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荒宇宙和天荒宇宙一样空旷且黑暗,物资稀薄,世界和星球的数量,不及天庭宇宙和地狱界的百分之一。但,依旧是一个惊人的数字,生存有数之不尽的万族生灵。
地荒宇宙的修士,以佛修为主。
每颗星球上,寺庙都星罗棋布,香火鼎盛。
一些土地辽阔的大世界上,建起宏伟佛国,自成一派统治格局。沙漠中,雪山下,古道边,随处可见长龙般的苦行僧,手摇经筒,一步一叩首。
“轰隆!”
每颗星球,每座世界上的佛修,皆看见天穹出现诡异的冥光,吞噬蓝天白云。
继而,阳光明媚的世界,被阴气笼罩。
天地空间剧烈震动,超过他们经历过的任何一次大地震。
庙宇成片成片的坍塌,佛塔倾覆,泥塑成尘,惨叫声,哀求声,祷告声,诵经声……响彻地荒宇宙各地。
“无形无向”的空间力量,无人可以对抗。
强如天姥,也定不住身形,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和拉扯,身体如落叶飘在飓风中。
神魂和意识,似乎随空间一起被扭曲,难以保持清明。
不知过去多久,空间终于渐渐稳定下来,进入一片陌生的星域天地。
天荒宇宙的三途河支流、星球、大世界,就像世界重影,正在与这片陌生星域的天地融合。
有星球相互碰撞,有河道在重叠。
地藏王稳稳立在忘川外,金身不朽,看着眼前无与伦比的宏伟景象,叹息一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充满无奈。
劫难终究是被引来地荒宇宙。
阎罗太上曾经游历过地荒宇宙,对这里的天地规则和大世界分布有所了解,心惊不已,道:“这里是地荒宇宙!我们被冥祖以大神通,连同整个天荒宇宙的物质,拉扯到了地荒宇宙。”
“这怎么可能?空间就这么迁移了?”石叽娘娘道。
阎罗太上道:“始祖的手段,本就不是我们可以揣度。何况,冥祖比始祖都更可怕,整个天地都是祂的猎场。”
所有人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全身冰凉。
他们本以为自身的修为,已经可以比拟那些历史留名的强者,联手一起,足可平定一切祸患。拼死之下,冥祖也不是不可带走。
但,真正见识到冥祖的可怕,他们才认识到自己的渺小。
若非地藏王在,他们这些人,恐怕已经被冥祖斩尽杀绝。
冥祖身体缓缓旋转,从倒立转为正形,立定后,一指点了出去。
“哗!”
身前的宇宙虚空中,一条条三途河的支流呈现出来,密集似人体内的血管,跨越真实世界、虚无世界、离恨天。
三界的空间壁障,在熵耀后,已经越来越模糊。
“你们偏要拼死阻止本座发动生死劫,也罢,算你们胜我半子。但,吸收天地间的生命果实,却未必一定要借生死劫。”
“三途河的支流,遍布所有生命居地,就像大树的树根,无处不在,可源源不断吸收天地间的养分,以供自己生长。”
“每一条支流,都是一根比天道脉络更玄妙的线条,共同构成一幅《河图》。”
“生死劫你们挡住了!这一劫,你们挡得住吗?”
冥祖长袖一挥,冥光飞洒。
无尽始祖规则和冥气飞出,沿三途河的支流,涌向整个地荒宇宙。
三途河化为了冥河。
“冥河卷”的道法,亦是冥祖八分之一的力量。
与生死劫相比,用冥河大道和三途河收割宇宙中的生命果实,显然存在许多劣势。
其一,有八分之一的道法力量离体,极容易被分散击破。
其二,生死界若被催动到极致,收割速度,远不是冥河大道可以比拟,是可以以最快速度蔓延全宇宙。
冥祖最初的布局是完美的!
