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贼了,备兵啊!”
不远处的圩市,望楼上的敌兵鼓噪大喊,然后砦门大闭。
张冲带着众将率领泰山方大军缓缓从鲁山的坡崮中走下,一到平地,就见到望楼上的贼兵在那喊。
长勺此地当年发生过齐鲁间的长勺之战,当时是车战,就是因为此地虽然三面环山,但地形上却是一马平川的平原。
所以当张冲率军出山后,直接就看到一座坚壁横亘在天地间,伴随着苍凉号角声,萧杀肃穆。
自张冲定下方略,与众将开了军议,说打算主动西出泰山,进攻泰山郡。
和张冲以为需要再次鼓气众将不同,他这意思一出,众将们闻战则喜。
说实话,众将已经有好几月没有动弹过,一个冬天加上半个春天都在修整练兵,早就想出去见血了,此刻一听再次西出泰山,打的还是泰山郡,各个踊跃。
之后,张冲就整理此次西出的作战序列。左校尉关羽率陈焕部、丁盛部、王章部随军,右校尉张旦率典韦部、李大目部、于禁部随军。此外还有张冲自己本部飞军斥候部、突骑部、横撞队部。合计兵力三千六百兵,其中步三千二,骑四百。各部备六日粮,便随张冲出山了。
而经过几次军略议定,第一仗就打长勺圩。
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此地正是赢县和牟县二地的七寸所在,出了此地就可以长驱直入来芜谷地,直接奔袭泰山郡郡治奉高。
所以赢县和牟县驻扎的营兵一旦知道长勺圩被袭,一定会来支援。张冲打的主意就是调动二县援兵,然后直接打援,消灭掉堵在泰山和鲁山口的敌兵。
此刻,骑在马上的张冲,手搭凉棚望着前面的长勺圩,看其营砦虚实。
只见这个营砦主体是土木结构,以原木为垒,外砌土,高八尺。外有壕沟,上宽下窄,从他这里看至少有一丈深,再看门辕正大,都是厚门拒马。张冲估摸着这种形制的砦壁,是会有后门,一做奇兵用,而做撤兵用。只是他们现在在正面,还一时找不到。
但张冲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营壁别捏,他喊来随军的于禁,他是泰山本地人,比他们都知道这长勺圩的情况。
于禁是从后面赶来的,这会张冲的大军其实都还呈一字长蛇猬在山道上。又因为出山口的平原被长勺圩给阻住,所以此刻真在第一线和长勺圩营兵对峙的就是先锋典韦部,其他的都猬在后面,没法展开。
说实话这种行军对张冲的兵力而言是非常不利的,只要长勺圩死守,他就有可能被堵在这条山道上出不来,这也是张冲不得不拿掉长勺圩的原因。
于禁一来就跟着张冲一起搭着凉棚看,看半天,张冲就问他:
“文则,有没有觉得这砦看着别扭,一般这砦修在这里,像是阻山外低的。而你看他这形制,全是正门朝我们,这又像是阻山里敌的。但要是阻山里敌,为何不直接立在山口呢?”
听了张冲这话,于禁恍然,他忙和渠魁解释:
“渠,你说的不错,这砦确实是阻遏我们山里敌的。而且当年这砦就是修在山口的,听老人们说那时公孙大渠西出泰山就曾经被此砦所阻,不知道死了多少人,任是用弟兄们的尸体堆进去的,才破了这壁。但后来公孙大渠被段狗消灭,这砦就被迁到了山口外。据说是几个经营圩市的豪强们一同议定的,因为山口那里猥小,山货堆不下,所以就将圩市移到了山口外的平原上。但那边的营将又要求这圩市依旧要具备阻敌的能力,所以就修成了这样不伦不类的坞壁。”
听了这话,张冲笑了:
“这些豪强啊,真的是要钱不要命。这壁要是还修在山口处,我如何能出来?现在修在这。哼!”
