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强风吹开了那间老旧木屋的大门,让在灵植床榻上熟睡的徐开惊醒过来。
徐开还以为是辰灵子回来了。他起身摸索着来到门口,他向外问道:“前辈,是你吗?”
回应徐开的只有吹在他身上的凉风。
徐开感觉这会儿的温度和平时夜里差不多,他不禁自问:“我到底睡了多久?”
心有不安的徐开出了屋门,他依靠以前在地上踏出的脚印一步一步缓慢地向原心域走去。
他越往前走越是心惊,因为他发现地面没了炙热,反而带着一丝寒凉。
徐开裹了裹破旧的衣衫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他没发现的是,就在他刚踏过的脚印旁边,一道紫色光束于地底蓦然升起。
光华散去,自里面现出了穆雄、王盺以及那头青鳞兽的身影。
穆雄一来就察觉到了原心域的温差异常,他开怀道:“看来这里真有宝贝降世,否则不可能比开启灵力屏障隔绝烈日高温的穆家庄还要凉快。”
刚被教训过的王盺率先发现了不远处的徐开,可他不敢插嘴,只等穆雄下令。
穆雄亦注意到了在那里走着的句偻老者,他嗤笑道:“不会吧,这原心域上还有人在啊?”
穆雄见自己连说了两句都没有得到王盺的附和,他斜眼盯着王盺道:“你是棒槌吗?我说了这么多你一句都不回?”
王盺赶忙作揖道:“回禀少庄主,看这人走路的姿势,应是当年被我们挖去双眼的原心域子民。”
穆雄飞上前挡住徐开去路。他看到徐开那对空荡荡的眼窝,他惊讶道:“还真是原心域的子民。”
徐开发觉前面有人阻挡,他还想问是不是辰灵子时就听到了穆雄的话语。他觉得来人的声音透着一股熟悉,但他就是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试着问道:“是前辈的朋友吗?”
“前辈?”穆雄环顾四周道,“什么前辈?”
徐开听到这里就知道来人与辰灵子无关。他恭敬道:“麻烦让一下。我刚睡过头了,我要赶过去和前辈一起栽种灵草籽。”
穆雄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对王盺招手道:“快过来听听,这傻子居然找到个大傻子帮他一起种灵草籽。”
王盺很想跟穆雄说此刻还是先过去探寻那件天材地宝为好,但先前的经历让他把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他快速赶至穆雄身旁,他那只青鳞兽也跟了过来。
徐开听着穆雄的大笑终于想到这声音为何这么耳熟了。他惊恐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全身哆嗦道:“你……你是仙人?”
穆雄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贱民也敢用‘你’字来称呼本少爷!”
徐开赶紧跪地叩头道:“小民错了!小民错了!”
穆雄见到徐开哀求的举动,他一把抓过旁边的王盺骂道:“你看看,连这种贱民都知道该怎么认错,你却只知道让我恕罪!我恕不恕罪是你能决定的吗!”
被穆雄擒住后颈的王盺心里恨不得把穆雄挫骨扬灰,可他面上却只能说道:“少庄主,属下绝不会逾矩了。”
穆雄这才松开了王盺。他瞅了一眼旁边畏缩的青鳞兽道:“也不知道我爹是怎么想的,让你做我的贴身护卫就不说了,居然还把卓越灵根的青鳞兽赏赐给了你。”
王盺顺着穆雄的话说道:“这是奴才上辈子积攒下来的福缘。”
穆雄受用道:“这还算句人话。快用你的青鳞兽找寻那天材地宝降落的地点吧。”
王盺不敢怠慢地以灵力与青鳞兽互通。
青鳞兽受命之后竖起全身鳞片,同时它那一尺长的尖嘴露出两排密集的利牙。它上下咬合利牙发出一道道尖锐声响。那些声响通过它身上鳞片向外传荡又迅速回归它体内。
紧接着王盺诧异地看向还在地上叩头的徐开。他行礼道:“少庄主,我之青鳞兽告知我,这瞎子身上有宝贝!”
“嗯?”穆雄闻言冷笑道,“真有意思!我倒要看看这瞎子身上能有什么宝贝!”
徐开捂紧身上破袍拼命哀求道:“仙人,前辈正在帮我栽种灵草籽,这颗阵环星石是我答应要给他的。求求您不要抢!不要抢!”
一听到“阵环星石”四字,穆雄和王盺脸上都现出了惊喜的表情。穆雄给了王盺一个眼神,王盺会意地驱使身旁青鳞兽向徐开扑去。
瘦弱的徐开哪是那头空冥后期青鳞兽的对手。只见那头青鳞兽轻而易举地就将徐开的双臂制住,然后它兽首上的长嘴一吸,那颗阵环星石就从徐开怀里来到了它的嘴中。
穆雄看到那颗白色圆石时眼睛都直了,他欣喜若狂道:“发财了!”
