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回到寝殿, 恩禄自觉拿了无任何纹样的素色圆领袍出来,为谢祯换上。

更衣罢, 谢祯便紧着朝外走去。

恩禄追在谢祯身边,忙问道:“快晌午了,陛下若不然用过午膳后再过去。”

“不必。”谢祯继续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谢祯忽地停下脚步,转头对恩禄道:“你去准备几道菜给朕带着,不必多,够两个人吃的即可。”

说着, 谢祯复又回了书桌后坐下,拿起奏疏开始批, 一副趁等待这会儿工夫再处理些公务的模样。

不必想, 自是要带去和蒋姑娘一道用午膳。恩禄还能说什么, 只好紧着去给谢祯准备饭菜。

不多时, 恩禄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对谢祯道:“陛下,饭菜准备好了。”

“好。”谢祯从桌后起身, 来到恩禄面前, 伸出修长如玉的手,从恩禄手中将食盒接了过来。

接过食盒后, 谢祯对恩禄道:“你不必跟着……”

话未说完,恩禄便道:“臣明白, 臣已在殿外选好几个脸生的小太监,待会儿他们跟着陛下, 供陛下差使。”

见恩禄想得如此周道, 谢祯冲他抿唇一笑。一手提着食盒, 一手提着绘有瑞鹤图案的宫灯, 朝养心殿外走去。

恩禄看着谢祯的背影,不由面露愁意,低头叹息。huye.org 红尘小说网

一位皇帝,一个要谋反的逆贼。怎么看都似水火般难以相融,可陛下偏偏却对这逆贼上了心。

只盼着这情愫莫要再浓烈下去,否则未来……不知会是何等惨烈的结局。

谢祯一路走在前往东华门的宫道上。他看着手中的食盒,唇边一直挂着浅淡的笑意。

方才看户部财报时,他便想着,若是此刻能与蒋星重一同分享那时的喜悦该多好。

没想到,念头刚落,他安排在内金水桥专门负责看蒋星重宫灯的小太监张际,竟是就这般巧地送来了蒋星重悬挂宫灯的消息。

在他最想见她的时候,她也想见他。

谢祯唇边笑意愈浓,脚下的步子,也跟着更快。身后的小太监,有几个个头矮的,都得时不时小跑几步方才能跟上。

待来到外宫处,见过谢祯的内臣女官便少了。再兼他又一袭常服,好些没进过内宫的内臣女官,都将他当成了哪位宗亲家的公子,迎面碰上不再回避,只行常礼。

出了熙和门,谢祯直直朝与熙和门对望的协和门走去。

又一盏茶的工夫,谢祯方才进了协和门,瞧见了东厂的院落。

谢祯对身后的小太监们吩咐道:“朕待会去东华门东南角影壁后,你们在附近盯好,莫要叫人靠近瞧见朕。”

他怕遇上个不懂事的,在蒋星重面前直接跪地行礼,高呼万岁可怎么好?

众小太监闻言,行礼应下。只是面上略有不解之色,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他藏藏掖掖的做什么?

谢祯挥手示意小太监们走开,待众人散开后。谢祯方才来到东厂院墙外,估摸着蒋星重房间的位置,取出怀中鸽哨,吹响三三四的暗号。

吹罢,谢祯收回手,他看着手里的鸽哨,忽地笑开,面上满是自觉不可思议的笑意。

他竟是在自己的皇宫里,干出用暗哨密会逆贼的事来。

事儿虽然已经干了,可依旧不妨碍谢祯觉着格外如梦似幻。

他一定是疯了!

谢祯正想着,眼睛余光忽地瞥见一个人影。他心头兀自一紧,抬眼看去。正见蒋星重身着太监服饰,盈盈立于墙边。

一见他,蒋星重面上便绽放开一个灿烂的笑意。

谢祯冲她回以一笑,跟着以眼神示意她的身后。蒋星重会意,转身朝东南角走去。

待远离东厂,来到东南角影壁后,谢祯方才道:“蒋姑娘,方才人多眼杂,不好同行。”

蒋星重抿唇一笑,道:“嗯,明白。”

影壁后有几块假山石,二人在一块石头上坐下,谢祯将食盒和宫灯放在脚边,看向蒋星重问道:“你身子可好些了?”

