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在我身旁蹲下,探手试了试小枫的鼻息,与我道:“他没死。”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
黑衣男子没有站起来,而是转头看向我,眼中带了些许的笑意,问我道:“你为什么不杀他呢?他和你分明也是竞争对手哦。”
我看也没看他,就道:“因为你们要带走的是两个人。”
“哦?”男子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的?”
我瞥了他一眼:“你们来了两个人,不可能只挑一个副手。”
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片刻,他反问我:“那么如果今天只来一个人,你会怎么选?”
我盯着他的黑眸:“没有这个如果。”
“哈,小丫头,我是想告诉你,等你出了鬼山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你要有心理准备。方才那个一号虽然我很不喜欢,但他却是你们之中最像杀手的。”男子站了起来,“好了,带他们回新郑吧。”
立即就有人上前把小枫架了起来。
黑衣男子边走边安排道:“他的伤先着人处理,我可不想我们的小副手还没到新郑就已经死了。”
我跟在他们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鬼山,我在里面过了三年,甚至比在鬼谷的时间还长,这样一个黑暗而血腥的地方,又会培养出多少像小红那样的人呢?
“魏二,你也是从鬼山里出来的吗?”huye.org 红尘小说网
黑衣男子的脚步顿了顿,便听身旁那个长得极好看的女子笑出了声。
“怎么了?”
男子回过身,有些无奈地看着我,道:“我不叫魏二,就像你一定不叫小苹果一样。”
“不,我就叫小苹果。”我挠了挠头,并不想继续深入关于我的离奇名字的问题,“那你叫什么?”
男子有点诧异,大概是觉得我这个名字实在有点一言难尽,他歪着头看了我一会儿,才道:“我叫墨鸦,她是鹦歌,往后都是你的上司。”
鹦歌掩着嘴笑了一会儿,道:“我看墨鸦你这样喜欢小苹果,不如挑去当你的副手?至于这个小子虽然不是我最喜欢的,不过也生得好看,而且本事不错,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我心说不要吧,他做我上司一定会怼我的。看他就生了一副很能说的模样,整天听他叨叨叨的都烦人。
我正用眼神疯狂暗示墨鸦饶我狗命的时候,他勾了勾嘴角,唇边绽起一丝笑意,我就觉得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只见墨鸦与鹦歌笑得温柔,便道:“既然你都开口了,就这样办吧。”
回到新郑,墨鸦给我们安排了住处,因我还是以男子面貌示人,墨鸦就将我和小枫安排和他住在了一起。
小枫还没醒过来,不过血已经止住,伤口也用上好的金创药敷过。好在彼时小红心急,为了得到蝙蝠,没有看准小枫的要害,使得小枫逃过一劫。
暂时没有任务,墨鸦就在房中看我忙里忙外地照料小枫。
他靠在窗边,姣好的面容印着柔橙的夕阳,似是杀气也全然散去了。
池鱼归渊,炊烟唤子,客旅兼程,黄昏之时总是诸多美好与幻想,此时的阳光像是被谁掠去似的,不再耀人,而变得温柔缱绻。
最末,我替小枫擦干净了渗出薄汗的脸,将毛巾丢进水盆中,坐下长长呼出口气。
“你对他可真好。”
墨鸦看着我,漆黑的眸子在暮色中微微发光。
我冲他挑了挑眉毛,笑道:“怎么了,你吃醋啊?”
“啧。”墨鸦也笑,“你还真敢说。”
我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小枫身上。这孩子比我三年前见他时长开了不少,鼻梁愈渐挺拔,五官深邃精致,面容稚嫩清秀。
“他像天空一样干净纯粹,在鬼山那么多年,却像是未曾受过侵染。”www.)
墨鸦一针见血地指出:“是你保护得好吧。”
“是,也不是。”我看向他,此时他已坐在了窗框上,一脚架起,手臂自然而然地搁在膝盖上,整个人精瘦颀长,好一副窈窕身段。
“罢了。”他笑着扶了扶额,“既然你们已经是百鸟的杀手,也该有个像样的名字,小苹果这个名字听着不像个杀手,倒是更像头驴。”
“……”要不是你是我上司你的头现在已经落地了。
“那么叫你什么好呢?”墨鸦伸出食指贴在下巴,已然开始自说自话,“百灵,哦这个有人了,山鸦,这和我也太像了。兀鹫?嗯……不太符合你小白脸的长相。喜鹊,画眉,鹈鹕?”
越说越离谱了!鹈鹕也太难听了吧!你想尝尝鹈鹕灌顶吗?
在报了一连串名字之后,墨鸦给自己倒了杯茶,得意地看着我:“怎么样,有满意的吗?”
所以说有个屁啊!能不能认真一点!
