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
陈东尔盯着陈马龙,脸色苍白,又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
“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上次,我们刘主任找你,你说你要订购一批旗袍,所以我们三场才买了料子来做,你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没这个规矩啊!”
陈东尔是真的急了!
眼睛都红了!
妈的!
这可是他最后的一笔资金了!全都压在了旗袍上!
这人,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陈马龙脸色也冷了下来。
他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点燃,猛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出来。
“陈老板,咱们做生意,讲究白纸黑字的合同,你也是个生意人,该不会不知道吧?”
陈马龙嗤了一声,“我和你三厂签合约了?上个月旗袍好卖,我说我要买,这个月旗袍不好卖了,我就不买,怎么,有问题吗?”
陈东尔脸色铁青。
“你要是有问题,和我秘书说啦!”
陈马龙说着,拍了拍手。
没一会儿两个保镖就从拐角处走出来了。
两人身形高大,压迫力十足,尤其是盯着人的眼睛,冷冰冰的叫人害怕。
陈马龙掸了掸烟灰,一脸惬意。
“我秘书很好说话啦!”
这话。
威胁力十足。
陈东尔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像是吃了苍蝇!
他会相信陈马龙的话才有鬼!
陈东尔的脑海里,将这件事完整衔接起来,他总算是明白了!
“你和沈琰早就认识了!”
陈东尔气得身子发抖,猩红着眼,盯着陈马龙,“你们是一伙的!”
陈马龙耸耸肩。
“陈老板,计不如人,愿赌服输啦!”
说完后,陈马龙招招手,带着两个保镖走出了巷子。
身后。
陈东尔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晕,眼前发黑。
他靠在冰冷墙壁上。
灼热的风卷着灰尘,从巷子里闯堂过。
让他的身体忍不住发抖。
陈东尔顺着墙壁蹲下去,捂住脸,脑子里念头飞快掠过。
他……到底是哪开始错了呢?
不该盲目购买旗袍原料?
不,更早一点,他不该盲目和青青制衣厂打价格战。
或许……
准确来说。
他一开始就不该拒绝那个站在院子里,对着自己打招呼的年轻人。
可是。
谁能想到呢?
因为当初自己一个小小的失误,他一步错,步步错,如今沦落到这个下场。
陈东尔狠狠的搓了搓脸。
猛地抬起了头。
月色下,他的眼睛猩红一片,决然带着怨恨。
事到如今,后悔一点用都没有。
他想。
倒不如,拼一把!
最后拼一把!
“沈琰……”
陈东尔笑了笑,攥紧拳头,“想吞下我的厂子,你也得有这个本事!”
这个三厂,可是他拼了命换来的!
要他白白交出去,眼见着三厂倒闭。
他不甘心!
…………
翌日。
天色大亮。
陈马龙先是给沈琰结算了上一批喇叭裤的钱。
这一批喇叭裤,一共卖了十三万多。
刨除各类成本,比如人工,租房,还有运输之类的。
沈琰和沈军两兄弟大致算了算,净利润足足七万五!
看着存折上的一串数字,沈军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他这一辈子,地里刨食,就算是后来跟着沈琰做生意,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七万多,七万多元呢!”
吴娟也高兴得不行。
她这辈子,嫁给沈军,每次回娘家都叫人瞧不起。
这下好了。
没人敢说自己嫁错了人!
沈琰道:“哥,你把这里面的钱,取两万出来,作为厂里的运转资金。”
“还有工人们的福利,也都一并发了,这是之前就答应他们的,别忘记了。”
沈军点头。
他小心翼翼将存折收好。
“成,我下午就去。”
他说着,顿了顿,又瞧着沈琰,“三厂那边怎么办?旗袍呢?”
“时机还没到。”
沈琰看了一眼沈军,道:“旗袍原本就是费工夫的事情,先把手里的衣服卖了再说。”
“三厂的旗袍卖不出去,这一下子也不可能有人出来接手。”
沈琰想了想,给出了个具体的时间。
“估计到了年前一个月,三厂要发福利和结算各种账目的时候,陈东尔就会考虑脱手了。”
沈琰心里明白。
上次从三厂购买喇叭裤的时候,大哥沈军等人吃到了甜头。
但是。
昨天陈马龙说陈东尔找了他,而且脸色十分难看。
估计短时间内,陈东尔心存怨恨,不找麻烦就不错了,怎么可能卖旗袍?
“成,我知道了!”
沈军点点头,飞快离开了。
…………
三天后。
陈马龙带着一车厢的裙子和陈阿星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陈阿星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不舍得离开。
陈马龙实在是没法儿,只能安慰他:“过几天放假再来玩儿啦!总这么哭,像个什么样子?丢你爹的脸!”
陈阿星抹着眼泪,倔强的回头看了一眼陈马龙。
“回去你又要做生意,不陪我,我不想回去!”
陈马龙:“……”
人群中。
沈沁梅带着大飞小飞走了出来。
陈阿星看见她,眼睛顿时更红了。
“沈阿姨!”
