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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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天色渐暗,少年阿江掂量了木柴的重量,满意地笑了笑,拎起手里两只兔子的耳朵,往家走去。

正想着这兔子毛色不错,便忽然看见面前有两个骑马的身影,裹着厚厚的大氅,戴着风帽,隐约像是一男一女。

此地在苍洲之北仙居山脉深处,正值冬日,又才经历了一场大雪,按理应当无人来此。阿江停下脚步,有些防备地看向两人。

可马上的人看见他,却仿佛很欣喜似的。

右边那个从马上跳下来,招着手跑过来:“小兄弟!”

这人一边跑,一边摘下了头上的风帽,长发用发带束起了高高的马尾,面目明俊,行动间看到他大氅里裹得一身利落蓝衣,颜色通透又漂亮。

“小兄弟!”

他招着手跑到了阿江面前:“瞧小兄弟这样子,想来是山里的猎户?”

阿江退后一步,没说话。

来人摆摆手,笑容很是温和亲切:“小兄弟别害怕,我不是坏人。我和我妹子要北上找我姑姑,没想到仙居山这么大,昨夜那场大雪一吹,我把地图丢了,一时也找不到方向。走了一天一夜,水食也不多了,可巧遇到了小兄弟。眼看着天要黑了,我受苦也就算了,实在不想让我妹子跟着遭罪。若是小兄弟家在附近,可否让我们两个暂住一晚?”

阿江偏过头去看看马上的另外一个人,那人带着风帽,裹着毛领,看不清脸。

他问面前这青年:“北面就是冰原,你上哪里寻亲?”

青年笑了笑,道:“我姑姑是军属,住在北燕城。”

阿江家住仙居山,知道追云关,也知道北燕城:“你们走反了,北燕城要往东走。”

面前这公子瞧着也不超过二十岁,没比阿江大多少,闻言脸色不大好看,英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阿江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马上的那个姑娘,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天黑了,我带你去我家。明天你们再走。”

青年连连道谢,模样十分真诚,问:“还不知道小兄弟的名字。”

阿江豪爽地抹了抹鼻子:“叫我阿江就行。”

青年笑了:“多谢阿江兄弟,我叫陵游。”

阿江走在雪地里,陵游也就没有上马,牵着两匹马走到阿江身边。

阿江将兔子换了一只手拿,替他牵了一匹。

陵游道了谢,就给那姑娘牵着马。

阿江走近了,也还是没看见姑娘的脸,只看见了红色的裙角和精致的鹿皮小靴。他迟疑着问:“这位姐姐,不爱说话?”

她也不是没有说话,阿江走近的时候,她对阿江说了句多谢,只是后来都是陵游在和阿江说话了。听阿江这么问,陵游笑道:“我家妹子怕生,你别介意。”

阿江有什么可介意的,这姑娘一句多谢都说得温和柔软,他哪儿会介意?

阿江的家在一处山坳之中,在背风之处,竟似乎没那么寒冷。

陵游在昏黑的天色里眯眼看了看,这藏在深山里的村落,也有个上百户。

彤华坐在马上,嗅见了浓重的妖气,十分厌恶,从大氅里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将脖子上的围领向上提了提,几乎捂住了大半张脸。

阿江看到了,以为她是冷,忙道:“这就到了。”

山坳围着的这个小村在背风之处的凹地,村外顺着山势围了一圈石头,瞧着似乎是防风挡兽用的,彤华与陵游却一瞧便知,这便是借势而成的禁制所在。

因不知禁制关窍在那,正犹豫如何才能不惊动它,便见阿江回头同陵游道:“这位哥哥,你拉住你妹妹,再拉着我。这里雪厚坡陡,不好走。”

陵游扶了彤华下马,二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遮掩了自己身上的神息,伪装成凡人,跟着阿江走进了这个村子。

他二人俱是天生神,寻常情况下若要隐匿气息,寻常大妖觉察不出。装作凡人,是最保险的做法。

天色已黑,村中安安静静,一个人也没有。而自打进了这村子的禁制范围,妖气就更加浓郁了。

从这少年阿江来看,不过只是一个凡人而已,而凡人染上妖气,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是与妖物有过接触,要么是被妖物附身。

前者不可能,如果仅是接触,不会染上这么重的妖气。

后者就更不可能,这些村民数目众多,如果有妖物群聚,璇玑宫不可能一无所知。

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些妖气,是从这些凡人体内散发出来的。

而这又引出另一个疑点。

若是某一代混入妖族血脉,成为半妖,妖气也只会越来越淡,怎会像如今这般情形?

陵游正想着,彤华却与他传音入密:“此地凡人皆在饲妖。”

他紧了紧握住她的手,算作回应。

他脑中飞速运转,想哪只大妖,会用这么下作的法子,以自己妖血为引,借代代凡人的生息修炼。

阿江快步到家,推门进了屋,把木柴和兔子一放,喊了一声:“爹娘,来客人了!”

内屋有个男声嘟囔着“这哪儿来的什么客人”,一掀开帘子走出来,傻了,万万没想到,还真有个客人。

阿江的父母显然也是没想到这里有外人,面色比刚才的阿江还要严肃警惕。

陵游再次扬起他那张亲和的笑脸,将方才的说辞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才见得二人脸色微微缓和。

彤华脱了风帽,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把脖子上的毛领往下压了压,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来,艳丽的五官,清冷的风致,盈盈一双眼,山水含秋波,真是好生美丽的姑娘。

阿江有些看呆了。

她分外内向地站在陵游的身后,只露出半边身子:“大叔大娘,我和我哥哥只是借住一晚,明天一早就走,不会麻烦你们的。”

她眼眸抬了抬,正撞进阿江父母的眼中。

那一双墨黑的眸子如寒潭深渊,几乎吸引得人义无反顾地坠落。

二人心下戒备忽的松懈。

阿江的父亲摆了摆手,松了口:“就一晚上,明天叫阿江送你们出去。”

彤华笑了笑,陵游连忙道:“谢谢大叔大娘。”

阿江见自己父母同意,救助了旁人的得意与开心涌上心头,笑着说:“哥哥姐姐坐一会儿,我去给你们弄点热水,再把这只兔子烤了,好歹吃一点再睡。”

陵游连连道谢,看他手里那把短刀钝了,于是从自己腰间解了一把匕首递给阿江:“阿江兄弟,我也没有别的谢你,这把匕首不成敬意。”

阿江连连摆手,没好意思要,推脱再三,还是勉强收下了。

他红着脸抽出来看了看,实在是喜欢得很。

阿江飞快去把自己刚猎回来的兔子烤了,给这兄妹俩端回来。瞧着彤华的样子,想了想,拿刀把肉切细了,才递给她。

当晚,陵游推脱了阿江的好意,与彤华就歇在外间。

阿江拿了几块皮子,一块铺在外间的小榻上,另两块分给彤华与陵游。

二人看阿江进屋,方才休息。彤华将皮子放在一边,裹住自己的大氅,躺在小榻上闭上眼。

陵游坐在她身边阖眼。

灯火灭了,万物静籁,耳边的声音却突然清晰放大。

里间,阿江的父亲压低了声音说话:“真邪门,也不知道怎么就让他们住下了,明天就是给狐娘娘的祭祀了,必须一早就让阿江把人送走。”

阿江的母亲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肯定地唔了一声。

陵游挑了挑眉:狐娘娘?莫不是那只小狐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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