他不待王盺对那头青鳞兽下令就走过去将阵环星石从青鳞兽嘴里拽了出来。他往那颗阵环星石内注入自身灵力,等阵环星石变成了绿色,他眼中炙热道:“是真货!这下老爷子肯定要好好夸我了!当年东北变天来的返虚期大能为了拍下最后一颗阵环星石,几乎付出了所有珍藏。返虚大能的所有珍藏啊!”
王盺羡慕地看着穆雄把阵环星石收起。
地上被制住的徐开难过地哀嚎道:“我对不起前辈!对不起前辈啊!”
穆雄对王盺摆了摆手,王盺指挥那头青鳞兽从徐开身上撤去。
此时空中的紫雷黑云还在不断向北方汇聚。
穆雄问徐开道:“你说的那个前辈身上还有没有这种阵环星石?”
徐开内心极为矛盾,他很想辰灵子可以过来夺回阵环星石,但他又怕辰灵子不是这两名仙人的对手。
穆雄见徐开一言不发,他讥笑道:“我真是喝多了才会问你这个问题。一个以帮你种灵草籽为代价换取阵环星石的大傻子能厉害到哪里去。我直接把他抓了搜他身便是。王盺,我们过去原心域。”
《吞噬星空之签到成神》
徐开听了万分担心道:“仙人,您已经拿到阵环星石了,求您放过前辈!”
晚了。”穆雄说罢就擒着徐开向原心域飞去。
王盺很想提醒穆雄空中的异象和天劫十分相似。可他一想到穆雄现在志得意满,而且天劫也不可能扩张到十二万里外的穆家庄,他也就没有出言地用兽栏装下青鳞兽御空跟了上去。
在空中飞着的穆雄和王盺看到下方依旧是一片荒芜,穆雄想了想道:“这都过去六十年了吧,我手里这傻子居然还能坚持下来。我不知道该说他是执着呢还是傻的可以。”
王盺刚要奉承,整座原心域若出现神迹一般变成了以往青草如茵的样子。
这奇异的一幕让穆雄和王盺都目瞪口呆地顿在了空中。
王盺率先反应过来取出两柄褐色宽斧,穆雄则将手中徐开扔下,自储物袋内抽出一把青色长刀。
感觉自己正在快速坠落的徐开不顾自身安危放声大喊道:“前辈快逃!”
正于一万七千里外回首望着原心域的辰灵子突然听见徐开的呼喊,他身形一动瞬间来到徐开身旁。他身后有着无数道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身影跟随,在他停下后它们尽皆融入其体内。
辰灵子一眼看向徐开,徐开身下登时汇聚起一股绵软灵力。
都做好摔死准备的徐开在那股绵软灵力的作用下未感到一丝疼痛。他第一时间就觉得是辰灵子救了他。他四下问道:“是前辈吗?”
黑发飘荡脸上容颜与青年无异的辰灵子回道:“是我。”
听到辰灵子声音的徐开心安过后又立刻提醒道:“前辈快走!有两个仙人来了!”
辰灵子望着天际越来越浓密的黑云,他转而对穆雄和王盺道:“都先下来吧。”
穆雄见辰灵子带徐开落至下方草地,他向王盺传音道:“此人修为未知。为了安全起见,等等下去后你召唤青鳞兽帮我相挡。我飞去传送阵传回穆家庄,我找我爹过来救你。”
王盺服从地点了点头。
二人先后降下,王盺在落地的瞬间自兽栏内召唤出青鳞兽,命令其向前方的辰灵子扑去。
穆雄则抓准机会向南边那处传送阵疾驰飞奔。
徐开在踩到草地后就发现了异样,他激动道:“前辈!这里,这里是原心域吗?”
辰灵子对穆雄和王盺二人的举动视若无睹,他回徐开道:“是的。”
彼时那头青鳞兽已经张开它的长嘴用那一颗颗密集的尖牙咬向了辰灵子。
高兴到身子都在发抖的徐开这才想起这里还有两名仙人,他抓着辰灵子的手道:“前辈,快走啊!”
