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常年养尊处优,刚刚逾墙的何进在跳下来的时候直接将脚给崴了。
但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喊疼,何进咬牙拖着脚,一步步踉跄崩了出去。
一路转道,心惊胆颤,然后何进就看到了自己的扈兵正在一处静室高谈阔论,置酒高歌。
正当何进心中大定,形势突然峰回路转。在看清堂内正发生的事情,何进骇得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此时的他,如坠冰窖。
时间拨动到小皇帝带着公卿文武入白马寺。
当华丽的车队粼粼入寺,包括吴匡在内的一众大将军幕府吏士皆可见的放松了下来。
在皇帝的车舆华盖都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吴匡就和张璋二人带头站了起来。
其中张璋更是埋怨道:
“这小皇帝是真的折腾咱们弟兄,每次来都要向他跪一下,往日里谁不知道咱幕府的身份,谁不是向咱们磕头?到这倒要给小皇帝做孙子。”
吴匡皱着眉打断了张璋,没好气: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我看你迟早要折在自己这张嘴上。另外我告诉你,现在咱们幕府树大招风,你给我醒目一点,千万别有了差池。之前那消息说有人要害大将军,我看不是空穴来风的,咱们要是护不好大将军,咱们也都要完蛋。”
张璋点头,对这些事情还是懂得的。
但想了一会,张璋还是理解不了:
“校尉,你说这事怪吧。你说是谁给咱们传信的呢?要说以咱大将军的气度,真有这个消息献上,那封侯也不在话下啊。又何必在市井里传个什么气。”
吴匡摇了摇头,以他不多的智慧也理解不了这个事情,但他有个猜测:
“我觉得可能传消息的人也是道听途出,想有一枣子打一枣子的。又或者,这人压根就是想将水弄混,然后好从中得力。”
二人聊了一会,最后还是没聊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时候,寺外的知客僧走了过来,说凉棚和果宴都布置好了,执金吾的人已经落座了,现在就等幕府的吏士们了。
吴匡点头,留了一队人继续巡视,然后吩咐其他人开始落座。
等他们来的时候,在白马寺的外墙下已经支起了一长条芦棚,案几、碗筷一应俱全,能容纳大几百人在那。
白马寺内的公卿们有酒宴,他们这些基层的吏士们自然是没这个身份进去的,但陛下仁德,上下平等,所以也给这些人布置了席面。
但因为人数多,准备仓促,所以这席面自然谈不上多丰盛。但只那酒水是圣上钦赐,就已经让在场人倍加感激了。
只有张璋看的不满意,随意碰翻了一个瓷碗,他揪住知客僧,骂道:
“怎的,有酒无肉,这酒如何吃得?你是瞧不起谁?觉得我们不配吃肉?我这么和你说,不准备牛肉来,这酒咱就不喝。”
知客僧往日所见,皆是善男信女,如何遇到这般不讲理的人,非要向和尚要肉吃,于是吞吞吐吐还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早早落座的陈到看不过去了,闷声道:
“就你们幕府的兵是公,还要吃牛肉?你们也不看看自己配吃牛肉吗?”
这句话直接激怒了对面的幕府吏士们,他们纷纷拍着桌子怒骂:
“你哪来的鳖,在这里喷话,想死不成。”
而那边,刘备的执金吾们也纷纷站起来指着对面回骂。
都是一群丘八老革,骂人的话来来回回就那几句,最后见骂已经骂不出什么,就准备直接捞起袖子去揍。
就在这个时候,还是吴匡打哈哈,他扶起已经吓得瘫在地上的知客僧,温言道:
“这不是我弟兄们为难你,也确实是咱们武人消耗大,往日又吃滑嘴了,不吃肉熬不住的。这样烦你去城里跑一趟,让酒肆那里准备五百人份的肉、蔬,就记在咱们幕府,让店家明天去幕府取钱。”
知客僧看这里都快上演全武行后,忙点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知客僧准备出行的时候,从寺内转出一人,正是白马寺的主持。
他一来就呵斥了知客僧,然后向吴匡赔礼:
“吴校尉,这是咱们白马寺不周,不过是些许酒肉用不着幕府去市,咱们白马寺要是这些东西都没有,还叫什么白马寺呢?”
说着,主持就吩咐人,开始为在场的执金吾和幕府吏士们准备新的席面。
很快,随着酒肉陆续上来,芦棚内的氛围顿时热络了。
这些军将们都是心直口快的,有酒有肉,很快就将刚刚的不快放到了脑后,开始大声吆喝起来。
这时候,吴匡坐在了芦棚的中间,在这里正好可以从洞开的白马寺大门看到里面的情况。
虽然在视野上依旧被阻隔,但在心理上,吴匡觉得离大将军很近。
而随着吴匡的落座,包括张璋在内的幕府吏士们皆围绕着吴匡坐在了中间。五百多人,整整齐齐。
这时候张璋问边上的吴匡:
“校尉,要卸甲吗?”
