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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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尚未褪去,夜晚的红绿流光已经急不可耐地占据了整座城市。高楼大厦争相亮起LED灯,墙体广告打得一个比一个闪耀。说好听点,这叫大都市的灯光秀,说白了,也就是都市专属的炫亮狗皮膏药。挺丑的。

不过丑就丑吧,都是真金白银呢。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小秘书余姣心不在焉地想着,自己真是被社会毒打够了,看什么都是钱,亏她还是文学系的。

“滴、滴”,咖啡机发出的杯满提示音将余姣的目光从窗外强拉回来。她小心翼翼地端起一万二一只的骨瓷杯——她一直不明白这玩意挂个logo,身价怎么就比她每个月的到账工资还多一位数?

咖啡在杯子里轻轻摇晃,散发出一股浓郁的香气。还好,机打出来也不太差的样子。老板的咖啡豆原本应该手磨,但余姣不会用那套工具,只能机打了。要是Rose姐没去泡男人,这会就是她来磨咖啡了。她甚至还会用奶泡给老板拉一朵玫瑰花。

余姣走到老板办公室门口,周全地放下杯子,再敲门。

“请进。”有点含糊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余姣默默猜测,老板又在抽烟。Rose姐说,老板有了儿子后,已经很少抽烟了,实在忍不住,才会在办公室里抽两根。作为秘书,要负责替老板善后。余姣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办公室清理流程,这才进去。

推开门,两块电脑屏前边,果然云烟雾绕的。老板用红色贴钻的指甲挽起半边大波浪,眼梢一翘,瞧见了余姣。

余姣顿时紧张起来,双手捂紧了杯子。每次和老板对视,余姣都有种被教导主任盯住的感觉,但她知道这是错觉。老板人挺好的。

老板见是余姣进来,便将抽了一半的细烟摁灭在了另一只一万二的骨瓷碟子里。没等余姣清理办公室,老板已经先打开了空气清新系统,又把烟灰倒进了鱼缸里。鱼缸里的红鲤鱼至今还活着,实在是个生命奇迹。

“怎么还不下班?”老板接过咖啡,问道。

“Rose、Rose姐今天有约,让我陪您一会。”余姣还是紧张,因为老板只喝了一口,就把咖啡放下了。她搞砸了,老板不喜欢机打的咖啡。Rose姐明明说过的,老板生下来就只喝手磨咖啡。如果老板要喝咖啡,她应该马上去那家会员制的咖啡厅里下单。

老板大概是看出余姣的慌张了,她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握在手里。“用不着陪我。”老板笑了笑,饱满的红唇好看极了,“我付给你的工资,应该不够让你996。早点下班吧……呐,吃个晚饭,散散步,有空还可以谈谈恋爱。”

老板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给余姣,上边简单地写着“祁蔚竹悦时装主理人”再加一个电话号码。老板的身份其实还有很多,但傻子才会把身家全亮出来。

大厦最顶层有一家空中花园餐厅,老板是超级VIP,拿她的名片就能去吃饭。余姣捏着硬挺的名片,想起有一回下班,她在地铁口买盒饭,被老板远远瞧见了。

余姣谢过老板,出了办公室,却没坐电梯上楼顶。她把名片收好,打算等妈妈身体好点,带妈妈一起去吃。

她把笔记本电脑收进帆布包,收拾整齐自己和Rose姐的工位后,就打卡下班了。公司里还有一些设计师和营销部的同事,各个都端了杯咖啡在手上,大概是打算熬大夜。

“竹悦”踩中了新中式服装的风口,在互联网上火了,最近门店和网店的销量都很高,加班是必不可免的。不过老板很大方,工资跟着公司业绩涨。

余姣也有些想转行做营销,但她没干过这行,风险有点大。本职工作干不好的话,老板是不会纵容的。前两天老板才开掉了营销部总监,对方想要高额赔偿,结果老板把他吃回扣的证据甩在了他脸上。

老板真是帅呆了。余姣胡思乱想着,离开公司时,在楼下又看见那台黑色的奥迪了。Rose姐说,奥迪这款撑死也就二十几万,在老板面前,隶属小破车。

小破车每周都有那么一两天停在楼下,一停就到半夜才走。就像老板那些追求者一样。但不同的是,Rose姐说,开这车的,是老板的前男友,十有八九也是“少爷”的亲爹。

余姣从奥迪车前路过时,假装不经意地往车里偷看了一眼。透过前挡风玻璃,余姣隐约看见了里头的男人——是个胡子拉碴的邋遢男人。

配不上老板,余姣心说。她挺起胸膛,气昂昂地过去了。

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祁蔚在品牌联名立项文件上签了字,随即起身把咖啡倒进卫生间洗手池里。中午吃哥哥送来的饺子,她用这杯子装过陈醋,小朋友没洗就拿去盛咖啡了。一口下去,前调醇香,中调酸牙,后调回味无穷。

余姣刚毕业,懵懵懂懂的,做事总有小疏漏。但哪个毕业生不是这样?新手保护期,还能多加包容。

流水哗哗地冲着咖啡杯,很快便将里头的味道都祛尽了。但祁蔚依旧没关水龙头,任由流水四溅。美甲上,底胶的暗红色被钻石折射,在水里显得尤为妖艳,祁蔚仿佛在欣赏自己的审美,而不是躲避手机铃声。

五分钟过去,铃声终于停了。但祁蔚知道,张以舟还在楼下等着。她有些心烦地抠着指甲,结果把钻抠掉了。钻石叮咚敲在白瓷上,滑到出水口,滚进了下水道里。就像她的那枚婚戒。

坦白说,祁蔚也没明白,怎么就和张以舟走到这一步了?分明是言情小说序章般的一见钟情,到最后,却只剩现实主义的一地鸡毛。

————

十一年前,祁蔚在哥哥的订婚宴上,一眼看中了张以舟。

那天珩山别墅里灯火辉煌,穿着晚礼服的政商人士像萤火一样穿过森林公路,抵达祁&辜两家共襄的盛宴上。大人们在蛋糕大厅里觥筹交错——因为祁蔚小时候在那间大厅被哥哥踩住裙子,跌进了比她还高的蛋糕里,所以祁蔚提起那,总说是“蛋糕大厅”——年轻人在露天泳池那蹦迪。

祁蔚也想换上比基尼下泳池,但妈妈不许。妈妈说辜家书香门第,咱们今日都端庄点,好叫人家放心把辜曦交给祁浙。妈妈很喜欢辜曦,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但妈妈不知道,祁蔚早就在辜家混熟了,也不知道辜家地毯上的薯片碎屑都是祁蔚掉的。

祁浙要祁蔚保守秘密,别让爸妈知道,他和辜曦从很久以前,就把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了。

祁蔚穿着曳地的白色蕾丝泡泡袖裙子,斜举酒杯,对正在迎宾的祁浙偷偷比了一个中指。祁浙一身黑色条纹西装,成熟老道地同各色人交谈,背过身,对祁蔚挥了挥手掌。像赶走小猫一样。

哥哥已经是个没意思的大人了。祁蔚趴在吧台上,无聊地想。

“祁大小姐——”有个满头黄毛的小子在泳池里夸张地喊,“下来玩,这回让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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