辰灵子轻轻拍了一下徐开的手掌:“原心域已经变回绿草如茵的模样,你们一族自由了。”
听到“自由”二字,徐开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已经飞至传送阵内的穆雄未见人追来亦没听到远处打斗的声响,他料定辰灵子最多就是个炼神修士。他决定立马传回穆家庄找他爹穆椟过来制住辰灵子。
一道棕色光束亮起,穆雄的身影消失在了传送阵内。等他准备过去穆椟闭关的密室时,他发现自己竟然出现在了方才那处原心域的草地上,而他身前还有一头张着长嘴迎面扑来的青鳞兽。
王盺发现穆雄突然出现挡在辰灵子前方时已来不及撤开青鳞兽了,他只能看着青鳞兽的尖牙没入空冥中期穆雄的脸上。
“啊!”
一声惨叫传至徐开耳中,他听出这是穆雄的声音。他问道:“前辈,仙人怎么了?”
辰灵子瞥了一眼被青鳞兽啃咬的穆雄道:“他被他手下的灵兽给咬了,脸上多了两排牙印。”
徐开奇怪那仙人的手下为何会有这般举动,不过他很快就把关注点放回了原心域上。他追问辰灵子道:“前辈,您把所有的灵草籽都种完了?”
“嗯。多亏有你,我不仅完成了对你的承诺种完所有灵草籽,我还在人生岔路口上做好了选择。你的引路开道之恩,辰灵子在此多谢!”辰灵子边说边俯身对徐开作揖。
徐开忙扶起辰灵子道:“前辈使不得。是我要谢你才对!原心域恢复成了以前的模样,我们首领能回来了,我们一族也终于自由了!”
才将青鳞兽从脸上甩开正欲挥刀厮杀的穆雄一听辰灵子之名,他吓得双腿打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王盺见主子跪地,他当即一同跪下。
辰灵子问徐开道:“你要看一眼现在的原心域吗?”
“可以吗?”徐开声音颤抖道。
辰灵子点头道:“当然可以!这里因你的坚守才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辰灵子以灵力包裹在徐开身外,带着他来到了二十丈的天空。他再用自身灵力和徐开脑内的些许灵力相连,下方绿草茵茵的画面直接传入了徐开的脑中。
这六十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的景象终于成真,徐开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了两个字:“谢谢!”
辰灵子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像刚才那样轻轻拍了拍徐开的手。他未收回徐开脑内的灵力,而是带着徐开落去原心域的草地上,他要让徐开亲自从穆雄和王盺那里将他们的首领救回来。
徐开通过辰灵子的灵力看到了空中的异象以及跪在地上的穆雄和王盺。他骇然道:“前辈,仙人,仙人为何跪着?”
辰灵子道:“可能是怕了吧。”
其实从辰灵子带徐开过去空中观赏原心域的景象,穆雄和王盺二人都没有逃跑就能看出,他们深知辰灵子的可怕。
在听到辰灵子出言之后,穆雄和王盺哆嗦着以首叩地。
徐开顿时明白自己遇到的前辈比这两个仙人都要厉害,他这次终于放下心来。他走去穆雄和王盺身前道:“仙人,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原心域恢复成了以往的绿植茵茵。请您遵守承诺赦免我们一族的罪过,释放我们的首领。”
穆雄刚准备说你们一族的罪过就此免除,可随后他就听到徐开要求释放他
们一族的首领。穆雄倍感头疼地不知如何作答。
徐开见穆雄二人没有回他的话,他着急道:“二位仙人,你们尽管去检验,我相信以前辈的能为,原心域上的绿植定比以前只多不少。”
穆雄自然不是因为原心域才默然不语,而是他在把徐开一族的首领带回穆家庄三日后就将对方折磨致死。他现在怎么可能交得出人来。穆雄在徐开向他要人时就拼命想着解局之法,等他听到徐开再次提起辰灵子,他突然想到了从巨龟城传来的一个消息。结合辰灵子的种种举动,他哈哈哈地狂笑着起身。
王盺知晓穆雄早已把徐开一族的首领灭杀,他还以为穆雄是因为被逼得急了导致情绪失控。
谁知穆雄却拿出那颗阵环星石道:“我明白了!”
徐开看着辰灵子通过灵力传输至他脑中的影像,又听到穆雄说的话,他不知其意道:“仙人,您怎么了?”