吴匡看了一下四周,又看了对面已经卸甲的执金吾们,点头,但最后又补充道:
“卸甲,但只卸铁甲,皮甲照样穿着。还有兵刃不离手,就放在案几下。”
张璋点头,然后自己主动将铁甲卸到了一边,再将铁戟丢在了身后,前面地方太狭蹙了,放不下。
而张璋这么做,附近的弟兄们也有样学样。
于是,一番叮叮作响下,幕府吏士们放下了武装,开始痛快畅饮。
白马寺的知客僧是个妙人,知道自己刚刚得罪了幕府的吏士们,忙过来找补。他也不知道使了什么关系,总之让宫里借来的一批宫娥、貂蝉出来给这些吏士们上菜。
这些幕府吏士们从来都是候在玄武门外,从来没进过北宫,更不用说看过内宫的宫娥了,此时陡然见这么多靓色,满脸涨红。
于是,须臾间,宫娥美婢川流入织,纵酒高歌,只把白马寺当成了花国。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谁吩咐的,刚刚出言不逊的陈到端着酒就走了过来,他对着吴匡,闷声道:
“吴校尉见谅,刚刚是我吃酒吃懵了,说了不该说的话,这里特来赔罪。”
说着就将杯中酒满饮。
但吴匡却当看不见,只继续和身边的吏士们攀笑。
这个时候,张璋阴阳怪气道:
“姓陈的,你当自己是谁?让你家主人刘备来敬酒还差不多,你也配给咱们校尉敬酒?也送你一句话,你也不看看自己配敬酒吗?”
陈到气得满脸涨红,没想到刚送给人家的话这会又送到自己手上了。但他也不敢多说,只能僵在这里,不知如何进退。
看到陈到还杵在这里,吴匡最后还是将头转了过来,他上下打量着吴匡,意味深长道:
“我知道你,你叫陈到嘛。我玄德老弟帐下的一员悍将,据说武艺能堪比冀德。这话我不论真假,就凭能出这么个话,你之武勇想来就不凡。我那冀德老弟是某家平生见过武艺最高的武士,你能与他比肩,按理来说,你来敬我酒,这酒我得喝。”
陈到不是小年轻了,知道凡是这么说的,最后必有“但是”二字。
果然,就听吴匡突然拍了一下案几,大骂一声:
“但谁说武艺高,这酒我就得喝?今日我就告诉你个乖,在前线,你可能算个人物,但在这京都,你就是个虫,我捏死你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年轻人,你应该庆幸自己的主公是刘玄德,我与他有几顿酒的交情,所以我不杀你。不然就凭你敢辱我幕府,你就是死路一条。”
此时的陈到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将杯中酒水再次斟满,然后冲着吴匡一敬,但之后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
只见陈到将杯中酒水一滴不剩的撒在地上,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吴匡等人先是一愣,然后直接就被气笑了。
吴匡更是拍着案几,哈哈大笑,然后怒骂:
“狗奴,恁是真的想死。”
说着直接就将案几推翻,就要抽身拔剑。
却突然,吴匡感觉全身气力被抽干,随后一个腿软就栽在了地上。
而随着吴匡栽倒,本也随吴匡站起的一众幕府吏士们也一个不落的栽晕在地。
即便没晕的,这个时候看到袍泽弟兄们纷纷倒地,忙要回身拿武器,却见那些武器早早就被宫娥们给抱走了。
此前这些人都沉醉在这酒色中,如何还注意到这些宫娥从他们身后走过还顺手拿了点东西走呢?
于是,吴匡倒地,他绝望的看着那陈到转过了身,双眼赤红的看着自己。
而那边,比陈到还快的是那些执金吾们,他们纷纷踹翻了碍事的案几,酒肉撒了一地,然后将蜷缩躲在案几下的幕府吏士们给拎出。
随后用手中的金吾大棒活活敲死,血撒了一地。
最后吴匡是被陈到用酒爵活生生砸碎了牙齿,最后铜爵扣在了吴匡的脸上,他的半个脸被硬生生凿烂了。
看来到最后,人家陈到的这杯酒最后还是要喝的。
之后,陈到带着执金吾处理了这些人,随后冲入了白马寺。
只是当他们鱼贯入寺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何进正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嘴,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等到陈到这些人全部消失后,何进才一瘸一拐的向着京都狂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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