蒋星重道:“今天已经不怎么咳了,本来也没什么大事。”

谢祯笑笑道:“还是多留神些的好。”

谢祯看向食盒,对蒋星重道:“你可有用过饭?我带了几道菜过来。”

蒋星重摆摆手,看向谢祯,蹙眉道:“没吃,但现在没心情吃,我有事问你。”

谢祯面露不解,收回手,自然端坐,看向蒋星重,静候她的话。

蒋星重盯着谢祯的眼睛,严肃道:“我今早听东厂的小太监说,今日早朝,吴令台等阉党旧臣,带头捐款,捐了近千万两!景宁帝还赦免了阉党旧臣。”

谢祯眼眸微垂。他就知道,一旦蒋星重进了东厂,消息灵通,朝政相关的事,根本瞒不住。

蒋星重接着道:“吴令台是我写给你的名单上的人,阉党旧臣在我的梦中再过半个月便会尽皆清出朝堂。可现在,吴令台那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居然捐了二十万两。”

说着,蒋星重还不忘伸手比画个二,手臂力度很重。她继续道:“阉党旧臣也赦免了。这么大的案子,和前世截然不同……”

蒋星重神色间明白有了些许怨气,她盯着谢祯道:“要知道,景宁五年之时,景宁帝求爷爷告奶奶,这满朝文武也才捐了二十万。现在你一下就给景宁帝弄出来近千万两的银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就不怕景宁帝翅膀硬了,日后你不好成事?”

“你必须给我个解释!”蒋星重语气格外严厉。

谢祯不由舔了舔唇,额角明显有些许细碎的汗珠。

他沉吟片刻,对蒋星重道:“之前,我确实没打算帮皇帝弄钱。可认识你之后,我接触到光禄寺、户部以及杨越彬一案。这几桩案子,牵扯出的势力,着实叫我惊心。”

谢祯看向蒋星重,神色语气格外真诚,他道:“我发觉建安一派的文官所组成的官商利益集团,格外势大,我不敢叫他们一家独大。”

话至此处,蒋星重明白过来,反问道:“所以你便保住了阉党旧臣?”

谢祯缓缓点头,继续对蒋星重道:“之前建安党人,在清洗阉党旧臣一案上,不留余力,对他们的围剿下了死手。如今阉党旧臣被保,定会与建安党人势不两立,怕是连表面功夫都不会再做。”

“我这么做,其实还有私心。”谢祯继续对蒋星重道:“我想趁两党相争激烈之际,往朝中安插自己的人。”

蒋星重闻言,明白了谢祯的意思,她点头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原是做这番打算,那她便能理解了。

可她心间还有别的疑惑。蒋星重神色未见松快,但是语气已缓和了不少。她问道:“可你现在这么做,充盈了国库,不是便宜了景宁帝吗?”

谢祯笑道:“邵含仲伏法后,现在户部归我掌管。景宁帝的银子,未来便是我的银子。”

蒋星重嘟囔道:“可景宁帝也会用啊。”

谢祯见此,笑而反问道:“邵含仲为何被皇帝处置?”

蒋星重闻言,立时反应过来,转头看向谢祯,不由瞪大了眼睛,讶道:“你要贪污啊?”

“怎么能叫贪污?”谢祯挑眉道:“是为了我们日后的大业存钱。”

“哈哈……”蒋星重闻言笑开,拊掌赞道:“妙啊。果然如《孙子兵法》中所言,‘阴在阳之内,常见则不疑’。你将大部分事情都摊在了明面上,反而不容易引起景宁帝的怀疑。”

谢祯闻言失笑。

许是今日本就心情好的缘故,他的笑意格外明朗。

晌午的阳光下,蒋星重的目光落在谢祯的侧脸上,眼前的人如玉如琢,忽觉有些晃神。蒋星重觉察心间有一瞬的波动,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前世,她从未听过和言公子相关的事,她忽就有些好奇,前世的他,若本就有造反之意的话,究竟做了些什么。

念及此,蒋星重再复看向谢祯,问道:“言公子,在我的梦中,我从未见过你,也从未听过同言姓相关的人。若是你我未曾相遇,你打算怎么做?”

谢祯闻言,敛了笑意,转头看向蒋星重,双唇微抿。

片刻后,谢祯唇边再次出现笑意,对蒋星重道:“我乃言家之后,因满门忠烈之故,受皇室看重,自小同景宁帝一同长大。”

蒋星重闻言挑眉,难怪他办事那般顺利,原是和景宁帝有一起长大的情分。昨日王希音还说,能得言公子看重不易,叫她日后多提携。看来他还真是景宁帝身边的红人。

谢祯垂眸,鸦羽般的长睫覆盖而下,他望着地面,缓缓讲述,语气平静到空洞,他道:“我陪在景宁帝身边多年,我知晓他的每一个弱点,了解他的每一处缺陷。我一早便知他不是个好皇帝,为了大昭,只得辜负多年情义,决意谋反。”

说罢,谢祯不易察觉地轻叹一声,他当真不想在蒋星重面前这般贬低自己。他多希望她能逐渐对‘景宁帝’改变印象,逐渐熄了谋反的念头。

可……今日她这般问,他若不是这番说辞,如何圆自己要造反的谎?

