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轮回（四）
真狠心呐。
她从不入他的梦，她吝啬的连让他在梦里见她一面都不肯，如今要诀别了，竟舍得从梦里出现了。
可诀别不是应当当面说吗，在梦里说算怎么一回事呢？
裴祁不认。
他死活都不认。
少年死死攥着怀中的衣物，力道大得就像是在攥方才那个消散的人，他眉目赤红，眼尾一片血色，甚至连薄唇都被咬得潋滟。
梦中祈求不管用，他便在现实撒泼。
“你不是再也不要和我相见吗！你出来啊！你出来和我说！”他怒吼着，本就嘶哑的嗓音更是哑的不成样。
“你见过谁道别是在梦里道别的，你连见我一面的诚意都没有吗！”他质问着。
“你和我当面说！你说了我就放你走，你说啊！”
裴祁吼的很大声，像是生怕云止听不到，本就嘶哑的声音这下像只鸭子，极为难听。
他在内心期盼着，期盼云止真的能听到他这些话，真的会来到现实中与他告别。
可他也知道自己说的都是假话。
若他真的能再见她一面，他绝不要放她走。
***
裴祁还是未能等到云止。
他等了好久，寻了好久，始终等不到。
他甚至想，会不会那天梦中与阿止的相见就会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会不会她在梦里说的那句话就是对他最后的告别，会不会她知道了他龌龊的心思，所以真的永远不再出现。
可裴祁接受不了。
如果从未和云止相逢，他的执念就会同云止刚离开时那样深重。他会无数次寻死，无数次自杀，以求有可能与她相见。
可他又见到阿止了。
在灰暗的只知晓自杀，只会麻木地提起刀一次又一次捅向自己的时候，他又见到了阿止一次。
然后再面临诀别。
这和曾经云止救赎他又将他抛下有何区别？
少年不明白，他只提着酒壶往嘴里灌，眼神迷离，喝的烂醉如泥。
他近日是越发爱喝酒了。
而平安早就被他用借口调了出去，整个东宫中大概只有他，担心他一不小心喝死，有胆子劝他不要喝。
少年乘着月色，红衣似血赤红，月光洒下，昳丽容颜泛着潋色，不光脸红，眼圈红，他连耳尖也红。
不知是喝的太醉了，还是神思恍惚两眼昏花了。
恍然间裴祁竟看见一个女子从天而降，一身红衣如烈焰，脸上带着盎然笑意，倒是同他与阿止初见时有些相似。
那女子向他靠近，步履轻盈，墨色瞳眸圆润，眉间一点朱砂丹红。
她笑的柔和，缓缓站到他面前轻声问道，“你就是裴祁？”
裴祁怔了一下，抬眼望去。
可真像啊。
就连笑容的弧度都那么相似，就连说话语调的高低起伏都那么一致，就连说出的话都一字不差。
“阿止…”他恍惚间唤出这个名字，“你是来和我道别的吗？”
那个女子微愣，朱唇上扬，心道这裴祁也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难对付嘛，亏她的系统还和她说这是时空管理局都解决不下来的主线人物。
她瞧着，和那些普通的主线人物也没什么差别啊。
“我是来和你重逢的。”她道，嗓音柔和到极致，笑容也是刻意练过的和云止一个上扬趋势。
不就是心怀白月光吗？她替代掉他的光不就好了。
她主意打得很好，就走一贯的替身流。
她和裴祁的白月光这么相似，他又为情所伤，她就不相信他不会借她抒发情思，哪怕只是偶尔把她当做自己的白月光也好。
但替身当久了，真的就只是替身了吗？
反正裴祁真正的白月光又回不来了，她就不相信他对那人的感情不会沦落到自己身上。
等到他分不清自己爱的是白月光还是她的时候，这个难以解决的任务不就完成了吗？
少年站起身，神色迷离，酒气微醺，缓缓朝她靠近，轻声呢喃着，“这样啊…”
而女子见此场景更觉势在必得。
等她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十倍积分不就是她的了吗？
一个世界就能获得十个世界的积分，完成这个任务她就可以直接达成自己的心愿，多划算啊。
容色昳丽的少年伸出手抚摸她的脸，动作极其轻柔，就像在触碰世间难寻的瑰宝。
女子愉悦的眯起眼，只觉那些参加过这个任务结果却失败的人都是些蠢货。
这么一个简单的任务都完不成，还说什么裴祁难对付。
她才不…
“呃——！”
姿容绝丽的女子突然瞪大眼，这才发现少年方才抚摸自己脸庞的手已经落到自己的脖颈。
他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起，方才的温和和轻柔仿佛不复存在。
女子抬眼望去，却见月光下少年俊美那张俊美的脸。
他面无表情，眼神依旧透着微醺的迷离，手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死死扼住。
她的鼻尖依旧萦绕酒气，少年方才轻声的呢喃仿佛还响在耳边。
而此刻的她却再不能如方才那般从容。
她的腿不停扑腾，却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地面，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连喘息一口都难。
女子的脸色逐渐由白转红，由红转紫，最后眼球向上看，窒息地翻起白眼。
少年的手鼓起青筋，明显用力到极致。
月色下他的脸还是那么漂亮，却让女子感觉一阵胆寒。
‘系统救我，救救我！能不能让我从他手里活下来！’她在内心呼唤着，可她的系统同样无措，【宿主，我也不知道，没办法啊！】
不等她再和系统说些什么，裴祁已然一把将她扔在地上。
而女子也精神一片恍惚，最后失去意识。
她的身体落在地面化作一片荧光，从下至上缓缓消散，最后整个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裴祁从袖中抽出一张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的每个角落甚至指缝，眼睫低垂面上没有表情，却不难看出嫌恶。
他抬眼注视方才女子所在的位置，轻声呢喃，嗓音映衬着月光，依旧很柔和，“可真像啊…”
“若是方才这句话是阿止说的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