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路弥确认自己感冒了。
姜茶并不管用,王姨翻了翻家里的药箱也不敢乱给他吃药,“还是喊家庭医生吧?怎么会突然感冒了呢?楼上的暖气坏了吗?”
路弥:“……”
路弥弱弱地:“是我洗了冷水脸。”
他没想过自己这么容易生病,以前生活并不规律的时候反而没这样过。
王姨哎呀了声,“我先喊家庭医生过来,药不能乱吃的。”
路弥还没来得及阻止,王姨就给家庭医生打了电话。
打完电话,王姨想了想,这么大的事情还是得跟沈先生讲。
路弥看起来精神并不好,王姨知道他大抵睡了一整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就没什么精气神,也一直没让人上去打扫卧室。
那会儿她问路弥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路弥只说自己没休息好,她就没有再过多询问。
早在路弥问自己要姜茶的时候她就应该警觉起来。
王姨多少有些自责。
告知沈谈路弥身体不适之后,王姨连忙去找了体温计,她担心路弥发烧。
路弥确实发烧了,38.5的体温,但他没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什么其他不适,只是比平时更怕冷,哪怕屋里暖气开得很足,他还是觉得冷,也比平时更嗜睡。
吃过早餐后他本来想去图书馆,但太困了,他以为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准备稍微补一会儿觉,没想到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中午,下午也是提不起什么精神,又睡了很久。
路弥披了条王姨抱来的毯子靠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水,扭头看向不停看时间的王姨,忍不住出声:“王姨,我没事,只是小感冒而已。”
“路弥先生,您发烧了。”王姨语气多少有些着急,“您先回卧室吧?医生很快就会来了。”
“我在这里等他就好。”路弥小口小口喝着热水,见王姨神色一点也没有缓和,路弥抿着唇思考好一会儿,“王姨,是我自己没注意好身体。”
他看得出来王姨在担心自己,也在自责。
但这跟王姨没关系。
他不希望王姨因为自己而不高兴。
王姨又看了眼时间,听见这话愣了下,“这哪是您的问题?谁都预料不到自己会生病的呀,您现在应该好好休息,早点恢复健康就好了。”
路弥神色有些愧疚,本来生病就让他看起来面色苍白,看得王姨更加心疼。
她知道路弥这话多半在安抚自己。
虽然不知道在此之前路弥过的是什么生活,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也多少能摸到一些路弥的性子,路弥并不喜欢麻烦别人,也不习惯被人关心和重视。
与其说是不习惯,不如说是以前他大概从来没受到过重视。
他也不相信沈先生。
不然不会这么久了在这个家里还是这么生分,连身体不舒服也不会告诉她,更没有告诉沈谈。
沈谈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王姨一晚上没睡,生怕路弥有什么不舒服醒来找不到人。
她在楼下沙发上眯了一会儿,听见沈谈进屋的声音连忙起身去迎接沈谈。
沈谈神色比平时冷淡许多,“他睡了吗?”