他喊了一声,蹬蹬噔的从月台上跑下来,不说话,伸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我不想走。”
陈阿星眼泪汪汪的瞧着沈沁梅。
这段时间。
陈阿星一直都和大飞小飞还有沈沁梅生活在一起。
他挑食,吃不惯这边的重口味,沈沁梅就学了羊城菜做给他吃。
他晚上睡觉总爱踢被子,沈沁梅每次刺绣到半夜,就给他盖被。
刚来云城,水土不服,陈阿星上吐下泻。
也是沈沁梅大半夜背着他去看病。
陈阿星年纪虽然小,但是心思敏感。
他知道,沈沁梅是真的对自己好。
“好了,阿星,不哭了。”
沈沁梅弯下身子,拿出手帕,给他擦去眼泪。
她伸手,将自己的布袋打开,从里面拿了个小布袋出来。
鼓鼓囊囊的,塞进了陈阿星的手里。
“这个你拿着,回去以后要好好听话,等放假了,再过来找阿姨和大飞小飞玩儿,听见没有?”
陈阿星含着泪,点了点头,朝着袋口看了一眼。
竹蜻蜓,木陀螺,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和沈沁梅亲手晒的杨梅干。
陈马龙这会儿有些发愣。
自从老婆难产死了。
他一个人带着儿子,糊里糊涂的就带大了。
对于男人来说。
孩子有饭吃,有衣服穿,口袋里有钱花。
这就够了。
然而。
眼前的一幕,却叫陈马龙沉默了。
儿子陈阿星,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和自己这么亲密过。
“好了,快走吧!等过段时间过来玩儿,阿姨带你去爬山!”
沈沁梅笑着在陈阿星的脑袋上摸了摸。
眼眶也有些发红。
呆了这么久,也是有感情的,如今要走,沈沁梅也十分不舍。
陈阿星攥紧布袋,抹了抹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陈马龙上了火车。
而青青制衣厂稳定下来后。
沈琰又和苏幼雪将果果糖糖送去了幼儿园。
两个小家伙也四个年头了。
到了上幼儿园的时候。
找了关系,在铁道运输公司子弟学校旁边的幼儿园占了两个名额。
大飞小飞也在里面上学。
沈浩也办理好了转学手续,于是,到了开学的这天,五个孩子背着书包,整整齐齐的站成了一排。
“我送他们去就行,没多少路,大飞小飞都大了,能带着果果糖糖,你们不用担心。”
沈沁梅笑着道。
沈琰刚准备点头,忽然又扭头看了一眼苏幼雪。
他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姐,我和幼雪自己送吧,开学第一天,我这当爸妈的,总不能幼儿园位置都认不清。”
沈沁梅闻言,点点头,又说了几句,这才招呼着大飞小飞和沈浩走了。
几分钟后。
苏幼雪也收拾好了,拎了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水壶和几颗糖。
“妈妈!好了吗?可以去了吗?”
“哥哥说迟到了老师会打屁屁哒!”
两个小家伙,背着军绿色的小五角星挎包。
穿着苏幼雪亲手做的小裙子。
扎了两个小丸子头,大眼睛黑白分明,扑闪扑闪的,可爱极了。
苏幼雪点点头,露出一丝笑脸:“走吧。”
果果糖糖第一次去幼儿园,一路上又是唱歌又是拍手。
独独苏幼雪,一直沉默着。
走到幼儿园门口,老师出来和两人笑着打了声招呼。
“幼儿园,果果要去幼儿园啦!”
两个小短腿一落地,迫不及待的就往幼儿园跑。
“哎!赶紧和爸爸妈妈说再见呀!”
老师喊道。
果果糖糖闻言,这才扭头冲着沈琰和苏幼雪甜甜喊道:“爸爸妈妈再见!”
沈琰赶紧叮嘱:“好好上学!听老师话!”
“好~”
“糖糖听话~”
两个小萝卜蹲儿蹦跶进了校门。
沈琰扭头看苏幼雪,却见她眼眶红了一圈。
“媳妇儿?”
沈琰喊了一声,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膀。
“舍不得吗?”
苏幼雪点点头,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对于她来说,孩子几乎就是她的全部。
怀孕的艰辛,哺乳的痛苦,再加上后来带着孩子相依为命。
苏幼雪甚至都快要记不清,自己多少次想要放弃的时候,是果果糖糖那稚嫩的“妈妈”让自己坚持下去。
如今孩子大了。
开始上学,也就意味着,她们会一步步脱离自己,成长成为独立的个体。
她舍不得。
是真的很舍不得。
如今的云城,开始进入蓬勃发展的时候。
上午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樟树落下,间或洒落在地上,形成一圈又一圈细小的光斑。
沈琰带着苏幼雪穿梭在大街小巷。
“媳妇儿,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爱都想要相守,但是只有一种爱是渐行渐远的?”
苏幼雪这会儿心情不佳。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