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好久不见。”方素衣脸上挂着世家贵女那种谦谨含蓄的笑容,仪态也十分得体,她缓步走过来,衣角钗环都不曾晃动。
“你是谁?”宋温如长眉微蹙,语气似有不悦。
与上次赏绣球花那日不同,那是他和逍潇在石表哥面前虚与委蛇的牵手,且还在自己使了一些伎俩的前提下,但今日是逍潇主动攀上来,可因为有人打扰,他的掌间只剩下余温。
宋温如在外一直是涵养十足的世家公子,对谁都客气斯文,女子更是端方守礼,但因这个缘由不免心里生出恼意,言语间就多了硬冷和不悦。
方素衣在听出宋温如的质问后,那堪称完美的笑容出现一丝裂隙,神情僵了一僵,一则是宋温如那不甚客气的语气,二则,她曾是他顶头上司的女儿,还向她求嫁过,他怎么居然不认识她。
她的脸色从红转向白,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但转念一想,好不容易寻得与心仪男子单独相处的机会,她不能再放过。
迅速整理好表情,她朝宋温如盈盈一拜,“宋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小女子是礼部尚书之女,方素衣。”
“哦。”宋温如干干地应了一声,“方姑娘若无事,在下还要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就此别过。”
都不等方素衣再次言说套近乎的话,宋温如颔首算道别,转身就要走。方素衣急了,这可不是她酝酿许久该出现的场景,原是想着两人怎么说也算相识了,然后你来我往几句便熟上加熟,发现两人都是要参加大长公主寿辰,就能一道同路。
“宋公子,等等我,我,我也要去上阳宫参加大长公主的寿宴。”
宋温如回首,“男女别途,你我还是各自走各自的路才好。”
面对心仪男子的步步拒绝,方素衣心里难受极了。因以前父亲职位的便利她时常能接触到宋温如,虽然两人的“接触”也就不过是打个照面,相互问好,但他待她那样温和,她总感觉宋温如对她与对别的女子不同,便是知晓他与平都公主那层关系,还是不顾世家小姐的颜面跑去求嫁。虽然被拒绝了,但她喜欢他的心是有增无减,在得知平都公主与平承侯世子要定亲之后,她打算再来试一试。
可是就算上次拒绝她都那么温文尔雅的宋温如,怎么今日这般不耐烦。
见宋温如又要转身,方素衣隐隐含着泪道:“宋,宋公子,你当真把我忘了吗?”
宋温如再次回首,一向神色安然的他居然有了一丝慌张,他道:“方姑娘,在下当真不记得了,你这般……会让人,”他顿了一下,“误解。”
方素衣手指甲紧紧掐着手中的丝帕,她道:“那日,我说过想与你白头……”
“咳……”宋温如轻咳一声打断方素衣的话,“我记起来了。”
方素衣心里有了一丝亮光,她赶忙擦掉眼泪,抬眼看着她朝思夜想的男子,“那我们……”
“逍潇,来!”宋温如轻声唤道。
这一声,让两个在场的女子都一惊。逍潇想着,有人给宋温如告白,她在跟前听着已很尴尬,幸亏有个转角一直遮住她的身影。
而方素衣那厢简直堪称无地自容,这么窘迫这么丢脸的境况,居然被第三人撞见,而且这个人还是王逍潇,一个她根本瞧不上的对手。
“出来吧。”宋温如又温声提醒,逍潇硬着头皮从他身后的转弯处缓缓走出,还狠狠瞪了他一眼。
方素衣的脸色由白转为青。所以,刚才在她没来之前,他俩是不是正在此处私会?那所谓的“男女别途”又算什么?
“方姑娘,你若能比着逍潇的容貌长,最好性子也像她,在下兴许会考虑一下。”哪有一个人让自己能长得像另一个人,这明显就是在出难题。宋温如匆匆揖了一礼,“方姑娘,以后不要再同在下讲这些了,逍潇会不高兴。”
宋温如再次转身行走,这次非常果决。
走远之后,逍潇不悦地皱起眉头:“宋温如,你把我当挡箭牌,我真的会被很多支箭射伤。”
宋温如顿住脚步,眼神凝在逍潇的侧颜上,他轻声道,“挡箭牌?你如此认为?”
“不然呢?”逍潇心里还有些气鼓鼓的,“难道你真的……”话没有说下去,逍潇心头忽然有些烦乱。
如果宋温如不喜欢她,怎么解释他一个大忙人总出现在她面前。
怎么解释她出现危难,他总挺身而出。
刚才来詹怀宫寻他,不也更证明这一点吗?
她的烦乱就在于宋温如的喜欢,让她手足无措,如果没有经历前世,她一个年少姑娘家,面对年轻又俊美的公子这般相护,恐怕也招架不住。
前世的他,就是这样温柔又细致,贴心且主动。
可世间哪来那么多“如果”,她经历过前世的宋温如,他也许对她只是一时兴起,围绕身侧的贵女太多,便喜欢她这样小门户的,就比如天天吃大鱼大肉腻了,偶尔惦记着咸菜一样。或者他即便一时情浓,对她喜爱得不行,但他是一个非常自持清醒的人。
这种人很可怕。
刚才见宋温如来寻她,她虽然心头一热,但在众多视她为草芥为蝼蚁的“上位者”里,始终都有他一份。
今日不是为平都公主,保不齐明日就为其他的,转头就可以把她献祭在别处。
逍潇都明白,要不然她真的又白活一世。
“嗯?怎样?”宋温如偏头看他,唇角隐隐带着笑意,他伸手想再次牵起逍潇的手,怎奈只是衣袖从掌间划过,她清冷的神色,决绝的神情,让他以为方才那样柔弱且向他寻求保护的女子是他的错觉。
“我要去江南的。”逍潇淡淡地道,径自先走了。
一别两宽,此生不见,他们当该如此。
……
上阳宫前来参加寿宴的客人已来大半,年轻公子小姐们有的在花园赏花作诗,有的在湖边观赏锦鲤,那些性子活泛贪玩的都聚集在平坦的场地,小姐们爱玩投壶、捶丸、花样蹴鞠,公子们在马场比骑射。
男客女眷自觉分开,逍潇走到女眷这边去搜寻宋白葳的身影,她转了好一圈儿都没有找到。
“快看快看,女子们骑马比试了。”女眷这边忽然嘈杂起来。
“还有静安郡主,她的骑术可是骑兵总领教授的,一定能拔得头筹。”
“那也未必,毕竟静安郡主才学嘛,这些人里有几个是武将之女,可是打小跟着父兄练过骑马。”
“那是。那不是宋府的小姑娘吗,她年纪那样小,也要比试吗?”
贵女们兴奋起来,交头接耳地讨论着。
逍潇本就有心学骑马,一听是女孩子们在比试,她心里更憧憬不已,凑到人跟前去观摩比赛。
只见马场上聚集了五六个骑马的女孩子,各个英姿飒爽,气度逼人,尤其静安郡主,穿着能熨帖身姿的胡服,头发高高束起,犹显夺目。倒是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有些格格不入。
逍潇一看是宋白葳,她牵了一匹骏马,感觉她的身高比那骏马高不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