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子不高的小孩儿在前面自言自语,后边的板车上拉着一只扯着脖子乱叫的的象龟。”——近十几天里城内最滑稽的场景非它莫属。
象龟开口说话之后的十几天,是宁川在乌圆城里最快乐的日子——这十几天,宁川每天最重要的事情除了用骑板车拉着象龟满城转悠——去吃好吃的食物,去公园撸编制猫,顺道给奶奶跑腿买布料……还有准备出城事宜。
“啊,我想了想,还是叫你407好了,毕竟这个数字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额,那我就勉强接受吧!”
“停——咳咳!前面那个苹果——看起来不错,还有香蕉!还有!!!”407低沉的叫声引起了果蔬店主的注意。
“知道了,等着!”
“赵大伯,我要两斤苹果,还有一斤香蕉!”以前爷爷在的时候就常常带宁川来买赵大伯家的东西。
“哟,最近都不买西红柿了?唉!还真是件稀罕事儿,你家象龟是不是生病了?之前带它来的时候也没听过它叫吶!”赵大伯一边捡水果一边问道。
“啊,没有,它就是饿了哈哈哈。”宁川打着哈哈准备糊弄过去。
“唉我可是听说,这乌龟要是生病了可是会扯着脖子喊的,你不行带它去检查检查,这么大个家伙,生病了可不得了嘞!”赵大伯的手就没停过。wutu.org 螃蟹小说网
“唉,我没要梨”宁川急忙摆着手要去夺赵大伯手里的袋子。
“这俩我送你的,赶紧给它吃吧,你看它叫的,听的我心慌!”
“谢谢啊!”宁川得意的回头看了看407。
“你是——在嘲笑——我!”407伸长脖子朝宁川喊到。
“哎呦,别叫了!这不马上就能吃着了嘛!”赵大伯用及其嫌弃的表情示意宁川赶紧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川一路上都在嘲笑407,弄得407十分不爽。
“……”
“唉,407!407?”
407缩进壳里假装睡觉。
“好啦!对不起,不要赌气了!我先送你回家,我要去找哥哥。”
“想我——这么大年纪,还要被你这个——黄毛丫头嘲笑,你这也太——太不尊重我了!”象龟说完又把脖子缩了回去。
“对不起嘛……到了,你自己先呆着咯!”
“哼!”
宁川安顿好407以后便搭渡船前往“绣虎港”,从垂珠港坐渡船约20分就能到。
哥哥前年订婚以后就和她的未婚妻一起搬到了“绣虎区“,生意重心也大都放在了“绣虎港”。
“哥!”宁川一靠岸就看到了港口边的哥哥,身姿和宁川的爷爷倒有几分相似,只不过少了宁斌身上那骨子儒雅,反而是多了分傲慢和冷漠,显得硬气不少。
“宁川!你怎么来了?”宁冽听到宁川喊他,快步走向宁川。“你去那边的茶楼等我,等我忙完这边的事再来找你。”
说完宁冽拍拍宁川的肩膀就转身去找刚才和他说话的人。
宁川找到角落里靠窗的位置坐下来,远远的看着哥哥在港口忙碌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又想起和爷爷一起在港口的日子——爷爷不让宁川跟着跑船,但只要是在乌圆城内谈的生意,他几乎都会带着宁川。
“宁川,你好久没来找我了!”
“啊,最近比较忙。”
“怎么,你还能有我忙?再忙来找我的时间总是有的吧!”宁冽说着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那么忙,我来找你你也没空搭理我呀,我和嫂子又不熟,怪尴尬的。”
“行了行了,说吧,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前段时间来的那个梅先生你还记得吧?”
“嗯。”
“我要出城,离开乌圆城,和梅先生一起走!”
“你弄清楚那人的底细了吗,你就跟他一起走!”宁冽大手一拍桌子,震的茶杯碰撞,叮当作响。
“不是,你听我说嘛,你急什么呀!”
