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知的宋月晗将菜肴摆上桌,众人落座皆是欢天喜地,沈云极将所有的伤痛压入心底,照常出现在了饭桌上,表面依旧是如常的清冷与矜贵,只有柳银霜和子睿知道,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实则隐藏着一颗随时都能燃烧起来的火种。
月晗最后在沈云极身边坐了下来,带着盈盈笑意道:“我今日借这一桌菜聊表心意,做的都是一些江左的传统菜肴,也不知大伙儿能否吃的习惯,若是吃不习惯,全当偿个新鲜罢。”
柳玉露眼巴巴看着就等开动,忙笑道:“闻着味道就好的很,我现在口水都吞了几斤了!”
景知煜一身清润芝兰玉树,看着柳玉露眉目间皆是欢喜:“前两日还叨念着上次在江左吃的金陵盐水鸭,清炖鸡孚,如今可好,都隧你的意了。”
月晗闻言,不动声色的用浅浅的笑容遮盖过当日江左的伤心过往,一脸温润道:“既然如此,快尝尝可还喜欢。”
众人各自开动起来,宋月晗从小在宋府长大,没少学着做吃食,经常给宋晞瑶以及当日的兰毓璟偷偷做了吃,因此厨艺十分了得,众人也都吃的十分尽兴,柳玉露和景知煜更是讨了壶酒,二人又是畅聊又是对饮,简直玩闹的不亦乐乎。
只有沈云极一人看着满桌子菜肴没有一点胃口,只是一杯一杯独自的饮着酒。
月晗一早就觉察到沈云极有些不对劲,因此亲自为夹了菜,不动神色的问道:“公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沈云极垂眸,将心中的万千情绪尽数压下,装作若无其事道:“我没事。”
她没有再追问,毕竟饭桌上这么多人,也不好影响了大家的兴致,只是转身看了一眼一旁侍奉的紫苏,紫苏会意来到身边,她与紫苏耳语几句,紫苏应声离去。
一顿饭吃完,已经是月上中天,众人酒足饭饱相继散去,柳银霜和释流云特意留下来帮忙收拾残局,月晗在厨房里特意让紫苏为沈云极煮了粥,释流云送了东西进来看见她依旧在忙,于是来到近叮嘱道:“明日要赶路,你今晚早点休息。”
她微微一笑道:“云极公子晚上没吃什么东西,我让紫苏熬点粥一会儿给他送过去。”
两人这边说话的功夫,外面院子里沈云极因空腹喝酒有些头晕,正准备回房间,看到月晗依旧在厨房忙碌,因此想要去找她,却不曾想一转身正好与过来的柳银霜撞到一起,柳银霜差点摔倒,沈云极顺势扶住,柳银霜倚着沈云极的手臂,一时有些失神。
沈云极面不改色的松开,依旧是一脸淡漠,柳银霜温柔的福身道:“多谢公子。”
沈云极目空一切淡淡道:“不必。”
柳银霜这一晃,发髻上的一根簪子掉了下来,当即散下一缕头发,柳银霜将簪子从地上捡起,有些娇羞略带不安对沈云极道:“我自己看不到,可否劳公子帮我整理一下发髻?”
月晗本是背对着沈云极那边,释流云隔着窗户却是看了个明白,于是递个眼神提醒道:“你瞧。”
她闻声缓缓转身,将沈云极和柳银霜的一幕看的清楚,她回头淡淡一笑,对紫苏道:“紫苏,一会儿熬好送到公子房间。”
紫苏答应一声,宋月晗转身就要出去,释流云忙伸手拉住道:“你并不喜欢他,何必因此得罪柳氏?”
她拂开了释流云的手温润道:“他是我的夫君,我喜不喜欢他是一回事,让不让旁人觊觎是另一回事。”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释流云有些无奈的笑着摇摇头跟了出来。
沈云极看着递过来的发簪拒绝道:“这个忙我帮不了,你找别人吧。”
柳银霜有些为难道:“我也不想麻烦公子的,只是身边也只有公子和流风师,总不能让流风师为我整理吧……”
“银霜小姐,这不是还有我吗?”柳银霜话音未落,月晗笑意盈盈的自沈云极身后走了过来,顺势将发簪从其手中接过。
她的出现,沈云极在一瞬间如释重负,乖乖的后退一步给她让出了位置。
柳银霜有些无措,月晗却不以为意,她手持发簪,一边利落的将其松散下来的头发重新挽好,一边语气温润道:“银霜小姐,怎么会如此不当心?这掉了发簪乱了发髻事小,若是因此乱了心,岂不是徒增烦恼?”