说完这番话,谢祯这才重新看向蒋星重,对她道:“若不曾与你相识,我本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出京,更名换姓,假作造反起义的流寇。”

蒋星重闻言怔住。

前世他原是更名换姓了,难怪她从未听过言姓相关的人。那时起义的反王,有名有姓的就有四五个,其他不太出名的也有一些,说不准其中有一个就是他。

蒋星重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你打算用个什么假名字?”

谢祯看着她迫不及待的眼眸,便知她打算同梦境中未来的那些反王对照,便道:“还未想过。”

蒋星重闻言面露失望之色,若现在没想好,她也没法对照前世了。

话及至此,蒋星重面露笑意,对谢祯道:“言公子,我困惑尽解,日后我不会再对你的决定心有疑虑,定会全心全意地辅佐你。”

看着蒋星重真挚的笑意,谢祯不知为何,忽觉心间酸楚,但面上,他还是对蒋星重抿唇一笑。

谢祯似是想起什么,拿起一旁的食盒,对蒋星重道:“饭菜要凉了,先吃饭。”

“嗯!”蒋星重点头应下。随后往后窜了窜,在石头上空出一处位置。

谢祯打开食盒,将里头的四道菜,一一放在石面上。石面不平,有些许汤汁顺着盘沿流了出来。

谢祯将一碗米饭递给蒋星重,又递给她一双筷子,自己也端好碗筷,这才侧身,抬起一条腿搭在石面上,同她相对而坐。

蒋星重确实饿了,低头便去夹菜,同谢祯一道吃了起来。

待吃完饭,谢祯再次取过食盒,将空碗盘一一放进去。

因着要放食盒,谢祯本搭在石面上的腿,复又往开撇了撇,露出衣下中单。而蒋星重的目光,恰好落在谢祯曲起的那条腿上。

圆领袍的衣摆垂向一侧,腿面上只搭着内里的中单,而那件素白的中单上,竟有一处破损,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

不仅如此,那件中单,像是洗了很多次,已有些旧,还有一处破损后缝过针的痕迹。

蒋星重看着微愣,谢祯自是留意到了蒋星重的目光,不由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他一眼便瞥见了自己中单上的破损之处,谢祯的脸霎时一红,连忙侧身放下腿。

这一刻,谢祯只觉那中单上的破损之处,是破在了自己脸上,他一个皇帝,居然叫蒋星重看到他如此窘迫的一面,实在是有些绷不住这落差极大的心态。

谢祯如此无法掩饰的窘迫之态,自是没逃过蒋星重的眼睛。她抬头看去,见谢祯的脸色,已是羞红不堪。

蒋星重面露不解,他一向是很体面的,骨子里带着贵气,无论何时都有一副醉玉颓山之姿。这样的人,为何内里衣衫破损都不换新?

蒋星重不由问道:“像是刀痕,可是练武时划破的?”

上头已有一处缝补过的痕迹,看针脚走向,同未缝补那处破损是一样的。

谢祯面上神色依旧别扭,好半晌,他才笑了一下,道:“见笑。”

蒋星重忍不住问道:“你不像是缺钱的人,怎会这般节俭?”

谢祯笑笑,道:“若要成大事,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能省则省吧。”

自他登基以来,国库空虚成那个样子,他首先能想到的,便是裁撤宫中用度,节俭自身饮食、衣物。从前皇帝内里的衫袜是一日一换新,他改了这个制度。

内里的衣衫破了,他便叫养心殿的女官补了补。本想着是里头的衣服,不会被人瞧见。可偏偏……叫蒋星重瞧了个正着。

当真是……丢人。

谢祯不由抿唇,眉宇间窘迫未去。

怎料一旁的蒋星重闻言,却朗声笑道:“原是如此!言公子,辅佐你这样的人,何愁大业不成?”

念及此,蒋星重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荷包,起身往前挪了一下,对谢祯道:“来,还像刚才那般坐,我给你补一下。”

谢祯闻言微愣,看着蒋星重这般自在的笑意,他心头的窘迫似也去了不少,还像刚才那般将腿搭在了石面上,随后对蒋星重道:“多谢。”

蒋星重立时穿针引线,正欲上手去捏他的衣服,却似是想起什么,手一下收回。

她抬头看向谢祯,问道:“你成亲了吗?”以缝补过的针脚很细,是出自极擅针线之人的手。若是他家中女眷,她也不好动手,没得他回家被瞧见,平白添些麻烦。

谢祯摇摇头,道:“尚未。身边亦无其他近身之人。”

说着,谢祯忽地失笑,打趣道:“衣服都破成这样,哪有钱娶亲?”

