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完成伏羲的交待, 自觉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挥挥袖不带一丝云彩的飘回了帝俊身边。
太一一走,伏羲又闭关,营地里就剩下女娲守家, 不过好在很快她就有个伴。
晋升成功不久, 某位族长干脆利落把办公地点从族地里搬到了帝俊这边。一方面帝俊不在, 偌大一个基地总要有人维护运转, 女娲守家可以,但是处理杂事明显不是她所擅长,伏羲又加入闭关升级行列, 只能刚稳定了实力的柳离顶上, 另一方面, 刚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帝俊这边的属下熟悉一番柳离行事。
比之于柳离那边因着拖家带口而各怀心思的族长们, 帝俊这边的手下就真的能算得上小可爱, 这些洪荒异种们对柳离一开始可能还带着些看不起的意味,等到柳离拿着剑与他们好好“打”成一团后,彼此的交流就肉眼可见融洽起来。
一旁跟随着的女娲都侧目于她的表现,她虽然很早之前就知晓柳离战力不凡,可实际所见仍然让她诧异。
“虽然我多年不曾真刀实枪地战斗, 但安身立命的本领总还要掌握。”柳离俏皮朝她眨眨眼,“是不是很意外呀。”
女娲坦然点点头, “是啊,我还想着万一谁冒犯了你,我便替你教训回去。”
帝俊麾下这群妖兽们实力强悍桀骜不驯,让他们心服口服的唯一途径就是将他们打服,别看着女娲寻常温温柔柔, 当初也是一个个收拾了过去,才有后来和睦的相处。以柳离身份和地位自然不必忧虑这些小问题,只是她向来喜欢尽善尽美,况且帝俊在前线颇为顺利,她连备用兜底的方案都用不到,索性熟悉环境也是熟悉,连带着把这些部众一块解决。
“有你这份心意就够啦,不过真要说起来,倒是要好好谢谢通天。”柳离说到通天,难得咬牙切齿起来。
虽然某位顶着元始的威压死活不肯收下师父的名号,然而在剑道之上,通天确确实实称得上一句柳离的师长。而她多年不动手,实力不减反增的原因正是在于此。
这么多年来,通天于剑道之上越发进益,只他认识同修剑道的好友本就不多,柳离又因着见多识广,每每与她交流,总有奇思妙想涌现,加上柳离在元始那边好感度高到吓人,知道通天去找她后问也不问,时不时还让他帮忙捎个消息,一来一去通天就特别喜欢来找她切磋剑法,括号单方面暴打。
柳离虽然整日忙着妖族的事务,对于通天的要求却是不曾拒绝。昔年柳元送她的花醉断折,后来她又得了把新的,名字还是那个名字,再次握上已是不同心情,虽然对上通天的失败还是依旧。
通天倒是对此振振有词,他曾旁观过几次柳离处理事务,人情往来弯弯绕绕看得他头晕,最后心有余悸表示你居然没这些琐碎搞得修为倒退果真是精神强悍,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一定会多多来激励(抽打)你的!
柳离:……我真是谢谢你啊。
虽然通天的话听起来很奇怪,其中关怀之意柳离自然明白。归根结底,这个世界还是实力至上,不站到洪荒顶峰,始终无法高枕无忧。柳离的实力略差一筹,可她偏偏又站在最热闹的漩涡中央,无论是帝俊为她收集至纯火精和水灵,还是通天在剑术上几番为她指导,哪怕伏羲用那样激烈的方式逼她直面自己缺漏,都是希望她能掌握更多力量,能够好好保护自己。
那些无言的心意,一一被她铭记、珍藏,化作闪耀心头的一颗颗璀璨明珠。
因而口上虽然咬牙切齿,柳离眼底的笑意却清晰可见,女娲自然晓得柳离性情,见她这般模样,便知道她心中并无不满。
只不过提及通天的名号,女娲想到当年一遇,惊鸿一瞥的热烈色彩,“你提到通天,我倒想起另一件事。”
“嗯,何事?”柳离很给自家闺蜜面子地捧场。
“算是一件礼物,只不过还未成,现在先不说。”女娲神秘道。
柳离看她神秘兮兮,想了想,斜身靠在了她的肩膀,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可我想知道啊,告诉我好不好呀~”
那声音比她寻常说话要更软更糯,拖长了尾音全然是一片撒娇的模样,让肩膀上多了份重量的女娲脑中顿时空白。
随着年月的增长,柳离很少再做这份小儿情态,毕竟会哄着她听她撒娇的人都已经不在,更多的时候她成了任别人扯着衣角撒娇的对象,女娲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样的柔软的姿态,以至于当场动摇,差点举手投降。
讲道理,近些年来越发雷厉风行的好友一旦泄露些柔婉姿态,杀伤力大到连女娲都控制不住,完全被柳离这样可爱模样拿捏住的女娲满心满眼都是自家好友,甚至开始反思起她为了给她个惊喜而试图隐瞒是否太过冷酷。
她想知道就告诉她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此情此景之下,某道夹杂着冷意的声音插入就相当破坏气氛。
“呵。”
那声音出现在柳离与女娲的背后,悄然如无声惊雷,柳离与女娲两人纵然沉浸于交谈,置身于自家老巢,却也不至于忘记警戒,但直到来者发出声音,他的存在才鲜明落在感知中。
柳离与女娲一高一低偏头对视着,宛若照镜子般同时微笑,而后抬头警惕转身一气呵成。十步之外,烈烈青衣觑着这般不约而同的反应,抱着手臂面色更差。
“兄长?”女娲对上来者面容,警惕神色骤然松去,“你出关了!”
