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做的不错。”
主位上的男子半披散着长发,额前垂落的几缕斑驳发丝阻挡不住半分他的俊美,明明儿子都十七岁了,却依旧年轻的不像个中年人。
只是容貌虽俊,可眉宇间缠绕着的那股子阴狠与毒辣,却让人不敢直视。
因此听到自家这个恶毒老父亲难得夸赞他,聂槐序并没有感到开心,脸上和心里都是如出一辙的淡漠。
“呦,真是难得~父亲竟然也有夸赞我这个废物儿子的一天。”
“可真叫儿子受宠若惊呢~”
脸上冷若冰霜,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惊讶的意味,可偏偏他的语调拐了八百个弯儿,任谁都能听出他在阴阳怪气。
只觉得……茶味儿甚浓。
听着他话里话外的嘲讽,聂闻笙眉头一挑,反而笑的灿烂。
“当上少寨主就心大了吗?竟然卖弄我这个父亲面前来了!”
他明明是笑着的,可是目光阴毒的像是一条毒蛇,令人只觉得惊悚和窒息。
“看来,序儿是忘了小时候为父怎样教导你的了……”
聂闻笙毫无征兆的一甩宽袖,一个蓄满热茶的茶杯便朝聂槐序疾速飞去。
那茶杯朝着聂槐序的门面砸来时,他定定的看着,好像是要和之前一样选择逆来顺受,乖乖的接受来自父亲的惩罚。wutu.org 螃蟹小说网
——聂闻笙从来不是个好父亲,甚至说他连个人都算不上。
当聂槐序的表现不合他的心意时,便会直接动手,头破血流什么的简直是家常便饭。
他的反抗和躲闪只会迎来他更加猛烈的责罚。
所以,明明他早就有了躲闪的能力,之前却也乖乖任他打骂。而且按照以往,他现在应该感到高兴,因为冲他砸过来的仅仅是一个茶杯而已。
但是他也说了,这是以往。
聂槐序微微偏了偏头,那茶杯便擦着他的耳边飞过去,重重落在地面上,瓷器清脆的碎裂声很快在耳边响起。
他轻描淡写的躲过茶杯,又慢条斯理的拍了拍自己右边的肩膀。
嗯,很好,衣服没有被弄湿。
这么想着,他唇角勾了勾,一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上抬,看了一眼脸色似乎不太好的老父亲,笑道:“呀,脖子有点酸,便动了动,却不想误了父亲对儿子的‘教导’……”
语气里多了几分虚浮的惋惜与歉意,可他面上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压根儿没有一点真诚。
“我想,父亲应该不会怪罪我这个刚成为少、寨、主的儿子吧。”
他将“少寨主”三个字咬的极重,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要不是他老子,你凭什么在他这个少寨主面前端架子?
莫不是以为他还是那个只能任他施为的稚子吗?
听出他话里威胁的意味,聂闻笙怒极反笑,缓慢而用力的一下下拊掌。
“真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啊!果然和我一样卑劣到了骨子里……”
“枉我之前还担心你被聂桑窈那个小丫头给哄骗住,要心甘情愿的给她当奴隶,替她达成所愿。”
他虽然不爱出去,可这并不代表他眼盲耳聋。
毕竟,万蛊寨里并不是所有人都服聂听箫这个寨主的。
前几年聂闻笙见这小子跟在聂桑窈身边,心中虽然不满,可也觉得趁机取得他们的信任倒也不是件坏事。
本来看他那低三下四的软骨头样,他还苦恼该用什么法子来打醒他,却不想这小子天生就适合当坏种,关键时刻背刺聂桑窈一刀。
虽然没能彻底将聂桑窈拉下来,但是却也撼动了她少主的地位,也不算是白费心机。
如今又骗过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哄的聂闻笙将少寨主之位给了他。
啧啧啧,真不愧是他的种呢~
想到这儿,聂闻笙那点因为被违背而生出来的怒气缓缓散去,看向聂槐序的眸光里带着一丝审视。
聂桑窈当初那么护着他,都也没喂熟,他这个长期虐待他的,仅剩下血脉和武力压制着他的父亲,更不可能让他忠心耿耿。
这可是头小狼崽子呢……
聂槐序低着头,听到这句话后却是轻笑一声,一边缓缓抬头,一边开口道:“达成所愿?她达成所愿了,那我的愿望又有谁来达成?”
他直直望向坐在主位的聂闻笙,语气骤然变得狠厉,眼眸中的欲望喷薄而出。
“寨主之位,只能是我聂槐序的!”
“谁也抢不走!”
话落后,他顿了顿,像是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又慢慢的恢复了之前那副笑的轻浮的模样。
“况且,父亲不是教过吗?任何阻拦我们的人,都只能成为我们的踏脚石。”
“对吧,我亲爱的……父亲大人~”
唇边的笑意靡丽,明明是眉眼弯弯的模样却让人不寒而栗。
望着他这样的笑容,聂闻笙却罕见的有点愣神。
真是像啊……
聂槐序在短暂的瞥到他目光里瞬间划过的温柔后,便垂下眼眸,掩盖住眸底的嘲讽。
果然啊,只要他这么一笑,再大的事也能被这个谨慎多疑的父亲暂时抛之脑后。
不过这一招不能常用,用多了,便没有这个效果了。
聂闻笙在一瞬间的出神后,很快恢复原来的神态,只目光里的那丝怀疑与审视消失不见。
不过是一只小狼崽子而已,对他而言算不成威胁。
况且他现在想要的早就不是那寨主之位了,他们之间并无利益冲突,他若是真想报复他,像从前一样打老实了便是。
他现在还需要这个少寨主儿子,只要他乖乖听话,不打扰他的计划,偶尔闹腾一下也无妨。
聂闻笙又笑了。
“看来你学的不错。”
这已经是今天他第二次夸他了!
他抬起头,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道:“如今我已经快要大权在握,我们是不是要谋划谋划怎样替父亲一雪前耻?”
“大伯一家风光的也太久了,我很不爽。”
所以,我的好父亲,你想要的只是让大伯一家不好过吗?
闻言,聂闻笙眉目间露出轻慢之色,修长而带着薄茧的手指撑着太阳穴,语调不急不缓的斥道:“急什么?早晚有他们难看的时候。”
目光短浅!
只一心惦记着寨主之位和那点子仇恨……没见识的东西!
聂槐序听到他的话却是冷哼一声,“是~谨遵您的指令……”
阴阳怪气的撂下这句话后,他转身就走,像是不满父亲的“优柔寡断”。
聂闻笙眼皮都没掀一下,闭着眼睛假寐,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
等回到了他的房间,聂槐序脸上的那股子阴沉和不爽才消失不见。
他坐在书案前,透过窗子打进来的光照的他的脸一半光明,一半阴暗,眸光幽深而晦涩。
聂闻笙所有的行动和意图,他这个亲儿子是一点不清楚。
他只信任自己。
就连知晓他另有图谋这件事,都是聂槐序偶然发现过一点踪迹才猜到的。
可一路顺藤摸瓜的查过去,他却什么也没发现,甚至差点被发现。
之后,他便更束手束脚的了,所以至今也没查出一点眉目来。
可从他的秘而不宣以及谨慎至极的做法中,也能侧面的反映出他所图一定不小,肯定不仅仅是报复大伯一家那么简单。
聂槐序思索着,手指不自觉的轻叩桌面。
父亲啊父亲,你到底在谋划什么呢?
你想要的,又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