王姨发消息过来的时候他在隔壁市谈生意,本来晚上还有一场国际会议,现在只能让周风顶上。
“打了点滴没多久就睡着了。”王姨没敢抬头,她在沈家待了很久,知道沈谈这时候在生气。
只是他向来很少情绪外露。
“你可以去休息了,早餐我会让餐厅送过来。”沈谈说着脱掉外套把路弥落在沙发上的毯子抱起来,也没急着上楼。
他刚从外面进来,如今气温骤降,他不怕冷,身上寒气太重,得在屋里暖和一会儿。
沈谈这话没明着说,王姨却懂了。
沈谈在怪罪她,让她休息是让她暂时不要再照顾路弥了,不然也不会让餐厅送餐。
不过王姨反倒是松了口气。
这样说明沈谈确实很在意路弥。
卧室里一片漆黑,路弥的拖鞋规整地摆在卧室门口。
沈谈低头看了眼,脱了鞋进去。
他没开灯,黑暗里也能看清一些东西。
卧室里暖气开得很足,路弥身上的被子被他踹掉了一半,沈谈摸了摸他的脸,摸到了一手心的汗,不只是脸上,脖颈上也是,睡衣都被汗浸湿。
路弥睡得并不安稳,呼吸比之前要乱许多,大抵人还是不舒服。
沈谈帮他把被子盖好,去拿干毛巾的功夫,他就又把被子踢掉了。
比平时不听话。
沈谈帮他擦干身上,重新系上睡衣扣子,盖好被子,整个过程路弥都没醒来。
只是等沈谈要去把毛巾放回浴室的时候,手却被抓住了。
路弥掌心都是汗。
怕再着凉,他把暖气调高了,被子也盖得严严实实,睡过去之前就已经出了一身汗,他能感觉到自己没有之前那么怕冷了,应该是在慢慢退烧,就安心睡下了。
只是越睡越热,身体本能地在寻找降温的方式。
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上的黏腻似乎减少不少,也凉快许多,但比起这个,似乎有另外的体温令他感到舒适。
路弥忍不住抓住了那道体温。
他隐隐约约知道那会是谁,但意识太迷糊,怎么也喊不出来那个名字,只剩下潜意识的行为让他把人拉到自己身边,也庆幸对方并没有挣扎并没有拒绝离开,而是顺从他的意愿在他身边躺下。
路弥摸索着对方的手,对方的手臂到脖颈,发着热的掌心触碰到微凉的皮肤,让他舒服得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
他也确实是这么做了。
只不过隔着衣服多少有些碍事,但路弥还没那个在睡梦里扒人衣服的本事,幸亏对方只穿着很薄的衬衫,就算是现在这样也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路弥舒服地把脑袋靠在对方怀中,抓着对方的手腕轻声,“……沈谈,是你吗?”
还没能得到答案,路弥就猛地睁开眼,被完全惊醒。
眼前确实一片漆黑,但触感是真实的,他拉着人把自己挤进对方怀中也是真实的。
他还拉着对方的手腕,掌心的汗大概都蹭在了对方怀里。
他下意识往后缩,但被搂得太紧了。
“喊了我又要离开是什么意思?”沈谈的声音从他头顶传过来。
在视觉受限的空间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连呼吸和心跳声都一清二楚。
“我生病了……会传染给你。”路弥只能临时找个借口。
虽然这也是事实。
“我知道。”沈谈很强硬地抓起路弥的手,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衣摆下方。
掌心贴合到更舒适的温度,路弥瑟缩了一下,连着心脏一块儿被拉扯,但又忍不住觉得舒服,他在黑暗里看不见沈谈的神色,脑袋贴在沈谈胸口短暂性失明,感觉自己好像没有之前那么怕沈谈了。
又或者是因为人在生病的时候会本能寻找庇佑。
哪怕沈谈没有再用力压着他的手,路弥也没有把手抽开。
“现在你应该明白上次我并没有欺骗你了。”沈谈似乎并不在意生病这种事,“既然你知道是我,那就应该记得刚刚自己是怎么把我拽到床上的。”
路弥自然记得,但用拽这个词是不是不太妥当。
他不记得自己有那么大力气能够拽得动沈谈。
但他也不敢反驳。
沈谈说的是实话,确实是他把沈谈“拽”到床上的,他贪图沈谈身上的温度。
而现在他彻底被沈谈抱在怀里,被子不知所踪,应该是被他踢到床下去了。
但一点也不冷,也没那么热。
拥抱传来的温度恰到好处。
路弥低低嗯了声,“……记得。”
“你可以把手再往上一点,不过不能放到容易让我失去控制的地方,你知道是哪里吗?”沈谈握着路弥的手腕引导他,路弥听不出他语气里的喜怒,但又觉得他此刻多半是怒多于喜,否则不会没有像平时一样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
但路弥猜不出他到底为何而怒,大概率不会是因为自己把他拽到床上,不然他完全可以直接挣脱离开。
路弥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掌心往上,贴合着沈谈腹部的肌肉,路弥也没敢再继续往上。
再往上大概就是会让沈谈失去控制的地方。
路弥并不敢乱碰。
沈谈没有再说话,只是路弥感觉被他抱得更紧了,有些喘不过气来,掌心底下那片皮肤已经被他捂得很热,但沈谈跟没感觉一样。
刚醒来那会儿路弥还有些犯困,但大概是烧退了下去再加上白天睡了太久,他现在反而更加清醒。
动了动脑袋,路弥小心翼翼开口:“沈先生,你睡了吗?”
