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他双手虚压,止住繁华,朗声道“同志们,高兴的话咱们说得够多了,酒喝到这儿,有些不该说的话,我也就借着酒劲儿说了,同志们,实事求是地说,这次人代会是颇不平静的,人大常委会上的风声,我相信同志们也都听到过,本来嘛,这次人大常委会就是一次政治尝试,出现点波折,是正常的,可是会上的动静儿,实在是太大了些啊,有些同志可能知道地很清楚,本来你们在座的,是不可能胜出的,有些同志是不该落下的,可是最终却以这样一个完满的结果呈现,同志们认为如何?”
孔凡高说得不错,才结束的人大常委会议的确风起云涌,险些开成了大炮会。
本来,今次德江的人代会就有极强的权术成分,说是一次政治试验,不如说是某人的处心积虑。
第一次,人事的结局不再市委决断,却去了市人大。
而人大常委会,从来都是老同志的聚集地,大部分老同志都是直言敢言之辈;
是以,今次人大常委会,从一开始,就开得火星四射。
孔凡高方代表市委将此次选举的甄选名单爆出,场就爆发了极大的争论。
亏得省人大常务副主任李万清坐镇,再三强调组织纪律,落实组织意图的重要性和严肃性,才将躁动不安的场面弹压下去。
饶是如此,一次人大常委会议也开得惊心动魄,现在回想起来,孔凡高依旧心有余悸。
有了这番经历,对明日的人代会全体会议,孔凡高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今次,召集这批腹心,到隐秘私宅相聚,便是为了强调团结一心。共度明朝的人代会。
却说,孔凡高最后的问话,出了歧义,他问“同志们认为如何”意在强调明朝的人代会许会再生波折,让众人提高警惕,齐心合力。共度难关。
可众人却没有孔凡高的警惕,只觉大局底定,满脑都是坐稳官位的兴奋,孔凡高此问一出,满场俱是如“多谢市长提拔”的回答。
原来这帮人以为孔凡高是在邀功。
“我孔某人有什么功劳!”
孔凡高冷哼一声,忽地。将酒杯重重顿在桌面上,对这帮自以为是,毫无警惕的家伙,他心失望至极。
孔市长不高兴了,火爆的气氛骤冷。
“市长,今天,难得同志们聚齐。何必扫兴,你有什么话,直说好了,莫叫同志们猜疑。”
左椒打圆场道。
“居安思危!”
戚喜搁下酒杯,拍掌道“还是市长有先见之明啊,同志们,切不可掉以轻心。越是在这关键时刻,越得绷住精神呐,以某些人一贯的作风和脾气看,那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我所料不错,明天的人代会必定不能一帆风顺。”
戚喜此话,等于点明了薛老三要闹事儿!
他此话一出。瞬间,所有人心头俱是一颤。
如今官面上私底下叫薛向活土匪的依旧最多,可这“活土匪”三字,再不是单纯的粗暴。蛮不讲理,内里更多的却是参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
试想,活土匪自入德江以来,所行所为,几乎皆是高难度动作,这放在普通官员身上,绝对是无法想象的。
平素大伙儿,站在台下,看活土匪翻云覆雨,败公卿,战王侯,只觉精彩异常。
如今,不自觉间,竟走到了活土匪的对立面,要说心不胆怯,那绝对是假话。
有鉴于活土匪一如既往的神奇,谁又知道今次,他要出何招呢?
“市长放心,明天召开大会,我们市公安局所有警力全部布防,会场上也伏好便衣,若是一帆风顺还则罢了,若是有人趁机起腻,我保管让他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
!”
冷场半晌,德江市局公安局长蔡国庆拍着胸脯,下了保证。
攸地一下,孔凡高眼睛亮了,蔡国庆此招虽然粗俗,却架不住好使。
虽然人代会上出去警察,有些不合时宜,可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没掀起风浪,那便算成功。
“国庆同志不错,不过,毕竟是人代会,便是便衣,也不能出现太多,不然,有碍观瞻,没得落下话柄。
孔凡高沉声道。
蔡国庆道“市长多虑了,我早有盘算,明天所有的服务人员,都换成我市精干警员,会场央,四周,埋伏反扒组和刑侦大队的同志,这些人的观察力惊人,谁想要动作,保管还没出手,人先就被拿下了。”
“好!公安局交给你蔡国庆,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啊,哈哈哈”
孔凡高放声大笑。
无疑,蔡国庆的法,已经堵死了场作乱的口。
而最让人担心的薛向本人,由于其还不是市人大代表,根本进不得明天的会场。
如此,一切都准备妥当,明天的人代会必定万无一失!