“我要叫座山雕。”
墨鸦一口茶喷了满地。
“这名字不好。”他放下茶杯不敢再喝,“你很威猛吗?”
我被他气得一愣一愣:“我……”
“不如叫山雀吧,灵巧又可爱。”
行吧行吧,虽然我一定不是可爱类型的,但这反正比秃鹫什么的要好。
讲道理我还挺怕他在发现了我的发量之后一定要叫我秃鹫。
艰难困苦地确定完我的名字之后,墨鸦又将魔爪伸向了小枫,我现在严重怀疑他找副手就单纯只是享受给人取名字时候的快|感。
这都是什么恶趣味嘞。
“叫白凤吧,这孩子生来就应是自由无畏,像凤凰一样翱翔九天的。”
“不错呀。”墨鸦鼓掌,“这名字取的挺好,和我比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你能不能要点脸?
直到天黑下来,小白凤也没醒,不过他的呼吸倒是平缓了不少,我终究也是放下了心。
将军府留给下人的生存空间并不多,是以我们三人同住一间房也是挤在一条床上睡的。
就像是电视剧里那些小宫女睡的一样,翻个身就能撞到人的。
我挑了最靠边的地方睡。
结果白凤睡的是另一边,剩下墨鸦只能睡在中间。
吹熄烛火后我躺在被窝里和他大眼瞪小眼。
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你看我干嘛?”
墨鸦冲我眨眨眼睛:“是你先看我的。”
我抿了抿嘴掩盖片刻的尴尬,深吸了口气道:“我们能不互相伤害了吗?安安静静睡觉不好吗?”
“也行。”墨鸦翻了个身,一个人在那儿嘀嘀咕咕,“没想到三年了越长越丑,脾气也没变,身材更是一塌糊涂,真糟糕。”
等等,你说我别的我都没意见,说我长得不好看你是瞎了吗?我可是男装帅得惨绝人寰的设定,你说我不好看是不是不给作者留面子了?
为了替作者争回颜面,我一把勾住墨鸦的肩膀把他拉了回来:“直视我崽种,我哪里不好看了?”
墨鸦的瞳孔微微一缩,旋即又笑:“一般女孩子这么问一个男子,不是喜欢就是喜欢。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心说在这个世界还鲜少遇到和我一样脸皮厚的人,他墨鸦算是第一个,彼时是魏二的时候我就觉得他脑回路清奇且妖孽,嘴又贱得要命。如今再一接触,果然还是如此。
我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会儿,突然想起来那个长得清秀的鹦歌,看他俩关系又不错,就想诈他一诈:“你是不是喜欢鹦歌?”
就见他先是微微的一愣,又极快地用无所谓的笑掩盖,我基本就猜到结果了。
“并没有。”
“没有吗?”我的笑里含了些坏心思,继续诈他,“那我明天和鹦歌姐姐说去。”
“你敢?”
墨鸦手里不知何时对了片鸦羽,竟在黑暗中闪过一道寒光,我瑟缩了一下脖子,急忙摆手:“喂老大不至于吧,大杀|器都拿出来了你是真想杀我灭口啊!”
他脸上还是笑意:“当然没有,你这么懂事的手下,我怎么舍得杀呢?”
并不是,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
“你睡觉都拿着这个?不硌得慌吗?”
墨鸦收起他的武器,拍了拍我的头道:“你是个杀手,随时待命是首要任务,安逸享乐的话,只会死的很快。”
我盯着他瞧了一会儿,他的瞳孔似乎比寻常人要深上一些,墨色至浓,深不见底。他也绝非像表面这样轻快放纵,大体是装出来的。
我装作不经意地问他:“你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
“离开?”墨鸦轻笑一声,“夜幕的杀手依附将军府而活,离开之后,我又该去哪里呢?”
我看着他不说话。
总有能去的地方,纵马天涯,亦或是溪间行舟。
只怕不是不知去何处,而是不能走吧。
“从鬼山出来的人都觉得鬼山是座牢笼,可谁又能想到,来到将军府,不过是从一座牢笼到了另一座。金丝的牢笼再好看,也始终是用来困住鸟儿的。”
墨鸦眨了眨眼睛,唇角又浮起一丝浅笑:“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吧,你的那两个师兄呢?你和他们分开这么久了,他们不来寻你么?尤其是那个一脸冷冰冰的,上次见面可是想砍死我呢。”
说起盖聂卫庄我就有些悲伤,算算时间我和他们分别三年了,他们也都要从鬼谷毕业了,我大概只是他们这一生中匆匆的过客,以后他们会遇到更多更多的人,偶尔想起鬼谷的日子才会记起,啊我曾经有个会养兔子的小师妹。
我叹了口气,要将悲伤叹尽一般,末了轻松道:“无论生或死,终有一日会再相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