生死界中的死亡漩涡一旦运转,速度就会越来越快。
可惜,祂遇到了一群不畏死亡的修士,不仅被挡在忘川外,亦没能将《生死簿》拿到手。
现在只能被迫在地荒宇宙,施展冥河大道,先收割地荒宇宙的生命果实,疗养伤势。待实力大进,自是可以击毙地藏王,重新打开灰海,启动生死劫。
地荒宇宙,一颗颗星球变得枯寂,冥光照过,草木凋零,地上尽是干瘪的尸骸。
那些有神僧坐镇的大世界,同样无法抵挡,在冥光下,在冥河的流水中,世界变得死寂,灯火暗淡,生机绝灭。
……
所有的血气、魂灵、生命之气、寿元……各种生命果实,全部都沿着三途河,涌向冥祖。
“浅水喧哗,深潭无波。第十六日,你这般肆无忌惮的发动小量劫,与幽深不可测的神界相比,已经是落了下乘。可有忘了中古之败?”地藏王道。
“神界”二字,的确是可以撼动冥祖内心。
就是冥祖分心窥望离恨天的瞬间,地藏王体内响起噼里啪啦的燃木声,身形轰然间,跨越星海,拉近与冥祖的距离。
“轰!”
“轰!”
……
地藏王每一次身形在空间中闪烁,始祖金身就会增长数丈。
身上的火焰,随之大涨。
星空中,任何一位修士,都能感受到地藏王身上的死亡气息,毁天灭地的波动尚未降临,却已经让人神魂颤栗。
“地藏王要自爆始祖神源,与冥祖玉石俱焚,为地荒宇宙求取生机。”
石叽娘娘肌肤本身就白如冷玉,此刻,脸色更显苍白。
始祖自爆,纵观历史有没有记载,只有一鳞半爪的传说。
这种毁灭能量,不可想象,绝对可以对整个宇宙,对三界万道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后果难测。
再不走,他们所有人,必将被一起埋葬。
但,天姥、残灯大师、阎罗太上、问天君却没有要立即逃走的意思,反而齐齐释放神气和规则,施展神通,或催动神器战兵。
石叽娘娘看出来了,身周这些人,今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离开。
都知道地藏王一旦自爆神源,他们哪怕立身在数百亿里之外,依旧是必死无疑。
但他们更知道,地藏王要在冥祖面前自爆神源,绝非易事。所以,全部都留了下来,要助地藏王一臂之力。
这是真的准备死在这里!
冥祖凝视不断逼近的地藏王,没有退,双掌齐齐打出。
一手,时间印记如光雨,化为星雾云霞,要将流动的时间冻结。
一手,冥书八相,每一相都如全力以赴的神通,落到地藏王身上。
“轰隆隆!”
地藏王的始祖金身不断被砸碎,变得破破烂烂,但依旧支撑身体,缓慢前行,就像年轻时那个面对风霜,面对黄沙,面对烈日,依旧不屈不挠,艰难前行的苦行僧。
身上那种久违的灼烧和疼痛,亦如当年踩在滚烫的碎石路上,多么熟悉的感觉。
而现在,身边只有一颗颗变得死寂的星球,一座座毁灭的世界,不再有色彩,一切都暗淡。
地藏王多么希望,这个时候,能够看到坐在道旁大石头上的六祖。他一定是光着两只脚丫,搧着蒲扇,哈哈大笑。
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消失,就像纸张上的画,一点点变得焦黑,燃烧殆尽。
只余,无尽遥远之外的冥祖。
太远了!
太远,自爆神源是肯定杀不了祂。
但地藏王并不气馁,做为苦行僧,他最不怕的就是遥远。最不值一提的,就是磨难。
再遥远的路,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一定可以到达。
身后,各种神通和神器攻击而来,冥祖纹丝不动,目光始终锁定在地藏王身上。无论祂调动何等强大的规则秩序,竟然都阻止不了地藏王前进的脚步。
两人的距离在拉近。
冥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位初入始祖境的修士逼退,但现在看来,好像已经不得不退。
心中这个念头刚刚升起,祂却发现,自己被一道圆形的空间禁锢,抬头看去。
只见,一层圆形的厚重建筑,凭空出现在那里,不知直径多长,就好像有整个宇宙那么巨大,怎么都走不出它笼罩的范围。
“轰!”
这一层圆形建筑,重重落下,压到冥祖头顶。
“嘭!”
冥祖抬起一只手掌,与上方那一层圆形建筑对碰在一起。
没能击碎。
在这一瞬间,空间被压得凹陷。
凹陷的范围,一直蔓延到残灯大师和天姥等人的脚下,要将他们拉扯到中心去。
“有未知存在要镇杀冥祖,快逃!”
