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把手从炉子上收回,抬头看了薛云一眼,示意他有话就说。
“听说博陵崔氏和宇文家与我那已故丈人有仇怨,不知究竟是何仇怨?”薛云问道。
“你不知道吗?”魏征有些惊讶的问道。
“没人给我说,我怎么知道?”薛云摊开双手,有些无奈的说道。
薛云问过李玉燕,但是李玉燕不知道,大舅子肯定知道,但是不方便询问,说的时候就有些不自然,显然事情有些不光彩。
主要是薛云认识的人之中,老一辈的不多,这事又只能找关系好的询问。
“嗯,子不言父过,没人告诉你也正常,毕竟这事对你丈人家不太好说。
武德二年,你丈人领兵攻打宇文化及,宇文化及因军中粮尽,于是请求投降,你丈人不予接受,当时黄门侍郎崔民干请求接受宇文化及的李神通大怒,把崔民干囚禁在军中投降。你丈人大怒,把崔干囚禁在军中。
结果可想而知,等到宇文士及救援到达之后,战况就没那么好了。”魏征回忆着说道。
通过魏征的讲解,薛云对死去的岳父大为震惊,简直无法形容,简直就是作死小能手。
不接受宇文化及的投降,只是因为他想攻下聊城,夺其财物以奖赏将士。
在贝州刺史赵君德率先登上城墙,眼看就要夺下城池的时候,居然嫉妒别人的功劳,收兵不战。
同年在和窦建德的战争中,连战连败,率领各路兵马到黎阳,投奔李绩,其实应该说是败退。
结果和李绩,魏徵、李渊的妹妹同安公主等人一起被窦建德抓了,如果不是窦建德放过他们,魏征和李绩等人坟头草都已经丈二。
武德四年,李神通领兵五万多人,与刘黑闼在饶阳城南交战,再次大败,兵马和军需物资损失三分之二。
听魏征这种亲身经历的人讲解,薛云简直震碎三观,窦建德放过他们还能理解,毕竟窦建德势力小,不敢杀李唐的人,只是他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死在李唐刀下。
主要还是李神通,贪功无能,还损兵折将,估摸着不是姓李,最低也是丢官,弄不好早就被斩首了。
也难怪宇文家族不待见李神通一家,这尼玛是赶尽杀绝啊!别人都投降了,你居然不接受,都是大家族,有这个必要吗?估摸着宇文家族是把宇文化及等人的死,怪在了李神通身上,毕竟他要是接受了投降,后面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崔民干怨恨也能理解,到手的功劳没了,损兵折将的责任还得分担,而且你还软禁,是不是要弄死我才甘心啊。
关键现在崔民干还活着,刚刚出任宋州刺史。
黄门侍郎属于门下省的副手,正四品官员,掌管侍从、奏疏、批驳是非,以及通判省事务。黄门侍郎还参与门下省的日常管理,以及对诏令和章节的批驳。他们具有陪伴皇帝并参加祭祀、仪式和其他活动的侍从的性质。当门下省的长官待中空缺时,黄门侍郎可以代替主持门下省的工作,包括处理外交和诏令的招募等事项。
担任黄门侍郎,不但是门下省尚书的候补人员,还必须是皇帝的心腹,能做到这个职务,能力自然不用说。
如果崔民干不是李渊朝的老臣,薛云猜测他现在都可能是六部主官之一。
崔民干不但是高官,还是博陵崔氏,想想就头大,这软饭越来越难吃了。好在还有一群舅子顶在前面,自己只要不直接对上,别人也不会来针对自己。
“成亲之后就回平高,尽量不来长安做官。”薛云心里暗自想道,摊上这么一个岳父,他也没有办法啊。
魏征说的东西,还只是简单的描述,薛云知道其中肯定还有不少内幕,例如攻城抢的那些钱财,会不会贪一些下来。
薛云对李神通的作为很是反感,据说他攻克魏县的时候,杀死俘虏一千多人。
