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蓬元帅见云台如此好说话,心下也是一松,这样的紧要关头还是不要有任何事情发生的好。等到了天庭,即便是发生什么事,也都跟他没有关系的。
传令灵官见天蓬元帅给云台出了主意,他就全当是没看见没听见,一心做个又聋又哑的木头人才好。
“公主,我们启程回天吧!”
一切都顺利得不可思议,藏身外围的一众天兵天将也都暗自庆幸。
然而,就在此时,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
方才还好好的杨天佑,竟忽然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太快了,几乎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便发生了。
传令灵官和天蓬元帅对此表现得十分漠然,一个凡人的生死从不会轻易让一个神仙动容。
可眼下死的这个人是云华公主在凡间的丈夫,他们唯一担心的是云华公主会不会因此受到刺激,倘若因此她不愿回天,逼得他们最后不得不兵戎相见,那就不好了。
与名镇三界的女战神动手,即便他们占有优势,只怕也少不了受些伤,何苦来哉呢?
云台仓皇间接住了杨天佑倒下的身体,不由分说的给他输送仙气,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作用,杨天佑依然是气息全无。
饶是镇定自若如云台,此时也开始慌乱起来了,不该是这样的,眼下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她的控制。
见云台如此模样,围在父母身边的杨戬和杨善此时此刻只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倘若他们也是神仙,会不会就不会如此束手无策了?
难道是传令灵官和天蓬元帅对杨天佑动的手?
杨戬和杨善对视了一眼,他们心中除此之外,别无其它的猜测,正要说出口,却被云台一个眼神给吓回去了。
父亲突然暴毙,为何母亲似乎早有预料?
神仙能救人性命,为何母亲给父亲输了仙气,父亲还是无法再次醒来?
母亲与父亲恩爱情深,为何此时母亲连他们质问有嫌疑的神仙都要出言阻止?
为何在悲伤之后,母亲变得如此冷静漠然?
杨戬和杨善的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然而此时此刻却不能宣之于口。
传令灵官和天蓬元帅虽然不想在此时触云台的霉头,但是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立刻回天,是以他们少不得出言提醒。
结果,年轻气盛的杨戬和素来好脾气的杨善都忍不住瞪向他们。
父亲死了,他们连悲伤的时间都不能有吗?难道还不能让父亲入土为安吗?
年少的他们无所畏惧,他们一时间无法承受的太多了。
好在传令灵官和天蓬元帅看在云台的面子上,并不与他们一般计较,只当作没看见。
“二位稍等,我先送亡夫入土为安。”云台神色冷然,见两人又要开口,随即语气强硬了两分,“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我便是为我夫君守上个两三年,在天上也不过是短短两三日,更何况这一时半刻的?”
云华公主女战□□号并不吹嘘出来的,要知道死在她剑下的妖魔鬼怪那简直难以细数,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九天玄女的徒弟的。
她的态度忽然强硬起来,即使是他们带了天兵天将来,也不好轻易的动手。要知道神仙打架,伤的都是凡间的生灵。若是他们真的打起来,不等蛟龙渡劫,这灌江口的百姓怕是就要在劫难逃了。而作为始作俑者,造下如此的杀孽,又岂是不沾因果的?
正在他们犹豫之际,云台瞥了他们一眼,“放心,我将夫君下葬之后,便与孩子们一起回天。”
有了这句话,天蓬元帅等人也就放下心了。
云华公主说的不错,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在凡间耽搁个一两日,也算不得什么。而他们二人之所以催得这般急,不过是想快些把这烫手的差事交出去罢了。
如此时候,着实不可能再给杨天佑大办丧事了,只能一切从简了。
好在神仙本不在意这些,云台在灌江口城外选了一处风水好的地方,便草草将杨天佑下葬了。杨戬和杨善年纪太小,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母亲一手操办的事,他们也说不出来半个不字。
只是,在他们眼中,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了。
昨日他们一家子还坐在一处欢声笑语,而今日父亲便与他们生死离别了。
云台带着两个儿女站在杨天佑的坟前,而天蓬元帅等人却未曾跟来,且不说周围藏身的天兵天将,就说云台倘若真要逃走,也必然会被他们发现的,实在没必要在云台他们面前碍眼。
“天佑,我早该知道有今日的,都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仙凡有别 ……”
云台有些魂不守舍,与刚刚在天蓬元帅等人面前那副冷静漠然的神情全然不同,而她的喃喃自语被离她更近的杨戬收入耳中。
母亲为什么会这么说?
