该是红棕色的头发。
那个白发女孩,她身下的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人了,可她始终背对着,让人根本看不清。
他悄无声息地下了楼,吩咐木偶轻轻开门。
这次他看清了。
她们都很美丽,但她们都没有红色的长发。
熟悉的气息来自白发女孩,他看见只有淡淡一道白气围绕在她身上。
难道他的爱人在经年的流转中被削弱了?
他想,有可能是这样,也许这白发是被削弱的后果,也许她面孔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他听见女孩在雨中发疯,和记忆中那个疯女人重叠起来。
他很兴奋,应当可以确定了,这是他的爱人,他终于可以再次见到了。
他高兴起来,又开始纠结,「刚才拒绝她们了,再请她们进来,可不容易了。」
两个人转过来了,可是他的爱人趴在别人身上,他看不清脸。
但他已经确定,这就是他的爱人,他请人进来,生怕让她们感到不适。
等到了会客厅,他看清了女孩的样貌,那显然不是他脑海里的模样。
也许五官是差不多的,但看上去不太一样呢?
所以他仔细描摹。
但那张脸实实在在的陌生。
她不是……真的不是吗……多熟悉的气息……
苦吗?
不苦。
假的。
树木繁茂又凋零,明月升起又下落,海水涨落,风雨侵蚀,升云降雨,这朝夕之间已过百年 。
每隔几年这里降下暴雨,不知是海神的惦念还是天气的无常。
这是他预料到的,每个过来躲雨的人他都仔细打量,也许他会认识他转世的爱人。
无数次期待落空,他开始不再迎客,木偶会接替他的热情去接见每一个躲雨的人。
可惜的是,百年之间,他从没得到信息。
所以他开始周游大陆,好过坐等。
只有每年该下暴雨的时候他会回来。
他坚信会在雨里再见到她,因为他们初次相见就是在雨里。
百年前他们曾经立过誓约,那时的海神曾经为他们见证。
海神写写画画,走走停停,终于在妥木斯树的某一片叶子上落笔。
他猜测,应当是鳞片吧,海神固会捉弄人。
海神是个记仇的。
她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扒过海神的鳞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