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苑内有许多地方的绣球花开得繁团锦簇,逍潇以前总没寻到,她也有心观赏,便和半夏一同让李乔茜引领着。
走了没多久,绕过一丛及人高的灌木,果然入眼处是一团团或蓝白或粉紫的花朵,真的有绣球那般大小。逍潇的眼眸染上喜悦,嘴角刚要扯出笑容,便僵在唇边。
在团团簇簇的绣球花旁,坐着平都公主。而且不只她一人,身边多了好些衣饰华美的贵族小姐们。
她迅速收起迈出的步伐,转身就要往回走。
“王逍潇,你给本宫站住!”平都公主带着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
一群婢女们迅速将逍潇的路堵上,连力气颇大的半夏都挤不进来。
指尖攥上衣裙,逍潇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见了平都公主一定要低眉顺目”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而后才转身行礼,“见过平都公主。”她轻声道。
神情恭谨,声音柔和,挑不出一丝错处。
原来这王逍潇知道她的身份!
平都公主想到在云香楼那日,王逍潇说出“连癞蛤蟆都不如”的言语,既然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敢那样说,真是大胆!
她按压下心中的怒气,下巴冲向逍潇,对着四周的贵女们道:“你们不是想认识王逍潇吗?就是她了。”
逍潇知道自己没有和公主交锋的资本,转过身之后一直低垂着头。静安郡主早听平都公主提起过这个王逍潇,凭着几分过人的姿色,又借着经营茶园的便利,混迹权贵圈子,搭上不少世家公子。甚至宋温如都待她与别的女子不同,她倒要瞧瞧到底长成什么祸水样儿。
静安郡主道:“王逍潇你把脸抬起来。”
逍潇顺从地照做了,扬起脸,却未抬眼。
静安郡主窥不得全貌,也没耐心再下达指令,便自己走到逍潇面前,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
只是一瞬,她便甩了手面色气恼地走开了。
“表妹你看怎么样?”平都公主挑眉笑着,“长得是不是很勾人?”
静安郡主是宁定大长公主最小的女儿,与平都公主是为表姐妹。
“嗯。”静安郡主点头,不得不承认就那一眼,她眼前都装不下“一蒂千花白玉团”的绣球花了,她可真美。
“素衣,你瞧着呢?”平都公主又问向一旁的一位小姐,她是礼部尚书的四姑娘,姓“方”名唤“素衣”。
方素衣冷眼看去,流露出不屑的神采,“瞧着倒是个好的。”
逍潇此时浑身难受极了,她觉得自己就像屠户放在案板上的一块猪肉,几个买主在挑肉的时候嘴里说着“这块不错,这块不错”。
“对了素衣,”平都公主慢条斯理地道,“你还不知道吧,这位同你一样,跑去宋二公子面前求嫁过。”
此言一处,逍潇和方素衣都朝平都公主看去。
连逍潇本人都不记得的事,平都公主怎么知道,莫不是她向宋温如求嫁完,他就转头把这个笑话讲给自己的小青梅了?
而方素衣迅速垂下眼睫,她有些心虚,谁都知道平都公主和宋二公子打小的情义,且平都公主一直追着宋二公子不放,她贵为公主自然不会容不下与别人竞争,但却不能容忍有人背后动作。
她去向宋二公子求嫁,因着父亲是礼部尚书的便利,偷偷瞒着所有人的。
“不过啊,”平都公主又说道,“王逍潇可就厉害了,她能换得宋温如一个月的考虑,而素衣你却不行,是不是当场就被回绝?”
言毕,平都公主扬声笑了起来,任谁都听出那笑声中的不屑和嘲讽。
“女子主动求嫁?也太不要脸面了吧。”有个贵女说道,“这么着急地嫁人做什么,是怕嫁不出去吗?”
方素衣顿时羞得无地自容,不自觉地用指甲掐着手中的丝帕,她又恶狠狠地看着逍潇,要不是她,自己怎么会跟着她一同被嘲笑,被羞辱?
“我猜这王逍潇不只向宋二公子求嫁过。你们可否知晓,她与李云骁李将军也眉来眼去,说不定也求嫁过。”
“她贯会用这种把戏,为了把自己和宋二公子捆在一起,她找人作了一副两人在一起的画卷,现在满大街都是。”
——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
——不能惹不能惹不能惹。
逍潇将自己的眼神死死钉在绣鞋前的一方泥土上,反复告诫自己。
“什么!”一直沉默的静安郡主忽然抬声询问,“你们说什么画?”
如上次一样,平都公主示意让婢女将一副画卷展开,静安郡主一瞧,又看了看逍潇今日服饰的颜色,眼神亦流露出鄙夷的目光,“我原想着你这是生来的样貌,若引得宋温如多看你几眼也不是你的错,现在想来你靠的是下作手段,实在可气又可恨。”
静安郡主说完便气冲冲地离开了。
于是这群贵女们又对着那副画开始谴责逍潇。
逍潇就当做没听见,绣鞋蹭了蹭脚底下的泥土,恰好断了一群蚂蚁觅食的路,看它们晕头转向再配上一群贵女们叽叽喳喳的背景,她差点笑出来了。
平都公主就是要欣赏逍潇被人奚落被人羞辱,而只能隐忍不发的样子,她现在心里舒坦不少,目的已达到,便起身和婢女们离开,留下那些贵女们继续。
“昭昭。”
平都公主刚转过一角,便见自己兄长负手而立,拧眉正看着她,神情似有不悦。
“皇兄。”平都公主行礼。
尚俊卿道:“你作弄那王姑娘干什么,若又惹得从之不高兴,该如何?”
“我知道!”想到王逍潇,平都公主脸色就不好看,她出身低微言行粗鄙,凭什么能得到宋温如的护持。
尚俊卿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妹妹口是心非,他走上前轻声宽慰:“此当要紧时刻,咱们不可只由着自己性子。”
要紧时刻,要紧时刻。皇兄说唯有这“要紧时刻”过后,才能为她和宋温如指婚。这要紧时刻什么时候才能过去?眼见着宋温如对她越来越冷淡,她要怎么等?为何又要把宋温如当作一枚棋子,让他入局,皇兄当真拿姑母没办法了么?
“再者,”尚俊卿又道,“日后你与从之结为夫妻,是否能容得下他对其他女子用心。若不能,你趁早收手。从之的脾气你了解。”
若她容不下,宋温如与她生分或者反目,都有可能。平都公主闭上眼,匀了几下气息,她道:“好吧,我着人送她出去。”
片刻,有一位婢女走到逍潇跟前,她手捧一方锦盒,道:“这是公主赏赐王姑娘的,公主还让奴婢送姑娘,请吧。”
那婢女很恭敬,几个贵女顿时闭口不言,倒有点摸不准平都公主对逍潇的态度。
逍潇也有些懵,刚还和她横眉冷对的平都公主,怎么还赏赐她?随婢女离开之时,她瞥了一眼那个转角,因离得近,方才可以听到平都公主和一个男子在言语。那男子声色有些像宋温如,但仔细分辨能听出不同,他比宋温如少了清润多了青稚。
方素衣也随即离开。
走了有一会,她加快脚步跟上,对那婢女道:“我刚好也要出去,让我来送王姑娘吧。”
那婢女知晓方素衣平日与平都公主要好,便道谢离开。
逍潇是明白了,这些贵女们都是见风使舵的,但凡平都公主对她“好”了几分,她们就变了一张脸。
“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