一八四年,月十二日,德江建市后的第一届人民代表大会在德江人民大礼堂举行。
上午八时许,德江人民大礼堂内,鲜huā着锦,翠竹欲滴,党旗,国旗并列,大红的颜色将整个会场装点得浓重而热烈。
全德江五百余名市人大代表,陆续到场,片刻,便将空阔的礼堂,填充近半。
这些人大代表们,三分之一出自德江市的党政干部,三分之二出自工农兵。
平素难得有圈将他们团聚一处,今次的人代会,理所应当就是大家相聚的一次盛会。
可今次的人代会,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阴影,这点不说别的,但是昨天傍晚,全市人大代表汇聚德江后,一轮又一轮的领导谈话,进行到了大半夜,无非是说些贯彻组织意图,遵守组织纪律的废话。
是以,今次一早,到场的一大半代表,都歪在靠椅上打盹儿。
李无极来得很早,他选的是第三排左侧间位置。
和大多数人一样,他也带了件包,不过他的不是大多数的黑色帆布工包,也不是皮包,而是大号的雷锋包,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撑得鼓囊囊的。
在座位上坐定后,李无极便抱了膀,像此间大多数人一样,将头歪靠在椅背上。
不过和旁人昏昏欲睡,鼾声渐起不同的是,他李某人虽也闭眼,却毫无睡意,尽管昨夜一整夜,他也根本不曾入眠;
的确,任谁领了如李无极般的任务,也定会一如他般,神舍难安!
确切地说,即便是到现在,李无极也时不时怀疑自己昨天遭遇的一幕是不是在做梦。
他真得不敢相信古锡铭会下达这样的指令,即便是再亲自和自家叔叔通过电话得到确认后,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大好前程,就要在今朝飞灰烟灭。
实事求是地讲,他也确实动过抗命不尊的打算,毕竟,他李某人如今的前程可谓繁huā着锦,烈火烹油,前途一片光明。
按照如今的势头,官场上的天堑副部,也未必不能奢望。
可是最后,周道虔的指令,他还是接。
因为不接不行,如果说,他不接,这次死去的是周道虔,他完全可以硬下心肠。
最多就是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叔叔陨落,最多头上少了把保护伞,可自己的官帽还在。
可如今的情况不是如此,他接,官帽可能飞了,可周道虔在,这保护伞就在,以后求个富家翁,还是无压力。
不接,周道虔照样能让他官帽飞了,与此同时,连保护伞也飞了。
这笔账,在李无极心头盘算许久,最终,他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这会儿,他闭目假寐,脑里没想别的,想的就是怎么将这场表演,演得尽善尽美。
让人,尤其是,让那位薛书记知道,他李某人此次伸援,纯粹是出自公心,纯粹是出自对薛书记的敬仰。
此举的好处有三。
一者,不会让人怀疑他李某人另有机心,是作为一个有底线,有良心的干部,看不过眼某些人和事,才出得头,乃是无私之举,如此,组织对其破坏选举的罪过,也必然会轻罚。00
二来,这样也能更好的保护背后的周道虔,不至于让人怀疑他的动机,尔后深挖是谁指示,最终将周道虔拉出水面,虽然他李某人恼恨周道虔为叔不义,可事已至此,他还是不愿失去这个坚强靠山。
第三,既然辛苦费了,他何不顺水推舟,跟那位名声不小的薛书记,结下个善缘,毕竟,他周道虔侄的身份是隐在暗处的,不会惹那位薛书记怀疑。
而结下这个善缘的好处,那就实在多多了,至不济,到那位薛书记手底下替他那不义叔叔做个卧底,还是绰绰有余的。
心细细思谋,暗暗盘算,利弊都想得通透了,李无极也暗暗冷静下来。
精神这一稳定,阵阵困意竟袭上心来,他方要歪头睡去,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便听声道“李县长,巧了,巧了,真是您啊!”
李无极睁开眼,入眼的是个打扮土气的胖,领口处打个大红领带,极是扎眼,脑袋里轻轻一转,他还真就认出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