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幸逢人事又重新

这边说了几句话,贾珺才看向还微红着脸的薛宝钗,笑问:“适才我一路过来都没见着贴联对儿的,莫不是江南都是这般,跟咱神京不一样的?”

薛宝钗心里明白珺兄弟是打算揭过此事,叫二人重回昨儿“事发前”的状态。

我们虽然结了婚,但我还想让你做我女朋友~

很像这样来形容,但又不太像。

她也有意揭过此事,便是含笑回道:“除夕贴联对自古就有,别处的我不明白,只这江南和神京倒是一个样儿的。”

湘云笑道:“三哥哥快些去写吧!好几十副等着你呢,要你写好了,被姑父瞧着了,保不准儿他一高兴就把林姐姐许给你了呢~”

这话很是,贾珺难得赞同的点了点头。

可那林黛玉却是恼了!羞着脸儿骂道:“好你个死蹄子!今儿除夕我也不叫你好过了!”骂了一句,上前就打。

她才和宝钗打闹玩,又跑去和湘云打了,果真是精力充沛!

那边闹着,宝钗也幸灾乐祸的笑着,谁知贾珺却不惯她那得意样儿,便是朝她笑道:“明年除夕我少不得也要去你家写上七八十副的。”

宝钗一听哪里还有什么幸灾乐祸的?只顾着瞪了他一眼,烫着脸儿扭头离了此地。

旁的探春很是欢喜,三哥这是打算明年去薛家提亲了吗?又看到在一旁打闹的外姓女子史湘云,遂也是玩笑道:“既是要写的,三哥哥不妨也去史家写上几十副的?”

贾珺却是想也没想,就连连摇头道:“那不成,埋汰,太埋汰了,吃个烤鱼哈喇子都流了一地儿,听晴雯说这丫头睡觉还会踹被子,我不要。”

探春听了却不作答,只意味深长的笑着,心说这会子你是不要,将来事谁又说得准呢?况且你真真儿不要?不要会在树底下掉胭脂?不要会回回都纵容着她?

小惜春却问:“不要什么?”

迎春:“你三哥说不要写联对。”

贾珺也笑了笑,知道二姐是在给他做掩护,遂说道:“要要要,走罢!咱们写联对去。”说着就带上三人和一众丫鬟往凉亭处走去。

见他要写联对,湘云忙告饶罢战,黛玉又是追打了两下子才肯作罢,连着薛宝钗一并回到凉亭处。

桌前,贾珺提笔思忖,黛玉研墨,宝钗作陪,除了还在洗澡打扮换新衣服的金陵f4以外,其余一众姑娘丫鬟全皆围着。

墨研毕,贾珺也提笔沾了沾墨水儿,直接下笔写道:

美景良辰,喜见天时初转泰

光风霁月,幸逢人事又重新

众人叫好,一个个凑着欣赏了好一会儿才拿到架子上晾起来。

新纸铺开,又写道:

山河有幸花争放

天地无私春又归

众人再夸,有夸字好的,也有夸寓意好的。

见纸铺开,贾珺又写:

冬去犹留诗意在

春来身入画图中

三联写毕,众人都在欣赏之际,却不见贾珺眼神庆幸、感激的抬头看向远处天穹轻叹了一声,又是提笔写了起来,只不过这一回的风格却是换了一种,只看他写道:

天地和顺家添财

平安如意人多福

又写道:

春入华堂添喜色

飞花玉座有清香

又写:......

一连十几副联对全叫贾珺一口气写了出来,除了前三联含了些别的意思以外,其他都是寓意极好的联对。

一时写毕,众人无不爱不释手,纷纷挑着自己喜爱的来看着,独独林黛玉和薛宝钗看着那与众不同的前三副怔怔出神,见她们这么着,探春和湘云几人也放下手中联对,跟着看起了那三副来。

湘云看了看,说道:“不一样,这三对不一样。”

探春也说:“我也见着不一样,你来说说。”

湘云又看了一遍,道:“你们看这三句,幸逢人事又重新、天地无私春又归、春来身入画图中,这般写虽有四季轮回之景,也合乎天地道理,可我总觉得不一样,别的全是喜庆,这里边却带着一点儿庆幸、一点儿后怕、一点感激上苍的意思,乍一看我还以为是谁重活了一世人,来补救了哪些遗憾事儿似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贾珺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没有半点儿波澜,这妮子仅凭这些就猜出来了?牛!

探春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可从你嘴里说出来,倒像是说的人得了失心疯一样。”

湘云也不恼,只挠着鬓边傻笑了两声,因她自己也觉得荒唐,定是学术不精,解错了意思。

林黛玉却摇了摇头,她自来就有悲观清冷的体质,此刻看向那“冬去犹留诗意在”便是想到了筵席散去,留着残羹,花儿落去,化作残泥之景。

花有余香,因是已败,宴有残味,因是已散。

只听她幽幽一叹,作念道: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

念未毕,似有所感转头看去,却见得那顶天立地的汉子早已泪痕满面,无声轻叹,像是心里被下了刀子一般,余下的三字她是再怎么也念不出来了,忙只顾着上前去,一面抬手轻拭着他面容上的泪珠子,一面心疼着也哭着问道:“你怎么了?可是我说得不好?你别这样,我不说了便罢,何苦来。”

宝钗也是惊住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一个顶天立地,挨了无数刀子都没吭一声的汉子竟会为了两句诗就泣不成声?何曾见过?又何曾敢去想过!

湘云也惊住,不敢作声,探春也上前去挽着她的胳膊,一样不敢做声。

葬花吟,前世读一遍,泪水便涌一遍,没想如今听到当事人念出来,他依旧是把控不住那些情绪。

唉,葬花吟葬花吟。

纵是铁血英雄汉,也有柔情伤心处。

自知是失了态的贾珺连忙迅速拭去泪水,对着面前的林黛玉说道:“我没事,适才风沙入了眼,这些诗我听着不好,你把它忘了吧。”

黛玉这会子也不计较什么风沙这样大颗,只忙说:“只是一些不打紧的诗词罢了,并无他意,我全听你的,往后再不作这样儿的了。”

贾珺点头,看来今儿是彻底要尴尬上一回了,难不成他也有贾母体质?

一个见了宝玉就失了智,一个见了黛玉就乱了神。

他本以为自己来了,这《葬花吟》再是不可能面世,谁想宿命竟这样难缠,还是叫它冒了两句尾。

......

附《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未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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