宁川把钥匙和梅先生到访之后的的事情大致告诉了宁冽,宁冽表情复杂。要不是看了所谓的信,信上的字迹也的确是爷爷宁斌的,他绝不会相信妹妹说的话。
“所以要我帮你做什么?”宁冽长舒一口气,不情愿的说道。
“钱,还有缓学申请需要你帮我送去逐夏城,我这趟旅行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不确定能准时去报道,保险起见还是申请晚些入学为好。另外,老妈那边你得帮我应付,我不想听她说一些废话……”宁川身体后仰,环抱双臂,靠在椅子靠背上。
“那老爹呢,你也不打算告诉他?”
“等老爹出差回来自然会知道的,我相信他会支持我的决定。”
“你不该瞒着老妈,不管怎么说,她是……!”
“呵呵!”宁川冷笑一声,打断了宁冽的话,“要是我告诉她这些,她会先认定我是在说谎骗她,然后想方设法也要阻止我的计划!最后还要用一堆废话来为她的控制欲开脱,美其名曰她是关心我!真是可笑。”宁川直起腰来,情绪激动。“你忘了当初我……我说要搬到爷爷的房子里住的时候,她是怎么做的吗!反正我不会跟她说的,你要告诉她,也得等到我顺利出城了以后!”
宁川气鼓鼓的把头别开,面向窗外。
“我会帮你的,但是我需要时间说服自己……宁川,不要这么固执!”
“知道了,下个周周三,计划是下午从衔蝉港出城。到时候如果你不忙的话就来送我。”
和哥哥不欢而散后宁川没有回家,而是沿着河岸漫无目的的闲游。
橙黄色的阳光撒满乌圆城,远处大运河上货船反射着引人注目的光辉,一条紧挨着一条,有序的穿过拱桥下方的桥洞。几乎每条船上都有在夹板上跳跃着向岸边摆手的人,他们大多怀着的是归家的喜悦,或是离家的不舍。还有的人只是挥手,尽管岸边没有人等他们归家,也没有人为他们送行。
港口上站着许多招手的人,有卸货的工人,谈话这的商人……被夕阳拉长的人影使得港口显得更加拥挤。
近处的小河道里有打鱼的老翁,戏水的游客和载客的渡船,小桥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三两结伴的猫,桥边树下有下棋的老大爷和找螃蟹的小孩儿……
一切是看起来那么热闹,那么有趣,但却都与宁川无关——母亲极强的控制欲望让宁川只能选择在热闹中独自长大。
宁川母亲在集会上聊天时,最喜欢的环节是——在别人说“看你家孩子多乖,不像谁谁家的孩子怎么样……”之后,微耸肩膀,下巴内收,眼睛上瞟露出“难为情”的微笑,然后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先贬低自己的孩子,再大谈自己的育儿经……
在母亲眼里,“听话和好成绩”是衡量一个孩子是否合格的标准。
而宁川,一个四岁才开口说话,直到七岁才能组织出一句完整的话的孩子——性格安静木讷,说话磕磕巴巴,不招人喜欢。从小和爷爷奶奶长大的她在母亲眼里是她个“野孩子”,不讲礼貌,不服管教。
宁川六岁搬家,和母亲一起生活,从那之后的日子对宁川而言,每天都是一场劫难。
母亲长期的情感控制和言语打压使得宁川时常做噩梦。宁川假装不在乎母亲不平等的对待,但她又努力的学习想用成绩博取母亲的一点关注,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宁川意识到——无论做什么,她在母亲眼里,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孩子,所以她不再幻想能得到母亲的爱,也不再对他人抱有期待——“我一个人很自由,至少不会失望”。
爷爷离开时,宁川12岁。失去保护伞的宁川主动的去忽略自己的感受和他人的情绪,逐渐变成了一个只会思考而少有情绪的“温暖的机器人”。
宁川选择用阅读来填满内心的空虚,日渐开阔的视野让她逃离乌圆城的想法愈加强烈,
“母亲代表着什么?希望,温暖,无私的爱……”
宁川望着公告栏上的广告语出神。
“我称呼她为母亲,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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