穆雄不再客气道:“死瞎子,实话告诉你,我当初就没指望你们能种完那么多的灵草籽。我回去就把你们的首领吊在穆家庄折磨了三天三夜,谁曾想你们首领的身子骨那么弱,我还没玩够他就咽气了。不过你也别太难过,起码他的尸首是被你们原心域的青鳞兽吃了的,这也算物尽其用了。”
徐开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整整六十年的坚持与期望,最后换得的竟是这个结果。若不是有辰灵子用灵力撑着他的身子,他现在恐怕已是不支倒地。
徐开痛苦地双手抱头,他很想大哭一场,可他的眼睛早就被面前的人挖去,他已经无泪可流。
穆雄说话时一直在观察辰灵子的动静。在看到对方没有任何出手的意向后,他对身旁跪着的王盺道:“起来吧,这人真是辰灵子。我们安全了。”
王盺不明白穆雄为何会有这般天差地别的举止,他劝道:“少庄主,他是从圣境……”
“从圣境又如何?就算他是道成境修士也不能无缘无故地伤我们分毫!”穆雄打断王盺道。
王盺听着穆雄言之凿凿的话语,又注意到辰灵子直至目前都没对穆雄出手,他亦鼓足勇气站起身来。他低声道:“少庄主,您是用何方法制约的他?”
穆雄用手指了指脑袋道:“本少爷以前就跟你说过很多次,出门在外要多用脑子!不然就算是从圣境修士,也只能在那干瞪眼无所适从。”
“少庄主厉害!”王盺恭维道。
穆雄得意地笑道:“我这招叫做借势!这辰灵子先前在巨龟城因残杀无辜修士和城中居民,引得霍灸前辈与郭炘前辈联手将他制服,并且在他体内种下了咒印。只要他敢再滥杀任意一个极难胜地之人,他体内的咒印就会迅速侵蚀他的土灵之力,届时即便他是从圣境修士也难逃一死。他之所以答应这瞎子以帮他栽种灵草籽来换取这颗阵环星石,就是因为这瞎子是土生土长的极难胜地之人。他不敢明抢更不能动手杀他!”
“原来如此!”王盺豁然开朗道,“只要我们与他不结仇恨,那他就动不了我们。即便他豁出去要杀我们,那他也会给我们陪葬!有他这从圣境修士垫背,我有何可惧!”
穆雄满意地看着王盺道:“不愧是我的手下,一点就通!”
面对穆雄与王盺的挑衅,有霍灸咒印在身的辰灵子确实无可奈何。
徐开听到了穆雄他们的话,他深怕辰灵子会忍耐不住向穆雄他们出手。他主动说道:“前辈,您快走吧。这辈子我无法报答您的恩情,只望下辈子我能早些与前辈相识,服侍于前辈左右。”
穆雄在徐开说话间将手里那颗阵环星石递给王盺,他顺带传音给王盺道:“这颗阵环星石你先收好,就算辰灵子向你索要你也定不能交出!”
王盺清楚穆雄是怕辰灵子会暴起杀人,所以才会将阵环星石交给他保管。他敢怒不敢言地接过阵环星石,他只希望辰灵子可以听从徐开的话就此离开。
辰灵子原本稳固的道心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缝。
原心域地底彷佛传来方才那白发辰灵子的嘲笑之声:“真是讽刺啊!要贯彻正义之道的你居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辜之人受到欺凌。就算你破境升修至道成境又如何?你不过是成了另一条像霍灸那样为极难胜地看家护院的狗罢了!”
辰灵子没有回应白发辰灵子的话。他默默看向空中积聚完毕只等他破境应劫的黑云紫雷。他发问原心道:“如果今日我不能给徐开一个公道,那我不就等于承认被我排除抛下的执念才是对的?”
辰灵子的原心回他道:“取大义者当舍小节!徐开的公道你可以在升至道成境后再为他寻回来!你快些平复心绪,莫要再被杂念侵染。”
辰灵子不解道:“你说我修炼的初衷是为了维护心中的正义,是为了能在众人不敢为弱小者鸣不平时出手相帮。可为何现在这种事就发生在我眼前,我却什么都不能做!”
辰灵子的原心焦急道:“你不要再这么想下去了!你好不容易排除戾气放下执念,如今你之道影即将全部融身,只要通过上方天劫,你就是极难胜地唯一的道成境修士!”
辰灵子清澈的双目中多出了数条血丝,他质问自己的原心道:“徐开是我这场道成境机缘的引路者,如果我连他的公道都给不了,那这道成境要来何用!”
“有了道成境修为,你起码可以在以后找机会帮他讨回这个公道。若你现在就要这个公道,你必死无疑!”辰灵子的原心厉喝道。
辰灵子怔在了那里。他随后深吸了一口气,撤回与徐开之间相连的灵力。
“对不起!”辰灵子在和徐开说完这句后就飞向了原心域的上空。
徐开的世界再次变成了漆黑一片。他脱力地倒在原心域的草地上,抱着地上青草的他笑着道:“族人们,我来了。”
一缕鲜血自徐开的嘴角溢出,对于再无信念支撑的他而言,死亡也许是最好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