杀俘虏这事,放在外族身上薛云不反对,杀将领他也觉得没问题,你这杀普通士卒就有些过了,估摸着就是为了钱财或者功劳。
从魏征家里离开,薛云心情有些不好。
“你来长安一段时间了,一直待在家里也很无聊,不如出去转转。”看出薛云兴致不高,李玉燕就劝说道。
“你说得有道理,难得来长安,我该出去转转。”薛云点头赞同,他觉得李玉燕说得有道理,来了长安,不好好逛一下太亏了。
冬天也没有阻挡薛云游玩的脚步,第一站就是长安最好的景点之一曲江池。
曲江池一部分是皇家园林,其它地方还是对民众开放的。
长安城边上,大的景点有两处,首屈一指是林苑,不过那是皇家禁苑,皇帝游玩打猎的地方,种植着许多水果,养着各种动物。
上林苑是秦汉时期的一个皇家园林,其地理位置跨越了长安、鄠邑、咸阳、周至、蓝田等县城,汉朝之时占地面积约三百四十平方公里。差不多有港岛那么大。
这个庞大的园林不仅是汉朝帝王们休闲娱乐的场所,也是国家权力象征的体现。上林苑内有离宫七十所,可以容纳千乘万骑,显示了其宏伟的规模和重要的地位。此外,上林苑内有渭、泾、沣、涝、潏、滈、浐、灞八水出入其中,这些水系不仅为园林提供了丰富的水源
汉武帝是花了一辈子的时间也没有真正把它建好,但上林苑确实主要是在汉武帝手中建起来的,是在秦代旧苑上扩建而成的宫苑。
上林苑去不了,曲江池还是没有问题,只是很可惜,这是冬季,除了白茫茫一片,看不到其它景色,十里荷花的场景更是没有一点。
即便是冬季,曲江池边上游客也不少,看看对岸的芙蓉苑,薛云暗自感叹,难怪都想做皇帝,这待遇谁不羡慕。
芙蓉苑那边亭台楼阁,在常青树中半遮半掩,比起这边单调的景色漂亮百倍。
“兄台这是在看啥?”薛云好奇的问道,他在旁边是一个身穿白色大氅的男子,他正弯腰看着冰面。
这是一件没有一根杂色的大氅,一看就价值不菲,男子直起身的时候,薛云都不由一愣。
貌比潘安!这是薛云脑子里浮现的词语。
这个男子年龄不大,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但是相貌真的很英俊,而且气质也非常好,儒雅,高贵。
“我在欣赏自己绝世容颜,你不觉得,怎么也看不够吗?”年轻男子感叹道。
薛云:(?﹏?)
“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自恋的薛云见过,如此自恋的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你真的英俊,但也不至于,大冬天来这里,就是为了看自己的脸吧?
一开始薛云还以为他是在看曲江池里面的鱼,所以才一直看冰面。
“毫无阳刚之气!我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薛云摇摇头道。
“兄台你这是羡慕,我已经习惯了,这不怪你。”年轻男子微笑着摇摇头道。
女人有酒窝的薛云见过不少,男人笑起来有酒窝的好像不多,不过看着确实很难让人没有好感。
薛云嘴角一抽,突然不想和他说话了。
“兄台也无需自卑,在我看来,你也是难得的美男子,你的五官端正,左右相同,这是非常少见的,当然!除了我之外。”
薛云眉头一挑,他还真没留意自己的五官,应该说没有仔细的去观察过自己的五官,毕竟能看到自己脸的时候不多,每天洗脸也只能看出自己不丑。
人很奇怪,同时具有两个器官的地方,左右是有差距的,就像眼睛的大小视力,耳朵的听力和轮廓,手臂的大小和力气,这些都是有区别的。
“多谢兄台夸赞,不知如何称呼,在下平高薛子义。”
“长安独孤谋见过薛兄!”
“久仰久仰!”