既然于禁在,张冲就问他对攻陷此壁有何建议。
于禁知道机会来了,他立马将自己想好的军略和张冲言说:
“攻此等坚壁,最上策就是用内应开壁,如此陷壁就易如反掌。中策就是围而不攻。此等形制的壁垒,粮秣有余,储水不足。围壁七日,敌必溃。下策就是四面合围,蚁覆攻壁。以我泰山方骁勇,破之必矣。”
谁知于禁刚说完,也在边上的丁盛就讥笑道:
“说了半天,说的不都是废话。什么上中下三策,你说的上策用内应开壁,咱们现在都来了,人家砦门紧闭,这会哪找内应。还有你说中策,你要围壁,说人家缺水。是,人家可能确实水不够,那不会挖啊,此地就离汶水不远,必然有地下水,他们只要深挖水井,水的问题就能解决。到时候我们傻乎乎的围在那。等人家费县、赢县的援兵一来,就是咱们被人家围了。也就是最后下策还说的在理,就是直接干,以咱们泰山兵的骁勇迅捷,就眼前这壁,就我大器所部四百兵,给我半日时间,必然破壁。”
于禁被丁盛批的简直一无是处,脸一阵发红,但到底不还嘴。
一方面他和丁盛虽然都是部将,但丁盛这部将和他到底不一样。人家是老弟兄,是核心,而他是降将出生,提拔得又快,本就遭人嫉恨,此刻如何敢回嘴。
但另一方面他不回嘴,也是因为丁盛说得对,三条策好似也就是下策能用。但那硬打硬攻的方略,就是让全军最无智的黑夫来想,他都能想到。他于禁说了这个,又有何骄傲的呢。
所以于禁沉默。
而丁盛呢?他讥讽于禁,哪是因为对事啊,他就是对人。
今春的编制重组扩充,丁盛是支持的。哪个将不喜欢自己的兵越多越好。但对这个安排,他内心一百个不满意。
这次重组,几乎就分出了众将的排位了。首先,除了杨茂依旧是军中二副,其余将领中,最重的就是关羽和张旦。他们一个是左校尉,一个是右校尉。可以说是军中两大柱石。而关羽作为左校尉又要比右校尉更重。
所以换句话说,这个北狗,自去年秋天入伙,一个冬天就一跃成了军中仅次杨茂的大将,重将。他丁盛酸了。要知道他们石家军才立军时,他和张旦还并驾齐驱,隐约还要高他丁盛一头。现在呢,直接落人家一个身位。
丁盛不敢怨张冲,他对渠是彻头彻尾的服气,他到现在还认为,他丁盛能光宗耀祖回春秋里,就靠在渠头上。他坚信渠能做一番大事,只是他着急的是,到时候他丁盛还能不能跟上。所以他才在最后向张冲请命,让他们上。
丁盛当然知道此壁不好打,必然是要死很多人的。但没办法,不拼命,他丁盛都要被于禁这降贼给超了,没见到他现在已经爬得和自己一样,都做到部将了吗?
实际上丁盛的请战是抢了前锋典韦的机会的,但典韦素来就沉默也不邀功抢战,对丁盛的抢战,也不生气。
见丁盛如此请战,张冲哈哈一笑:
“好,大器果然还是这样好战,敢战。行,这一战就用你。你打算如何攻打这壁。”
丁盛将内心腹策说出:
“此次出战,我专门带了六百袋囊袋,就是为了用在此时。渠魁你看,前面这壁四遭的深堑深愈丈,我带着弟兄们负土囊填堑,其余弟兄们持大楯遮掩,我料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填满。之后我们就用剩余的囊袋堆在壁下做土山,沿土山杀进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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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冲拍了章,大声说好:
“大器,你这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没想到你打仗也动起脑了。很好,非常好。”
丁盛憨厚一笑,内心自矜,张旦和我都说了,渠魁最欣赏的就是打战带脑的,那我大器就一定是那个最带脑的。
不过就在丁盛以为这首功就要落在自己头上时,只听张冲悠悠道:
“一会大器,你和阿韦各领所部先出,到了壁下后就按照你的方略,先囊土,不断对敌壁制造压力。然后听我法螺声。我法螺一起,敌砦必然大乱,到时候你和阿韦就给我勐冲,勐打,杀透进壁。”
张冲这话说得莫名,凭啥法螺起,人家就乱啊。
不过军令已下,丁盛和典韦就各自去准备了。
二刻后,张冲中军法螺大起,鼓声动地。
此刻丁盛带铁兜鍪,浑身赤裸,一手一个大土囊,在一个持楯士的掩护下,对身后众兵道:
“跟乃公一起冲啊。”
说着,就一马当先向着堑壕兜头冲去。
不断有箭失射在丁盛前面的地上,也有准的,直接射在他头上的大楯上。丁盛咬牙,率先到达深堑前,然后直接将手上土囊抛进深沟。那边典韦也是,也身先士卒,一手就扛两个土囊,也填入了深堑。
长勺壁上的营将大急,不断催促着角楼上的射手发失,但壁内拢共就是一百兵,弓手才不过二十,还一左一右散在两边,根本形成不了有效的阻却。
没办法,营将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贼寇将堑壕推得越来越满,正在他打算将圩市内所有人都征发来守壁时,一伙人在两个黑巾头的带领下,冲上了壁。
他刚训斥:
“你们是什么人?谁让你们上来的?”
那边一道白练闪过,一把羊角匕已经捅在了他的脖颈上。随后壁上的其他营兵也是,被突然上来的人用匕首袭杀了。
两刻后,正在流着汗背着土囊的丁盛就看到前面营砦的大门大开,然后他就见到飞军大将蒙沮,提着一节脑袋就立在门辕前高吼。
丁盛气得大骂:
“又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