柳银霜猛然抬眼,对上她那双如平湖秋月般的眼眸,一瞬间竟觉得有些莫测。
她左右端详了一下整理好的发髻,顺势从自己发髻上取下一支金钗,插入了柳银霜的发髻,一脸亲和含笑道:“这发簪别错了位置,可不就容易松散下来?这只钗便送给银霜小姐了,小姐日后可不要再将这簪子用错地方了。”
柳银霜顿时有些无地自容,她看向沈云极时,沈云极依旧倨傲清冷的脸上目空一切,即便沈云极被宋月晗如此伤心,但对她依旧视若无物,她终于知道了宋月晗的不简单,而此时廊檐下站着的青黛却将一切尽收眼底。
身后释流云见状,默契的来到近前打圆场:“女孩子的簪钗之物,我们男子委实不懂,天色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都早些歇着吧,银霜小姐,我们也回去吧。”
柳银霜用笑容掩去了眼下的尴尬,朝她点了下头跟随释流云转身离开,她目送二人离去,转身正要跟沈云极说话,沈云极却兀自转身离去,并没有搭理她,这让她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沈云极回到房间,三枚骨钉的疼痛让他再也支撑不住,子睿忙搀扶着在床榻上坐下,就见一张泛白的脸上,汗珠已经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公子,您怎么样?要不属下去请流照师来给您瞧瞧吧!”子睿看着心急如风道。
沈云极咬着牙扛过了一阵剧痛,缓了口气道:“不必。”
子睿担心不已:“可是您这么硬抗着,也不是办法呀?那骨钉在体内生血肉也是需要时间的,在这之前,您除非躺着不动,且不说明日您还要赶远路。”
沈云极深吸一口气,伸手解了自己的外袍,子睿帮着将外面的衣裳脱下,然后服侍在床头的围栏上靠好,看着中衣印出了血色,沈云极有些消沉道:“没事,我能撑的住,你去帮我收拾东西,记得将少夫人的琵琶带上。”
子睿看着心里如同猫抓一样,他忍不住道:“公子,您……”
就在子睿话没说完,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公子,奴婢是紫苏,少夫人看公子晚间没吃什么东西,特意让奴婢煮了粥给公子送来。”
子睿眼睛顿时一亮看向了沈云极,沈云极一手压着肋下骨钉位置,佯装冷漠道:“不必。”
子睿一听顿时有些泄气,随后来到门口开了门,对紫苏道:“你回去转告少夫人,公子已经歇下了。”子睿说着暗自朝紫苏递个眼神,紫苏会意答应一身离去。
紫苏回到宋月晗的房间,鸢尾正帮着收拾行装,见紫苏将粥端了回来,鸢尾有些诧异道:“怎么又端回来了?”
月晗一听转身看向了紫苏,紫苏福身道:“奴婢送过去房门都没进,子睿说公子已经歇下了。”
“歇下了?”鸢尾更加有些诧异。
月晗转脸看看更漏,尚且不到戌时,紫苏暗自观察着她的神色,有些不安的试探道:“少夫人,距离公子歇息的时辰尚早,少夫人要不去看看公子?”
她看着紫苏的神色,紫苏伟略有些不自在,她心中已经明白:“把粥给我吧,你们先收拾着。”
紫苏一听,忙将盘子递上,她接过回头对鸢尾叮嘱道:“东西无需带太多,随身够更换即可。”鸢尾福身答应一声,她转身离去。
这边子睿正左一箱右一箱的为她准备离开的衣物书籍珍宝首饰,沈云极靠着床榻一样样亲自吩咐,这时她的声音突然自门外传来:“公子,你歇下了吗?我有几句话跟你说,可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