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么一闹,原来显得有些冷清的屋子便多了些暖意。大白小白听到笑声,以为是白青蓝在喊它们吃饭,便争先恐后地跑进屋来。白青蓝从墙上取下个篮子,从里面捡了两株鲜嫩的芝草喂给它俩,然后又让它俩自己玩儿去了。
“你想去哪儿?”方九天终于言归正传。
“东燕国跟大金国都去过了,西元国还没去过。”白青蓝仔细盘算着,“听人说天下山水共十分,西元独占五分,徒儿想去瞧瞧到底有多少虚名。”
“南闽国也还没有去过。”方九天提醒徒弟。
“南闽民风凶悍,徒儿不喜欢。”白青蓝很诚实地答。
听说南闽国连老鼠跟蝙蝠都吃,即使她志在品尝天下美食,也觉得下不了嘴。
“那乌孙和苍梧呢?”方九天又问。
“那两国物产不如其他几国丰富,吃来吃去也就是牛羊肉奶,偶尔一顿还行,顿顿这样徒儿受不了。”白青蓝把天下七国挨个在脑袋里过了一遍,还是觉得西元国合适,“这些年来我们一直舍近求远,这次徒儿想看看家门口的风景。再者,徒儿听说西元太子十分好客,广纳江湖豪杰——要真是这样,他应该不会太计较我们去他家的。”
白青蓝的考虑一切从务实出发,方九天点头表示赞同:“既然这样,那你收拾下,明日我们就下山。”
八月仲秋,西元国帝都煊城,枫叶似火。
皇宫南门大街上车水马龙,人群中有个十四五岁的灰衣少年,脸圆圆的,肤色偏黑,头发在脑后包了个圆髻。他脚上穿了双青灰色布鞋,肩上挎着个灰布包袱,浑身上下洋溢着乡土气息,一双眼睛到处看个不停。
少年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穿青色长衫,虽然身形微微有些发福,气质却偏向斯文。两人走走停停,有说有笑。
正巧,明日就是中秋节,煊城里户户张灯结彩,喜气盈霄。街边的店铺和小摊各出奇招,各种花卉植物、果品糕点、衣物首饰等叫人目不暇接,吃的穿的、看的用的应有尽有。
不知不觉,少年与中年男人来到一处岔路口。前者瞅瞅天色,与后者道:“三叔,天快黑了。”
“累不累?”三叔一脸慈爱地问。
“累倒不累,就是有点饿。”少年憨憨地答。
“那找间客栈住下吧。”三叔环望四周,瞥见斜对面有间客栈的招牌跟大门擦得锃亮,便道,“就前面那间悦来客栈吧,看着挺干净的。”
两人刚到门口,小二就迎了出来:“二位客官,住店吗?”
“小二哥,劳烦给我们两间干净的客房,要安静一点的。”三叔从身上摸出个小银锞子,递给小二并交代道,“再劳烦小二哥给准备些热饭热菜。”
小二看着银子却并不接过,弓着身子笑涔涔地道:“客官,小店只有粗茶淡饭,不一定合二位的胃口。这街上有许多酒馆,是否替二位叫些酒菜来?”
叫人跑腿是要给跑腿好处的,因此三叔道:“平常也惯吃粗茶淡饭,小二哥只管端来,无需去叫酒食。”
“好嘞!”小二应了,又问,“敢问客官要住几日?”
“住几日现下也不定,倘若银子不够了小二哥知会一声,我这边就补上。”三叔客气地拱拱手,“就有劳小二哥了。”
“您客气了,请跟我来。”小二这才愉快地接过银子,先交代给账房,然后领着两人上楼,嘴上热情地搭话,“这位小哥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不知道二位是做什么营生的?”
少年害羞地笑笑,把头低了下去。
“农忙时务农,闲时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混碗饭吃。”三叔笑着道,“我姓余,这是我侄子,跟出来见见世面。”
“嘿嘿……”少年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憨笑着开口,“我爹是教书先生,我大哥就很像我爹,嘿嘿……”
“小哥一看是个实诚人。”小二夸赞了一句,又问,“二位既然是叔侄,一间房就够了,为何要两间呢?”
毕竟是煊城,住宿也不便宜。
少年又摸摸脑袋,决定把“实诚”二字贯彻到底:“三叔说让我学着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嘿嘿,在家都有我娘呢,嘿嘿……”
“我瞧着小哥就觉得和蔼可亲,想必小哥也不会辜负令叔的良苦用心。”小二嘴皮子利索,一路走一路判断两人的身家底子,最后得出个结论:这叔侄俩大概出自某个乡下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族里有农有商有士,在当地应该也算殷实的望族了。
这悦来客栈从街上看并不张扬,没想到进来后里面颇大。小二带着叔侄俩人左转右转,绕了个大圈来到一处安静的所在。
“二位,这两间房就是我们这儿最安静的了。”小二摘下肩上的布巾象征性地往门上抹了抹,推开门道,“这里离前街远,推开窗就是水渠,既亮堂又安静,再好不过了。”
余三叔进屋看了看,也很满意:“就这两间吧。”
小二又问:“那饭菜您是在房里吃还是下楼去吃?”
“都一块儿送上来吧。”余三叔道。
“好嘞!”小二应了,转身麻利地去办了。
叔侄俩分头进屋,少年先检查了床铺桌椅跟墙壁,没发现夹层,这才去开窗。窗外果然是一条水渠,渠面宽阔可以泛舟。
这要是想赖账,跑都没地儿跑。
少年在心里笑了一声,眼里憨厚尽去,清明得不得了。
这少年就是易了容的白青蓝,隔壁的余三叔自然就是她师父方九天了,这是师徒俩用惯了的一身皮。
至于为什么是叔侄俩而不是父子俩,方九天的解释——哦不,余三叔的解释是:“这样方便。”
不多时,小二把饭菜送了过来。余家叔侄俩揭开一看,饭菜虽然简单,但也不像先前说的那样粗陋,且有肉有菜,份量也刚好,可见小二还是用了心的。
等用完饭,小二又来收碗筷,并送了热水。余三叔掏出几个铜板送到小二手里,道:“我们叔侄俩长途跋涉,满身灰尘,想早点歇息,今儿就不再麻烦小二哥了。”
“多谢客官!”小二得了好处也很高兴,“二位请好好休息,要是有急事,可以到前面唤我。”
送走小二,叔侄俩便各自回房洗漱,然后吹灯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