“这里没有叫沈先生的。”沈谈的声音听不出来一点睡意。
刚刚喊沈谈的名字只是无意之举,直接喊名字多少显得他们过于亲密,路弥知道自己没那个资格直呼沈谈大名,所以一直以沈先生尊称。
他沉默片刻,向沈谈解释:“我刚刚没有睡醒。”
“看来你在睡梦里都在想我。”沈谈总有曲解他话里本意的本事。
虽然这话确实没错。
他确实在梦里下意识想起了沈谈,但那也并非完全是梦,他并不觉得自己在做梦。
路弥贴在沈谈肌肉上的手指动了动,特别低声地不好意思地问:“你帮我擦了身体吗?”
他已经学会了转移话题。
沈谈倒也没揪着刚刚的话不放,嗯了声,“除了我应该没有别人能做这种事,我给你脱了衣服擦了身体,本来不想再帮你把衣服穿回去,那样更方便一些。”
他说完感觉腹部被抓了一下。
但路弥指甲修剪得十分平整,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只不过像是被连指甲都没长齐的猫挠了一下而已。
路弥自己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放松下来让自己不要乱动,只是沈谈这话多少有些令人面红耳赤。
他明明记得沈谈只是帮他擦了身体而已,衣服也只是解开了扣子。
他不敢再乱说话,就这么贴着沈谈胸口好一会儿又开始泛起了困意,等快睡着的时候才想起来什么,拖着困倦的声音道:“……我感冒了,会传染给你。”
“我的身体还没这么虚弱。”沈谈压住路弥乱动的双腿,“你要是不想这么睡,可以直接提出来,不过我今天大概率不会答应。”
换成平时路弥大概会在心底拒绝。
但今天他没有拒绝的心思。
他第一次觉得安心。
至少在生病的时候有人陪在身边,虽然那个人是沈谈。
但也幸好沈谈今晚回家了。
他第一次在清醒的状况下和沈谈相拥而眠,很快就沉沉地再度睡了过去。
黑暗里沈谈始终睁着眼,一直到怀里的人呼吸又像平时一样沉稳,他才低下头,在路弥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吻。
无关情欲。
第二天一早沈谈去打了几个工作电话,回来的时候路弥还没睡醒。
路弥的感冒并没有好,凌晨的时候沈谈听见他呼吸又重了起来,但并没有再度烧起来。
坐到床边给家庭医生发了消息让他再过来几天,沈谈表情越发浅淡。
路弥看起来比昨天瘦了些,神色憔悴,比在餐厅见面那次更加脆弱。
手机振动起来,沈谈摁掉电话,神色晦暗地起身准备去隔壁卧室洗个澡,路弥放在床头的手机倒是震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公会”。
看了眼还在睡眠中的路弥,沈谈拿起路弥手机去了外面。
“昨天怎么没直播?算了这不是重点,你跟阿墨的事情平台处理结果出来了。”电话一接通,对面的人口气就不怎么友好。
公会管理本来也不想打这个电话,但昨天路弥直接失联,直播没请假,后台消息未读,多半是被阿墨的事情影响。
见路弥不说话,他正忍不住脾气想开口,那头却传来一声低沉的,“什么事?”
听起来完全不是路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