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庆宣帝悬了多日的心终于放下,抚掌大笑,亲自托起宋衍。
“宋卿辛苦了。”
“此乃臣职责所在。”宋衍依旧恭谨,“仰承陛下圣明,孟将军领军有方,诸位同僚同心协力,方能击退敌军。”
庆宣帝满意地点头,朝宋衍摆摆手,示意他暂且先不用禀明详情。
宋衍了然,退至一旁,站在萧云漪的身边,声音轻得近似耳语:“郡主,属下回来了。”
萧云漪看着他污痕遍布的脸庞,目光落在他眼尾处那一抹暗红,血迹凝结成痂,隐在周边脏痕里,难以辨认出曾经的鲜红。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自觉地握紧藏在袖中的手。
宋衍飞快地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受伤的迹象,心中稍安,又抬头看向正在对峙的父子二人。
庆宣帝走到信王面前,目光落在他尚在流血的伤口上,“先给他包扎。”
兵士立即取出绷带,避开刀锋,迅速在信王脖子上缠绕几圈。
信王一动不动,任由兵士动作,即使对方下手没轻没重,也不喊疼,一遍遍地重复:“不可能……不可能……”
庆宣帝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后悔吗?”
“后悔?我为什么要后悔?!”信王朝禁军副统领啐了一口,“我就恨自己眼瞎,选了个白眼狼!”
被骂的禁军副统领纹丝不动。
庆宣帝一叹,环顾围在殿内的禁军士兵,“留下几个人看住他,其他人都先退下。”
禁军副统领拱手应是,令人将信王结结实实地绑起来后,留下举刀压制信王的两名心腹,其他人全都退出去。
紧接着,杨权朝旁边喊道:“出来吧。”
话音刚落,两侧飘扬的纱幔后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身着黑色铁甲的禁军持弓佩刀,出现在殿内。
领头的正是禁军统领。
“分一拨人守在殿外,一拨人去巡逻。”庆宣帝淡声命令,“把剩下的人抓起来,关押进牢。”
“臣遵旨。”
禁军统领有条不紊地安排,尔后站在信王身后,往他的肩上再加了一把刀。
利刀加身,信王被压得往前一弯。
“你当真以为你只是识人不明,临到最后一步,才功亏一篑吗?”
信王一怔:“什么意思?”
庆宣帝负手而立,不再看他,望向站在殿外的禁军,“如果连身边的护卫都这么容易被安插进人,那朕当年连文华殿都走不出来,何谈一步步走到乾清宫。”
信王瞬间瞪大双眼:“难道我辛辛苦苦安插到禁军的那些人全都是你安排好的?!”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庆宣帝低头,“不然你以为朕是瞎子吗?会允许禁军人员变动频繁,还个个都和你的举荐脱不开关系?”
庆宣帝平静的话语好像一道惊雷,直劈在信王的头顶,愣怔在原地,嘴巴大张,却说不出一个字。
“还有你其他的小动作,篡改道录司的记录,进献祥瑞,暗中跟朝臣勾结,让他们替你说好话,上折子推荐你代为祭天……一桩桩,一件件,你真以为朕全都不知道吗?”
庆宣帝语气和蔼可亲,乍一听,仿佛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在对疼爱的儿子谆谆教导。
“但是……”庆宣帝声音骤冷,“你居然敢跟蛮子勾结,引狼入室,你以为蛮子能轻易被你控制吗?!边关一破,到时烽烟四起,生灵涂炭,你有什么脸面去见萧家的列祖列宗?!”
信王浑身一颤,强撑着回答:“那又怎么样?!”
庆宣帝闭上眼睛,待气息稍稳,再睁开时,平静的目光中透着森冷的寒意。
“安安分分地当个王爷不好吗?朕不曾亏待你,太子仁善,往后也不会对付你,为什么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不该有的心思?都是皇子,凭什么他能立为太子,我就不能?!”
信王嘶声大吼,脖子上白色纱布冒出点点红色,突然露出一个古怪而得意的笑容。
“你就算杀了我又怎么样?黄泉路上,还有你最疼爱的儿子跟我作伴!我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他看向沉默的萧云漪,“还有你!不好好待在道观里,跑到皇宫里,坏了我那么多的好事!可惜没能一把火烧死你!”
听到信王竟然打算加害萧云漪,宋衍目光一冷,下意识握紧刀柄,手背忽然被人轻轻一拍。
触感柔软,带着一股凉意,他一愣,只来得及看见苍青色的衣袖拂过。
萧云漪缓步上前,看都不看信王一眼,“皇伯父,适才禁军来报,文华殿的火势已经扑灭,只烧了偏殿一个角落,太子殿下、太子妃与太孙等人,全都安然无恙。”
“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他被烧死的!”
“死囚而已。”庆宣帝开口,“连那块佩玉都是假的,只有你一心以为那是太子。”
信王顿时脸色煞白,咬牙道:“不可能,你在骗我!一定是你们串通起来骗我的!”
萧云漪没有理会大叫“不可能”的信王,看向庆宣帝,刚开口说了一句“皇伯父”,却被信王大声打断。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把你们烧死!那小子命好就算了,为什么连你这个病秧子都能活下来!你要死了,我还真想看看到那时,安王是不是还那么信任他的兄长!”
见他攀扯到安王,萧云漪终于正眼看向信王。
“父亲身为人臣,信任圣上,忠心不二,身为人弟,信任兄长,敬顺友爱,而你为臣不忠,为子不孝,为父不慈,为夫不义,狼子野心,自作聪明,落了个作茧自缚的下场,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妄议叔父?”
萧云漪语气平静,却字字珠玑,每个字都如一柄利剑,刺在信王的心口。
信王双目满是怒火,极力挣扎,恨不得跳起来,亲手将萧云漪撕成碎片。
但在他破口大骂前,嘴里被人塞进一团布条,呜咽着骂不出一个字。
庆宣帝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扫了信王一眼,“把他押下去,好好看押,暂时不要让他死了。”
禁军副统领应了声“是”,亲自带人押住不停挣扎的信王,退出殿内。
殿门大开,寒风汹涌,吹得庆宣帝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
他站在原地不动,直到信王的身影消失不见,他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往旁边一歪。
“皇伯父!”
萧云漪一直盯着庆宣帝,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担忧道:“皇伯父,我扶您回去。”
杨权也用力搀扶着庆宣帝,“陛下,这里风大,还是回去吧。”
庆宣帝略略点头,他几乎无法站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杨权身上,由两人搀扶走进里间,半躺在床上。
庆宣帝没有准许他退下,宋衍不得擅自离开,跟着走进去。
“永宁,你替朕问吧。”庆宣帝脸色发白,呼吸急促,“该问什么就问什么。”
“是,陛下。”萧云漪转身看向宋衍,神情肃穆,“宋将军,为何自年前二十三起,整整二十多天,京城都没有收到你们寄送的密报?”
宋衍朝着庆宣帝恭声回答:“回陛下,这是因为孟将军查出细作中,有人是送信的驿夫,此人藏得很深,恰在此时,臣等探听到蛮子即将进攻,军情紧急,孟将军与臣等商议之后,为了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