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二十一)
经过多次的教训,云止如今学聪明了。
不会离开你,没有我。
那究竟是谁不会离开他呢?她又如何知道。
裴祁听着少女的话,将头轻轻放到她的肩膀上靠着,小声地道,“那你说话算话。”
“嗯,说话算话。”云止应承着,话里依旧没有主语。
裴祁不懂文字里的弯弯绕绕,只觉阿止答应自己了十分喜悦,即使他心里明白这不过是哄他的虚假之言。
从给江太医送饭的路上回来,裴祁依旧跟在云止身边,生怕云止在任务截止时间前发现铃铛被再度调包,几乎寸步不离。
若非云止不愿,或许连出恭他都要跟她一块儿了。
而事实上,云止出恭时裴祁就守在门外,生怕千杀丝不够长,距离远了丝线被扯起来让云止发现。
又生怕云止在恭房里背着他唤那个男人的名字,他不能及时听见给出回应。
待到云止要出来的时候,他又偷偷摸摸用轻功躲起来,然后再悄悄出现。
全然就是副鬼鬼祟祟的做派。
但今日整日对裴祁而言都是有惊无险。
云止并未有任何要启用铃铛的征兆,也不曾呼唤那个男人的名字,铃铛悬挂在她腰间,动都不曾动过。
而在此期间,云止把所有可能会伤到裴祁性命的危险物件全都收了起来。
列如菜刀,列如雕刻用的小刀,列如瓷碗等等。
虽说收拾过程中裴祁时刻跟着她,但只要收拾好后她时刻守着裴祁让他没有机会拿到这些东西,保证他性命无忧就足够了。
如此,两人互相试探地来到晚间。
白日的暖阳早已沉下,夜晚寂静,暮色中一轮明月高挂其中,落下点点月晖。
两人坐在庭院中的石桌上,抬头看着月亮,桌上摆着晚膳。
也不知是从何而来的兴致突发奇想着要赏月用膳。
裴祁坐在云止身旁,两人都不曾表现出异样。
云止不知道裴祁是否知晓今日就是任务结束的时期,但她也不敢让他知道。
若是裴祁不知道最好,那他们就可以同往日那般平和的度过今夜,然后她在十二点任务完成的时候回到现代。
若是知道,那只能多多戒备了。
而裴祁同云止一般,紧张却不敢表露。
他轻轻靠在少女肩上,望着那轮弯月,半晌不曾说话。
这是一个节点。
结果如何就看今日系统的判定了。
这般想着,少年的双手轻轻环住少女,做出一个无形桎梏的动作,眼中隐现愉悦。
然而裴祁不知晓,系统已然很久不曾出现了。
平日里系统就对任务在乎之至,裴祁有何变故它都是第一个冲出来的,比云止这个任务者更为着急。
可今日,任务结束的一日,成败在此一举。
系统却没声了。
若是往常的它,必定会跳出来一遍又一遍地嘱咐云止定要注意裴祁的安全,看顾好他,保证完成任务。
但它似乎失去踪影了。
不仅没有提醒云止,连出现都不曾了。
更为奇怪的是云止。
系统不出现,她也不询问,似乎并不因为这件事感到忧虑,十分平淡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而对这样的怪异,裴祁并未察觉。
他沉浸在将阿止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的紧张兴奋中,满足于平日的美好宁静中,似乎失去了曾经的警觉。
夜幕渐晚,天际的星辰逐渐散发辉光,弯弯的月亮高挂,像是在悲悯的目睹人间的一切。
“天晚了,睡罢。”云止说道,伸手轻轻拍了拍靠在自己肩上的少年。
裴祁身子一顿,乖巧地应道,“好。”
两人牵着手走到后厨一齐将碗洗了,洗漱后并肩走回屋中,逆着月光,缓缓关上门。
如平日般躺在床上,两人的体温渐渐将被褥温热,云止同裴祁相依偎,闭上眼。
时间缓慢地过,两人的呼吸逐渐规律。
可真的睡着了吗?
或许谁都睡不着罢。
少年呼吸平稳,睫羽却轻弧度地颤动,他不敢透露自己已然醒来,只能如最初那般乖巧地依靠在少女身边。
而云止呢?
她闭着眼,呼吸同样平稳规律,可她能清晰的感受到少年的举措。
感受到他喷洒在自己耳廓的温热气息,感受到他逐渐靠近的躯体。
在任务结束前的最后时刻,即使是相拥而眠,也不过是彼此试探。
终于。
许久未曾出现的机械音陡然响起,如同很久之前那般播报着——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将于10秒后回到原世界】
它的播报没有情绪,冰冰冷冷,听不出半分任务完成的激动喜悦。
就好像它消失许久又突然出现只是为了说这么一句话。
与此同时,少女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如同曾经发生过的那般,指尖渐渐失去颜色,像是凭空消失,沦为虚无。
而她身边的少年也似有所察,骤然睁开眼。
【10…】
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似乎愣了神。
痴痴地看着云止消失掉大半只手后又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般靠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阿止,你早就醒了罢。”
云止没说话,依旧闭着眼。
少年见此面上笑容更明显,他抬起她消失的那半只手,嗓音很轻,轻的近乎温柔,“你看,你又不见了。”
“总是说话不算话。”
“总是骗我。”
他缓缓说道,声音越来越轻,轻到最后甚至泛着哭腔,“明明今日还答应我不会离开呢,现在又要消失了。”
“骗子。”
他一声声的骂着,声音不自觉哽咽,哑的像是生生从嗓子里扯出来,“大骗子。”
云止依旧未曾睁眼,说不清是不愿面对如今的局面,还是不敢看少年如今的模样。
【6…】
系统的播报还在继续,依旧没有情绪,依旧冷冰冰。
裴祁注视着少女紧闭双眸睫羽颤动的模样,突然笑出了声,靡丽的轻笑极为嘶哑,声音响在云止耳边,又低又轻。
她听见他说。
“阿止,直到现在你都不愿睁眼看看我,是不想看我吗?”
他似乎和她靠的很近,她甚至能感觉那温热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嗓音很清浅,尽力收敛着方才的悲伤,刻意压下哭腔,歪头乖巧地问道。
“还是说,你也会觉得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