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七十三

宋温如愣住,一点一点收回唇边的笑容,他缓缓松开抱着逍潇的手,一只手撑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轻声道:“逍潇,你别开玩笑了,这玩笑不好笑。”

逍潇依旧低垂颈子,道:“我,我真的没想过要和离,要嫁给……”

话还未说完,头上方传来藤蔓被指甲掐断碾碎的声音。

宋温如面上没什么神情变化,声音颤抖,“逍潇,马车那次你说过的我才是你的丈夫,你心中唯一的、丈夫!”他将“唯一”两字咬得极重,要不是藤蔓被他掐得零零落落,都无法让人知晓他在极力克制。

“我那天中药了。”逍潇的心也跟着那被碾碎的声音一起一浮,扯着宋温如衣袖的手狠狠攥着。

一息的沉默——

之后是宋温如没有什么温度的笑声,“中药了,喝醉了,都是你的借口……”他直起身,拉开两人的距离,“我宋温如到底算什么?”

“咱俩在马车里一次又一次算什么!”

“在山里的别庄你也没有半点不愿意,那又算什么!”

他言说得极缓慢,让人以为他依然很理智,理智到近乎不想真人一样,只是眸中似乎淬了万年寒冰一般,给人带来阵阵寒意。

两世了,逍潇都没有听到过宋温如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骤然抬头,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犹如寒刀一样朝自己射过来,她内心一颤,忍不住道:“宋温如你别这样,我……”

宋温如冷眸绞着逍潇,沉声道:“那你想让我怎样,真的欣然接受做个姘|头,做个野男人?”眸中翻涌出黑沉的雾气,“今日就算你不去给李云骁说明,我也告知,将军夫人怀了别人的种!我不高兴,谁都别想高兴!”

他从她的掌间想扯回袖子,不料,她的手攥得愈发紧,挽留的动作,却说出无比寒心的话,“孩子……或许不是你的……”

“呵……或许?”宋温如怒极反笑,那低沉的声音似从胸腔深处发出来,每发出一个音节,都震得他心口发疼,“要不我现在带你去医馆瞧瞧日子,还是……”

声音陡然变得硬冷,胸口内叫嚣的怒火他似乎再也压制不住,蓬勃而出,“还是那天你不止和我做了,你和李云骁白天也做了!”

他知道她是她人妇,自打她嫁人那日起,他就刻意忽略这样的事,人家是夫妻,在正常不过。

他甚至想过,她多爱一点她的夫君也无妨,他会努力,很努力地让她只喜欢自己一个。

可是,他做不到能容忍她一边和自己的夫君行周公之礼,还要口中含蜜地哄着和他欢好。

她是不是就认准了自己,一定会心甘情愿供她驱使,成为纾|解她的一个玩意儿?

“王逍潇,你……你不要拿着我爱你来欺负我!”他一拳极狠厉地砸在墙上。

说罢,看也未看逍潇一眼,转身就走了。

逍潇看着宋温如即将远去的背影,猛然跑了几步从身后抱住了他,“求求你,别生气,你给我点时间……”

“给你时间?一个月是吧?”宋温如抖动双肩苦笑,“我明白了,你是报当初我需要一个月考虑的仇是吧。好了,你复仇成功了,我痛苦得不行,满意了吧!”他微微侧过脸——

——可我不会再信你了。

掰开她攀附在自己腰上的手指,头也不回地走了。

逍潇看着他决然离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眼泪从眼眶中翻涌而出。

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做才好。

她爱他,但是她始终在上一世绝望的死亡中走不出来。

一辈子那么久,她不敢用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去赌一个男人履行承诺的能力。

她想和他在一起,又想能够随时抽身而出,便不敢嫁他,不能嫁他。

可是她真的不想吗?在山中别庄里,她煮茶他冥思,两人挨在一处,她看着他的侧颜,好想叫他一声“夫君”。

而且,她还知道一件事。

月芙从余杭寄过来一封信,将她的身世告知于她,甚至个中细节也说明了。

原来月芙原名“芸萱”,是国公夫人给宋温如屋里塞的通房,但月芙当晚就撞破了宋温如不为人知的一面,当下就被府里的嬷嬷打了一顿板子拉到乱葬岗了。

上一世,逍潇虽嫁于宋温如半年未圆房,但两人始终在一个院子里,她从来不知他还有夜游症,但若是撞见他有这个病症,就是一个被“打死”的结局,那谁还敢嫁到公府,成为他的妻子?

……

她想同他将事情说清楚,可宋温如一直都不给她机会,她想着要不就等自己好好思考未来到底如何,再去见他。

可过去大半个月,最后却等来宋温如辞官要去东海。

李云骁很是罕纳,不知两人怎么僵到如此地步,她于他俩是个外人,也不好评判,只见逍潇姐得了消息,神色消沉,便安慰道:“想来宋大人一定有自己的谋划,才要去东海。”

逍潇知道宋温如就是要躲她,要忘记她,否则去什么海盗猖獗的地方,他一个文臣……

见逍潇姐叹气,李云骁又道:“宋大人临行前还专门嘱咐我,在北疆粮草告急的时候,你散尽家财捐献粮草,让我一定要想皇上给你请功,你看他……”

“那又怎样,他始终不肯见我。”她看向李云骁,“他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

宋温如明日要去东海,烨王在王府设宴又招来几个友人,与他践行。

酒过三巡之后,席上的气氛活络起来,按照常规,烨王此时又会招几个舞女歌女作伴,他冲家仆拍手,示意可以开始接下来的环节。

典雅的瑶琴之声响起,不似以往乐器的靡靡之音,几个纨绔以为烨王换了口味,可能这次作伴的是几个清冷佳人,也都纷纷正正衣襟,显得自己端庄一些。

谁料,伴随着琴乐之声,从屋外走来的是一个身材魁伟的侍卫,侍卫手臂托着一个长形托盘,托盘上架着一架物什,用布帛严严实实地盖着。

烨王掌间把玩着酒杯,一直拿眼看着宋温如,果然,在宋温如眼中看到别样的神色时,他满意了。

旁人不知这是什么,宋温如却十分清楚,托盘里架着一柄剑。

烨王用眼神再示意,侍卫半跪,将托盘置于一个长案上,再掀开布帛。

立时,一把纹饰繁复镶嵌着宝石的重剑呈现在几人面前。侍卫将剑拿起,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握着剑鞘,缓缓将剑身拔了出来。

“铮——”金属摩擦的低吟声,昭示这剑锋的锐利,一束光华夺目而出,照亮了拔剑人的眉眼。

饶是那些不会赏玩宝剑的纨绔们,也忍不住啧啧起来,知道是一把宝剑。

“怎样?”烨王噙着笑,看向宋温如,“纯钧,送你罢。”

纯钧?

此剑居然是纯钧!

据传那可是雷公打铁、雨娘淋水,铸剑大师欧冶子十年铸磨的宝剑,也曾是越王珍爱的佩剑。

宋温如明显身体前倾来了兴致。

烨王又道:“你此去东海,本王把这纯钧赠于你,你可得多杀几个海上贼寇。”

宋温如起身作礼道:“多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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