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华乘着轿子到荣王府时,还不到辰时,荣王府外站着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见她从轿子上下来,提步就迎了过去,“沈姑娘好,老奴是荣王府的管家。昨日王爷已经吩咐过相关事宜,沈姑娘跟着老奴来吧。”
沈若华屈膝冲陆管家行了个谢礼,便跟着他进了王府。
荣王的王位,是先帝在位时所封。都说荣王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委实不假,荣王府外看与别的王爷府邸别无一二,可走进方知乾坤。府内的住宅雕梁画栋,朱墙璃瓦,府后的小径种着一排青松,亭台楼阁、轩榭廊坊,无一处不精致。
饶是沈若华,也不免对此心生惊奇之意,跟着管家继续走了一阵,四周已经没了人烟,荣亲王府上小厮不多,大约是因为主子常年征战在外的缘故,可到了这里,已经看不见一个下人。
管家站在沈若华左前侧,步履不快,见她目露异色,才出声解释道:“前边就是王爷的私院,平日里不许下人随意进出,每日的打扫都有老奴领人前往,闲暇时候,王爷不许我等私自进去。”
“王爷是朝中众臣,王爷的私院,自然不可随意进出。”沈若华步子顿了顿,“我只是来府上随王爷学琴,踏入王爷的私院,怕是不大合适吧。”wutu.org 螃蟹小说网
管家的步子未停,微垂着头说:“老奴不敢揣度王爷的意思,只是王爷昨日吩咐,要老奴将沈小姐领到私院的厢房中。王爷恐怕是为了避免旁人打搅,沈小姐尽管跟着老奴,不必担心旁的。”
沈若华嗯了一声,收回暗暗记路的目光,垂着头安分的跟着陆管家。
临到了一处院子,管家停下了步子,沈若华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的院子,“这是王爷的住处?怎么没有挂上匾额?”
管家笑了笑说:“老奴也不知道,许是王爷还没想好。”
管家上前推开院门,比之外头的精致景致,眼前的院子就十分简单,院前不远立了一个假山,假山下是一从活水筑的池塘,池塘内几条硕大的锦鲤欢快的游着。左侧的一处空地,放着一架兰锜,摆了不少的兵器。
除此之外,眼前偌大的庭院,便别无一点旁的装饰,假山流水也并未中和这院内扑面而来的弑杀之气。
管家领着沈若华来到院内的一处厢房,俯身说道:“姑娘,就是这儿了。王爷这时想必已经下朝,正在回府的路上,烦请姑娘在屋内稍等片刻,老奴和这位姑娘,会守在院外。”
“嗯。”沈若华应了一声,转身推开房门,迈入厢房之内。
“喵!”
沈若华眼前一花,肩头蓦地一沉,她下意识扭头看去,正对上一双浅蓝色的猫眼。
沈若华背脊一僵,还没回过神,管家就上前将那一团从她肩头抱了下去,顺了顺毛。
蒹葭快步走到沈若华身侧,上下看她,“姑娘没事吧。”
蒹葭蹙着眉看向管家,“管家,这、这是哪儿来的猫啊。”
管家脸上带笑,一边顺着猫毛一边俯身对沈若华解释道:“姑娘,这是上次使臣朝拜带来的宝物,听闻是楼兰进贡给东岳的至宝之一,皇上将这猫赐给了王爷。”
那猫儿雪白的一团,浑身上下都被长毛包裹,连四条小腿都瞧不见,唯独两颗浅蓝色的猫眼亮的惊人,叫声软的似是能滴出水来。
沈若华喉头动了动,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给我抱抱。”
管家笑眯眯的把手里的猫递了过去,嘴上道:“这猫认生,平日里除了王爷和老奴,不轻易让人抱,方才能窜到姑娘身上,想必也是喜爱姑娘。”
那猫站起身嗅了嗅沈若华的掌心,喵了一声,蹬了蹬腿蹦到了她的怀里。
沈若华伸手揉了揉它身上的长毛,有些僵硬的表情温软了下来,那一身长毛的手感比宫内的锦绸都细滑,沈若华不动声色的摸毛问道:“猫的名字是什么?”
“叫小蓝,是老奴取的。”管家温和道。
沈若华点点头,见猫蜷缩在她怀中舒服的打着呼噜,一时间也不想放下,干脆抱着猫进了屋。
房内没有点炭炉,同外头一样冷,沈若华裹了裹身上的斗篷,漫步往屋内走去。
屋内分为正堂和左右两间侧房,房内唯有几架兰锜,并无床榻,想必平日里就是搁置武器的屋子。
沈若华挑了个能做的椅子坐下,房内没有茶水和消遣的物什,沈若华干脆抱着猫继续顺毛。
等了片刻后,厢房外传来脚步声。沈若华抬起头,正准备出门,怀里的猫就站了起来,灵活的跳下地跑到门前,趁着房门被管家打开,蹭的蹿了出去,爪子勾着霍孤身上的朝服,三两下蹦到他的肩头,喵喵叫着蹭了蹭他的脸。
沈若华见霍孤由它动作,不免愣了愣,看着那一团白毛,袖下的手捻了捻指腹。
霍孤将猫抱在怀里摸了两下,沈若华收回目光,欠身行了个礼,“给荣亲王请安。”
霍孤看着她眼底稍显垂涎的目光,心中觉得好笑,他将猫递给了管家,示意他领着猫下去。
沈若华眼尾被那团白毛勾着,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鼓了鼓脸颊。
霍孤绕过她进了屋,后头的男子手捧着琴紧随其后,沈若华定了心神,随之踏入房中。
齐言将手里的琴放置好,才颔首退出了厢房,将房门合上。
霍孤撩了下摆在琴前落座,指尖附上琴弦,曲子如印在他脑中,一曲将军令行云流水般奏出。
沈若华攥了攥指尖,前半段的曲子,她还勉强能记得住霍孤的指法,进到后半段,便已经是眼花缭乱心头发慌。
将军令本就是振奋军心之曲,威严庄重,雄浑壮阔。而经由他手弹奏的曲子,更是凝入一股杀气腾腾的凛然气势,叫人热血沸腾间,也不免胆战心惊,脊骨生凉。
待他一首曲子弹完,沈若华面上镇定,额上却覆上一层细汗。
霍孤抬眸看去,嘴角溢出一抹浅笑。
三年前,他在城墙弹奏这曲子时,在场所闻的百姓都已两股战战瘫软在地,城墙上听曲的宫妃险些在御前失态,能在此曲下面不改色之人少之又少,沈若华能做到这样的地步,已经是十分不错。
霍孤给了她半柱香的功夫调稳心神,见她恢复状态,才起身道:“你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