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别后访,六桥无信,事往花委

秋月已死,宋月晗已经离开,这世上再也没有谁,能成为沈云极的软肋,再也没有谁,能够左右沈云极,沈云极终于在一夜,彻底脱离了沈鸿熙的桎梏,然而,也彻底走入了无边黑暗,往后余生,再无日月星辰,只有暗夜独行。

就在沈云极带着秋月奔向敦煌的同时,另一边月晗与景知煜,亦奔波在路上,玉露安排的人将二人送出徽州地界后,便没有再继续同行,正好是清晨,月晗带着景知煜到了一个小镇,找了间客栈休息下来,稍作调整后,就带着景知煜来到了镇上的药铺。

药铺郎中仔细的看过了景知煜的眼睛,随后摇摇头无奈道:“公子这眼睛像是中了毒,只是老朽医术有限,实在无能为力了,二位不如进城里再瞧瞧。”

月晗有些着急道:“老先生,我弟弟的眼睛疼的厉害,是否有办法,帮他止疼?”

郎中叹息道:“也罢,老朽也只能开一帖寻常的止痛药,还是劝二位,这眼疾非同寻常,需赶紧医治的好!”

二人从药铺出来,月晗带着景知煜来到一个面摊前坐了下来,两人一人要了一碗面,等面的空隙,月晗忧心道:“你的眼睛耽搁不得,不如我们先去金陵吧,金陵毕竟是皇城,名医也多,一定可以医好你的眼睛的。”

自打从徽州出来,景知煜因为眼睛的原因,整个人变的沉默寡言了许多,人也消瘦了一大圈,如今又听闻眼睛的问题比较麻烦,更有些心灰意冷。

店家正好将热气腾腾的面端了上来,热情招呼道:“二位的面好了,天气冷,要趁热吃才好!”

月晗礼貌道谢,景知煜伸手摸索着面碗,却因眼睛看不到,被烫了一下手,于是有些丧气的将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搁,说道:“医不好就医不好吧,反正这世上想看见的人,如今都见不到了,留着一双眼睛,又有什么用!”

细心敏锐如宋月晗,她怎能听不出景知煜言语间的情绪,因此将桌上的筷子重新拿起放入了景知煜的手中,又将面碗推到了景知煜的手边,声音温和耐心道:“这人来世上,总是先有眼睛,后来才有想看见的人,更何况,这次能顺利将你从牢中救出来,全靠玉露之前冒险悉心安排,你若如此丧气,岂不是辜负了玉露的一番心意?”

提及玉露,景知煜的神色微微一变:“是玉露安排的?”

月晗温和道:“自然,若非如此,我又怎么能顺利混入柳府,又怎么能顺利的将你从牢房带出来,只是沈玄极行刺你一事,实在是意料之外,若不然,定能保你平安无虞。”

景知煜的神色依旧萧然:“到底是我亏欠你们太多,只是如今我双眼看不见,已经形同废人,与你同行只会拖累你,今日暂且在这里休整一日,明日一早,我们就各奔东西吧!”

月晗闻言并未着急,而是温润一笑道:“你瞧,又说胡话了不是?如今沈鸿熙派人四处追击我们,各奔东西岂不是自投罗网,再说如今能与我们相互扶持的,也只剩我们彼此了,你看不见的这些日子,我可以做你的眼睛,而你一身功夫了得,又能护我安然,这往后颠沛流离的日子,我们注定要一路同行的。”

月晗的话让景知煜陷入了片刻的沉默,他垂着脑袋道:“若是从前,我或许可以保护你,可是如今我看不见了,只能给你带来更多的麻烦。”

月晗伸手握了景知煜的手臂,声音温和却坚定:“知煜,你别担心,我一定可以帮你医好眼睛的,我们明日一早,就去金陵。”

景知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认真的点点头,月晗见状眉宇间也舒展了许多:“快吃吧,一会儿该凉了。”

景知煜嗯了一声,两人刚低头没吃几口,身后不远处的街道上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景知煜下意识顿住了筷子,侧耳细听,月晗朝着发声处看去,只见十几个应王府护卫打扮的人正拿着画像满大街找人。

她放下了碗筷,同时将一颗碎银放在了桌子上,一边起身一边说道:“知煜,这碗面看来吃不消停了。”

景知煜站了起来,月晗上前拉了他的手腕,转身朝着不远处的客栈跑去,面摊的店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当二人再次从客栈出来时,均已换了身装扮,月晗女扮男装,一身粗布衣裳,看上去像是乡下的年轻小伙子,景知煜亦是一身农户打扮,戴一定草帽,正好遮住了受伤的双眼,两人互相搀扶着,混在人群里朝着小镇外走去。

在与应王护卫擦肩而过之际,就听其中一人道:“郡主说宋月晗没有去处,很有可能往江左去投奔宋氏,我们且在这里盘查一日,明日一早,往江左去。”

总算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追击,月晗出了小镇便雇了辆马车,马不停蹄的离开了这危险之地,马车上,她有些拧眉:“眼下看来,金陵是去不得了。”

此刻的景知煜,已经将眼疾的沮丧暂时丢在了脑后,他认真道:“回青川。”

“青川?”月晗一怔,景知煜点头道:“是,青川多山,地势复杂,且我熟悉,即便他们找到青川,也未必能找到我们,我们正好可以休整一段时间,然后再做打算。”

月晗听了,仔细想了一下,点头道:“好,就去青川。”

幽兰旋老,杜若还生,水乡尚寄旅。别后访,六桥无信,事往花委,瘗玉埋香,几番风雨。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记当时,短楫桃根渡,青楼仿佛,临分败壁题诗,泪墨惨淡尘土。

从湿寒的江南,再次奔赴冰天雪地的北国,一路看着青翠渐隐,白雪重现,告别了那个百年等不来一场雪的地方,在漫天纷飞的白雪里,月晗与景知煜阔别数月,重新踏上了青川的土地。

景知煜带着月晗进了城,购置了一些日常用物及草药之后,沉着天色尚早重新出了城,朝着曾经景府盘踞的山间走去。

当年的景府已经不复存在,如今只剩下断壁颓垣一片萧条,厚厚的积雪将颓败的府邸覆盖,倾颓的府门横斜,巨大的景府匾额跌落尘埃,再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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