蒋星重亦笑,不知为何,听到他未成亲,身边亦无贴身之人,她忽觉心情开阔,颇有“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之感。

蒋星重不再有疑虑,捏住他的中单破损之处,一针一线,帮他缝补起来。

谢祯垂眸望着她,看她手里捏着自己贴身的中单,看她神色专注,耳尖复又微微泛红。

他含笑道:“蒋姑娘,多谢。”

蒋星重抬头看他一眼,冲他一笑,道:“算是付给你的饭钱。”

说罢,二人齐声失笑。

待笑罢,二人之间再复安静下来,时光如针线般细细密密地静静穿过,在彼此间流淌。蒋星重边帮谢祯缝着中单,边讲述道:“在我的梦中,离开顺天府后的那些年,一直颠沛流离,我学会了缝衣,学会了做饭,学会了凡事亲力亲为,学会了节俭,学会了精打细算……”

谢祯静静地看着她,她的声音平静,可平静中,却又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谢祯看着她唇边挂上浅淡的笑意,接着道:“你衣衫破损,在我面前何须遮掩?等大昭乱起来的那天,吃顿饱饭都是奢望,破损的衣衫又能如何?我既选你辅佐,自然万事都会陪着你。你节俭用度,我自然也会如此,省下每一笔钱,或许未来都是救命、救大昭的稻草。”

谢祯眸光微颤,“万事都会陪着你”。她许是不知这句话在他心中的分量。她不仅与自己有着相同的理想,她还会万事都陪着他,哪怕他如此窘迫。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大招,不是为了他,但心间还是难免触动。

中意的女子对他说出愿意陪他节俭用度这句话来,其实听着并不好受,尤其他还是皇帝。皇帝做到他这个份上,恐怕哪朝哪代都找不出第二个。

若日后大昭的问题当真能解决,他定不会叫她吃半点苦。许是念及了未来,谢祯心间莫名便起了些许贪念,他不由问道:“蒋姑娘,若有朝一日,我们当真事成,你想做什么?”

蒋星重几乎未经思考,便道:“过安稳的日子!”前世颠沛流离四年,她如今所求不过安稳二字,只要安安稳稳地活着,比什么都好。

蒋星重已缝好谢祯衣衫上的破损,拽断线,边收拾针线,边道:“做梦里想做却没能做成的事。买好看的衣衫,戴漂亮的首饰。再找个能与我共享此生之人,生个可爱的孩子,无忧、简单、安稳、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谢祯好奇道:“我若当真坐上至高之位,你便是功臣,你不想要什么吗?像秦韶瑛一般,手握兵权。”

蒋星重收好荷包,挑眉道:“那还真没想过。我只有一个愿望,大昭不亡!为了大昭,我可以不要性命,何况功名利禄。”

谢祯听罢,眉眼微垂,眼露些许羞愧,是他格局小了。

谢祯关心着蒋星重的想法,但蒋星重思绪已飘回朝廷。

她“啧”了一声,神色间满是嫌弃,编排道:“景宁帝是真的蠢!”

谢祯:“?”

怎么忽然又骂他?

但听蒋星重接着道:“你说说,你这样一个心怀谋逆的反贼,日日待在他的身边,他居然没发现?他还视你为心腹重臣,什么都听你的。你上谏让他办的事,件件利落,恨不能让你替他处理国事。你说,他蠢不蠢?多蠢!”

谢祯闻言,不由抽了抽嘴角。

他还想着蒋星重能慢慢对他改观,可今日这番遮掩身份的谎话说下来,反而更加败坏了他在蒋星重心中的形象。

从前是不了解他产生诸多误解,而今确实因他本人撒谎,平白成了个蠢货。

哎……

蒋星重连连摇头,骂道:“何其愚蠢?太蠢!活该他当亡国之君。”

谢祯想了想,只好找补道:“在皇帝眼中,我同他自小一起长大,是极为信任之人。我背后密谋的一切,他如何知晓?人心隔肚皮,他既不能看透人心,又不会能掐会算。”

蒋星重面露疑惑,思量着道:“这么说也有道理,可当真一点发现不了吗?”

谢祯笑了笑,对她道:“如果我说,我方才同你说的话,有好些都是假话,你可能分辨?”

蒋星重闻言愣了下,目光落在谢祯面上。看着他深邃的眼眸,蒋星重拊掌笑开,道:“那还真不能。”

谢祯笑而低眉,话里有话道:“皇帝不蠢。但他是个普通人,他看不见人心,不知什么人该信,什么人不该信。”

蒋星重若有所思地点头,随后对谢祯笑道:“那你便不用太有这方面的烦忧,我会尽力想起梦中的一切,告诉你什么该用,什么人不该用。”

谢祯笑而点头,对蒋星重道:“幸好我有你。对了,我今日找你,还有一桩要紧事,得听听你的意见。”

蒋星重神色认真下来,道:“你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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