她的语气充满惊喜,显然从刚才一事上看,伏羲的实力大有进益,等女娲再仔细观察而去,会发现他的气机隐没于虚空,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他的踪迹,已然不是太乙能有的风采。
“是啊,”伏羲一副不知谁惹了他的模样,冷嘲热讽道:“不出关还见不到这样的场景,看你们模样,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继续。”
“这……”
这话一说,女娲视线游离起来。如果是往常,她会想着又是伏羲闹别扭,只是知道他的心意之后,再思考以往的反应,这个吃醋的对象……
不好说,这不好说。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亲妹子,不仅是三人行与我无关,再加上一个拒绝告白的往事,女娲深感棘手。
这算是柳离和伏羲经历了之前尴尬一幕后的第一次见面,括号伏羲单方面,因为另一位当事人早就处理好自己心情,甚至在听到伏羲阴阳怪气后,第一反应居然是,“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脱口而出后,柳离就懊恼起自己失言,好在伏羲听不懂这个梗,而这句话放在眼前场景中,唯一的含义就是火上浇油。
于是伏羲的面色肉眼可见阴沉下来,讥讽道:“是吗,我可比不上你心胸宽广。”
还能当着他的面说这样大言不惭的话。
“谢谢夸奖。”柳离语气诡异道。
明明不是同一个意思,但是奇异地双方竟然都能够连上,让柳离很是心情微妙。
但伏羲一点都没有和柳离心灵相通,他只觉得这个面不改色说着谢谢夸奖的柳离格外地碍眼,非常的讨厌!
“那个……”
眼见气氛朝着剑拔弩张的方向狂奔,女娲硬着头皮开口,然后对上两道不同却同样有力量的目光。
“女娲你想说什么?”
“嗯……有意见?”
女娲:“……”
你们为什么突然这么一致啊!
女娲张了张口,她有点看不懂现在的场面,然而这幅场景又眼熟到可怕,就像从前历史重演,偏偏她知道,过去那种氛围不可能恢复!
如何能在那样话语说出之后当做无事发生?伏羲藏得太好,柳离又太干脆,于是当女娲知晓时,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只能怀揣着千万不安,将最后的了断送到了伏羲面前。
她甚至都没有机会问一句为什么和什么时候发生的,惯来宽容的性格让她选择沉默,选择以不变的态度去面对她的好友与兄长,却从来不曾期待两人能复归如初。
或许柳离可以做到,但伏羲如何能轻放,女娲不敢奢望柳离的话语能让他死心,她只是希望兄长不要那样,近乎是心灰意冷的颓丧。
然而事情发展着实出乎了她的意料,轻佻意气下藏着的是清明和了然,悲欢喜怒都是真的,可转头刹那扔掉,也是收放自如。
就像过去那样。
就像过去那样。
好似真的时光倒流,神灵手笔,泼墨而就。
女娲不知为何突然想落泪。
“别悲伤,你该替他欢喜,因为这恰恰证明,他和我一样放下了。”
有温柔的安抚在心口响起,如此轻柔又如此清醒,女娲抬头望进柳离眼中,金眸泛着微微暖光,如星子铺满银河,绚烂而华美。
这一刻,女娲轻易理解了伏羲的心情。
为什么会不喜欢呢,为什么会难以抛却呢,为什么明知会痛苦还是心甘情愿……为什么明明愿意为之痛彻心扉,又如此残忍斩断呢?
无数矛盾的心情相继涌来,可她只是迎着两人的目光,嗓音沙哑着,“没,这样就很好。”
真的很好,做不成一生相伴的道侣,便做一世无间的朋友吧。
好过此生,天涯路远,陌路歧途。
再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