今日杨戬的心中已经装了太多的疑问了,然而此时却不是一个问出口的好时机。
但是,看着母亲的样子,杨戬心中瞬间做下了一个决定。
“娘,我要去李家退婚。”对上母亲审视怀疑的目光,杨戬却没有丝毫的退缩,他并非突发奇想,也并非随口胡说,实在是今日发生的事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然而,杨戬十分的坚定,“娘,我们此番离去,不知能否归来,也不知归期。就算是能回来,可您说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李家小姐如今正是妙龄,倘若因为这桩婚事空耗年华,岂不是对不住她。
况且,我方才得知我的母亲竟然是神仙,我亦想要做一个神仙。若是能回来,我想去求仙问道,自然是不准备成家的。”
云台听得自家儿子说的前半句话,心中叹息,她当初不该如此仓促为二郎定下婚事的,如今突然遭逢这样的变故,也是误了李家姑娘。
可杨戬的后半句,简直让云台心惊,“你想做神仙?”
“倘若我是神仙,是否就能帮上娘,是否就能救回爹,是否就不会像方才那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成仙之路,不是你想得那般简单,要历经百劫千难,要千百年的苦修。天规冷漠森严,天庭无情无欲,二郎……”云台想说的话没有说完,但想想也觉得不必说了。
孩子都是这般跳脱随意,一时一刻便是一种新的想法。况且,二郎活泼调皮,最是喜欢热闹,时常喜欢在市井小巷跑着玩。
他又怎会熬得住在无人的深山苦修,又怎么会耐得住寂寞?
只怕他就是眼下有这么个想法,待到日后也未必能坚持。更何况,即便他根骨远胜凡人,若无良师引路,也只是空待罢了。
而她或许看不到那一日!
思及此,云台索性就不劝了。
听着母亲和哥哥的对话,杨善泪珠盈睫,心中乱极了,她才不想去考虑这些,什么求仙问道,有什么好的,她想爹了!
看着颇有主意的儿子,再看看一旁还有些稚气懵懂的女儿,云台挂心不已,这叫她如何放得下?
但是,事已至此,已不是她所能改变的了,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郎,退婚一事,我和你妹妹与你同去。便说是你父亲暴病而亡,我们要离开这伤心处,另寻他处谋生。为了不叫李家小姐跟着一同跋山涉水,吃苦受罪,也为了不耽误她,这婚事便罢了。可明白了?”
杨戬心知母亲所言,是为了给李家一个交代,总不能将真相言明吧?对于寻常人来说,这些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李家伯父为人厚道,若是不这般说,只怕他不会愿意退婚的。
父亲一向身体康健,又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如何会突然暴毙?
李家伯父经商多年,自然会深思其中缘由,诸多猜测之下只会以为是杨家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摊上大祸了。为了不牵累家人,他会同意的。
“娘,我明白了,只是退婚此事重大,稍后还请娘做主。”
云台见自己的孩子毫不犹豫的就点头答应,瞧着样子,亦是明白了她的考量,似乎一夕之间,二郎也成熟了不少,会多去思考了。
唉,如此也好!
事情果然如母子二人所料想的那般,起初李老爷并不同意退婚,可等云台言语不详的说了些家中发了变故,再加上一旁杨善红着眼眶、失魂落魄的样子,李老爷心中亦是担忧不已。
杨家遭逢变故,杨李两家退婚,若是说出去,只怕旁人会以为是他李家不厚道,落井下石,不能共患难。若是寻常事,便是咬咬牙让女儿守着婚约继续等,李家也不能成不守信用之辈。
可这回事管重大,若是牵累家中人的性命,这婚事还是退了罢了。
“杨夫人,这退婚一事,我应了。原是你们家照顾小女,不愿耽搁她,亦是我胆小怕事,对不住你们了。此番离开,不知家中可还有什么缺漏,若是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即便是做不了亲家,我与杨兄的朋友之谊总还是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