石叽娘娘脸色勃然巨变,再无法保持平静,以最快速度遁走。
这样的变故,超出所有人预料,没有人敢继续待在这里,纷纷施展神通,挣破空间的拉扯,只想有多远逃多远。
“轰!”
第二层圆形建筑落下,空间进一步凹陷,但就是不破碎。
“轰!轰!轰……”
圆形建筑,一层叠加一层,压得冥祖不断下坠。
问天君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眼神凝重到极点。一共七十二层圆形建筑,压到冥祖头顶,无数始祖规则在上面交织流动。
本该保存在剑界的七十二层塔,出现在了这里。
是谁将它祭炼完成的?
问天君见过七十二层塔不知多少次,但,从未想象过七十二层塔可以爆发出如此威能,压得冥祖都只能抵挡,无法逃逸。
阎罗太上道:“七十二层塔的祭炼,有冥祖的一份,恐怕祂自己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死在塔下。”
七十二层塔,可以说是时空人祖、冥祖、剑祖、天魔、不动明王大尊,在各个不同的时代,各自祭炼成功其中一环,是可以比拟九鼎。
这样的重器,以完整形态出世,简直就是宇宙历史上的重要时刻。
但在场修士,心中却没有丝毫激动,只有无限的恐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到底是谁在下一盘坑杀冥祖的大棋?
地藏王前进路上的阻碍越来越少,拖着疲惫的身体,终于走到冥祖面前,身体已经是裂纹无数,光华刺目到极点。
所有意识都消失,只剩“自爆神源杀死冥祖”这一念。
这一念,是最强的一念。
“哗!”
灼目的光芒,在七十二层塔下释放出来,没有声音,但却撕裂一切。
别说冥祖,就连七十二层塔都四分五裂,化为碎片。
空间快速向内坍塌,并且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向外蔓延,整个宇宙都要收缩重启一般。
始祖自爆神源,只存在于传说中。
此刻,传说照进现实。
地荒宇宙,地狱界,天庭宇宙,离恨天……诸天万界的天地规则,都好像是被煮得沸腾。
时间长河出现短暂的断裂。
宇宙中,很多地方的时间出现静止现象。
空间紊乱,黄泉星河变得弯曲,天庭宇宙出现了数道裂痕,真实世界、虚无世界、离恨天,三界的壁障进一步破碎。
一切都在向太初混沌衍化!
……
生死界内,张若尘立于死亡漩涡的中心,已经是完全衍化出五行,体内四十团黑白道光闪烁。
不再像以前那般,第四十团道光暗淡。
没有暗淡的道光,真正的小衍圆满,踏入半祖之境。
以前他不止一次冲击小衍圆满,但,每一次都因为驾驭不了四十团道光,以失败告终,甚至差点爆体而亡,可谓凶险至极。
这一次逆转道法,重归于无,虽然凶险,但却破而后立,真正悟透“无极”的真谛。
无极,不仅是要明白从无到有,更要明白从有到无。
有无皆悟,才能融会贯通,驾驭小衍。
甚至,将来驾驭大衍!
张若尘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了,已经看清从小衍到大衍的路,唯剩大衍本身还是一片模糊。
大衍之数五十,那就是他的始祖境。
魂母和般若,分别位于婆娑世界和极乐世界内,两座世界又被张若尘的太极阴阳图的阳极和阴极包裹。
随着太极阴阳图运转,她们二人也在移动。
张若尘不断将魂母的规则神纹和神气剥离,搬运到般若的体内,助她修行。以他现在的修为,始祖之下,造就任何层次的修士,都是可以做到。
若说始祖无所不能,那么在帮助修士修炼的方面,张若尘已经胜过一些始祖。
冥祖可以帮助尸魇,达到始祖境。
张若尘觉得,自己未来修为再进,也是可以帮那些原本就有始祖潜力的半祖,再往前走一走。
半祖境界的魂母,此刻就像一个弱女子,被张若尘镇压得一丝反抗之力都没有。
待到死亡漩涡消失,生死界内的一切能量,皆被张若尘吸收。
张若尘体内的黑白道光数量,达到四十四道之多,在半祖路上,又走了长长的一段。
……
张若尘、凡尘、慈航尊者、般若、魂母走出生死界,来到碧落关下,这才发现,外面已是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