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端午节。
往年一般都是皇室在西苑办龙舟竞渡,民间只有南边才到处都是热热闹闹的龙舟赛。
不过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近些年,京城也逐渐兴起了龙舟竞渡的风气。
萧明玦和萧玉姝每年都会去看西苑的龙舟赛,只是因为庆宣帝、太后等人都在,不免觉得拘束,所以才对民间的龙舟赛有几分好奇。
醉仙楼临水而建,素来是观赏赛龙舟的最佳场所。
那天萧玉姝跑去找萧明玦,兄妹两人嘀嘀咕咕商量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稍微低调一些,只包了醉仙楼二楼的三间雅间。
他们去中间的雅间,左右两边则安排了侍卫,一为安全,二为清净。
“姐姐,快过来坐这边,”萧玉姝笑盈盈地招手:“这里视野最好。”
萧云漪今天没有穿道袍,而是换了身月白色交领宽袖绸袄,玉色襕裙上绣着青竹,清雅俊直。
她缓步走到窗边,在萧玉姝的对面坐下。
“姐姐试一下这个粽子,”萧玉姝一推碟子,“听说醉仙楼最近来个江南厨子,出了好多江南菜,连这粽子的做法都和京城不一样。”
萧云漪拿起已经剥开的粽子,咬了一口粽子尖。
咸的。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不禁又多吃了几口。
糯米蒸得很熟,五花肉肥而不腻,油脂被糯米充分吸收,吃着并不腻人,最里面则包裹着金色的鸭蛋黄,轻轻一咬,里面的红油都流了出来。
萧云漪少见地吃完了整整一个肉粽。
萧明玦与萧玉姝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诧异与欣喜。
“姐姐,你再试一试这个粽子,”萧明玦温声道:“里面的馅料是火腿和板栗,我尝过,很好吃。”
萧云漪对上少年期待的眼神,不忍心,伸手接过他已经剥开粽叶的粽子。
一连吃了两颗肉粽,萧云漪本就胃口不大,一时竟觉得有些撑,余光瞥见萧玉姝又兴致勃勃地剥开了一个粽子,她的语气里含了几分急切:“先看赛龙舟吧。”
萧玉姝有些失望,自个儿拿起粽子咬了几口,转头看向窗外。
见几只龙舟已经停在水面,上面整齐有序地坐满了人,她连忙咽下嘴里的粽子,急声道:“姐姐,二哥,龙舟赛要开始了!”
萧云漪对赛龙舟并无多少兴趣,但为了不扫自家妹妹的兴致,她配合地往窗边看去。
其实,萧明玦也不是特别好奇这所谓的龙舟赛。
他坐在原地,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那道清冷的身影上,脸上缓缓漾开温柔真心的笑容。
京城的百姓很少见过赛龙舟,都跑出来看新奇,两岸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喊声震耳欲聋。
一声令下,几艘龙舟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在原本平静的水面划下一道道浪痕。
萧玉姝双眼紧紧盯着水面,激动得直拍窗户边。
几名婢女小心翼翼地护在旁边,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萧云漪偶尔瞥几眼水面,大部分心神都放在萧玉姝身上,甚至还悄悄拽住她衣袖的一角。
直到萧玉姝重新坐回到桌边,她才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跟着坐回去。
接连看了几场龙舟赛,萧玉姝高昂的兴致渐渐变低,左手撑着下巴,有些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的手腕,腕上戴着一条新的五彩绳,右手则有一下没一下戳着面前的粽子。
她看了看坐在对面的萧云漪,忽然问:“姐姐,我们去街上逛,好不好?”
萧云漪摇头拒绝:“你去吧,我有些累了。”
萧玉姝咬唇,正想再撒娇多劝一劝时,瞥见萧明玦暗暗朝她摇头,到嘴边的话就变了:“那姐姐好好休息,我出去玩了。”
“好。”
萧明玦吩咐几名婢女照顾她,还派了几名护卫跟着。
萧玉姝一走,雅间内一时安静了许多。
萧云漪坐在榻上,只偶尔抿口茶,案几上的粽子糕点一概不动。
见状,萧明玦亲自泡了壶茶,“姐姐,这是新到的普洱茶,解腻,你尝尝。”
萧云漪点头,伸手接过。
姐弟两人都不是话多的性子,屋内静谧,但不显尴尬。
萧明玦倒也不介意,偶尔伸手倒茶,闲谈几句皇宫王府的趣事。
萧云漪认真倾听,偶尔应和一句。
坐了会儿,萧明玦忽然低声吩咐随从几句。
随从立即离开雅间,片刻后,又回来了,快步走到萧明玦身边,躬身禀告。
闻言,萧明玦笑道:“姐姐,我们换个雅间,那边虽然临街,但景色不错,可以望见远处延绵的青山。”
萧云漪点了点头。
走到新的雅间,两人临窗而坐,萧明玦说:“姐姐,这里其实挺安静的……”
话音未落,窗外忽然传来一阵高昂的喧哗声,伴着马匹的嘶鸣和行人的高声急呼。
萧明玦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萧云漪主动移开视线,全当没有看见,俯视窗外。
萧明玦深吸一口气,神情又恢复一贯的温和,同样看向窗外。
一匹马在街上横冲直撞,马鞍上是个衣着华美的年轻公子,坐得歪七扭八,单手随意拉住缰绳,根本没有用力控制马匹。
恰逢端午,街上挤满了人,两边全是摆摊的摊贩。
马匹从远处一路狂奔而来,掀翻不少摊子,许多躲避不及的行人跌倒在地,骂骂咧咧。
可一看马背上的人衣着光鲜亮丽,非富即贵,后面还跟着几名家丁,到嘴边的咒骂被迫压下来,脸上愤恨的表情却不变。
马背上的那人看见百姓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居然放声狂笑,缰绳放得更松,由着马儿四处乱跑。
活脱脱一个飞扬跋扈的纨绔。
偏偏有个两三岁的孩子站在路中间,旁边一个大人都没有,瞧见高头大马跑过来,还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东西,竟然傻乎乎地笑起来。
马蹄高扬,即将落下,踩在小孩光溜溜的脑袋上。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突然伸出来一双手,死死地拽住缰绳,指骨泛白,用尽全身力气一扯,将马拉向一旁。
马匹骤然转向,马背上的人就没坐稳,身子一歪,“咚”的一声巨响,直直地砸在地面。
原本躁动不已的马被人控制住,渐渐安静下来。
宋衍心下一安,牵着马走到路中,弯腰问:“没事吧?”
小孩也是心大,完全不知道自己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指着马匹咧嘴傻笑:“大马!大马!”
“你个死孩子!”一名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