“我长安第一美男子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平高吗?”独孤谋惊喜的问道。
薛云笑容一僵,我这久仰是客套,难道你听不出来吗?独孤这姓当然久仰,但是独孤谋,不好意思,真没听过。
“不,并没有传到平高,而是我到长安的时候,听朋友说过,长安脸皮最厚之人就叫独孤谋。”薛云摇摇头道。
独孤谋笑容也僵住了,顿了一下才正色说道:“薛兄肯定是听那些嫉妒我的人说的。”
这个话题没法聊,薛云看看四周问道:“独孤兄这是一个人来看雪景?”
“嘿!薛兄你也觉得,只有这白茫茫的大雪,才能掩盖世家的丑恶吗?”独孤谋笑着道。
懂了!这家伙不但自恋,还很中二,嫉世妒俗,简单点说就是脑子不正常。
“是啊,是啊!”薛云附和道。
“如果世界只有白色就好了。”独孤谋感叹道。
“只有白色好不好我不知道,眼睛肯定受不了。”薛云有些无语的说道。
“你的意思,看久了白色,眼睛受不了?”独孤谋问道。
“是啊!雪盲症呗。”
“我还以为是眼睛不好,原来是看久了白色啊!”独孤谋欣喜的说道。
“这么高兴?看来没少吃亏啊!”薛云心里暗自想道。
“我觉得与薛兄你甚是有缘,不如一起喝一杯。”独孤谋说着对远处招招手。
过来两架马车,一左一右的分开,随后两个侍女,两个马夫开始摆放物件。
小胡凳,铜炉,木炭,案几,还有酒壶。
物件都很精致,薛云也喜欢看这些铜器,古朴的韵味让人赏心悦目。
酒壶被放在炉子上面,这是温酒,冬天喝这种温好的酒感觉很不错。
“呼!”
跟着独孤谋来到案几边坐下,看见他皱着眉头摆弄酒杯,随后眉头苏展,吐出一口长气,露出一副轻松的笑容。
薛云看看四周,又看了看侍女和家丁,心里隐约有了猜测。
侍女很快拿着酒壶,给两人倒上还冒着热气的清酒。
二十多度的酒本身就很温和,一口喝下肚子,身体顿时暖和了三分。
“薛兄,我这酒怎么样?这是苏州稻谷酿制,窖藏一年的清酒,只有到了冬天,喝着才最舒服,温和中带着一丝特有的清冽。”独孤谋优雅的喝了一樽,放下酒樽问道。
“嗯嗯,好酒。”薛云敷衍的说道。
该死的富二代,自己哪里会品酒啊,只是能喝出好坏而已。薛云心里暗自吐槽。
“薛兄你好像并不赞同?莫非你有更好的清酒?”独孤谋问道。
“清酒我没有,烈酒我却有不少。”
“真的?有机会可得请我尝尝。”
“没有问题,等会回城就可以去我家喝酒。”
“薛兄不是来长安述职的吗?”独孤谋好奇的问道。
自己口音是原州那边的,即便自己能说普通话,和关中的口音区别还是不小,所以都能听出来,他是外地的。
每年的冬天,长安都会有不少官员被召进京城述职,尤其是府兵,折冲府的将领调动还是比较频繁的,所以独孤谋以为薛云也是府兵将领之中的一个。
“我是来长安成亲的。”薛云摇摇头道。
“成亲啊!女人很麻烦的。”独孤谋摇摇头道。
“还好吧!”薛云笑了笑,每个人经历不一样,自然感触不同。
“独孤兄,不知长安附近哪里有好玩的景点?”薛云问道。
“这个季节,好玩的地方不多,汉长安旧地可以去看一下,咸阳那边也可以去看下,蓝田那边也行。”独孤谋说道。
“蓝田日暖玉生烟!蓝田县玉石很多吗?”薛云好奇的问道。
“不少吧,反正每年都会买一些,正所谓头戴蓝田玉,耳后大秦珠。”独孤谋淡淡的说道。
“大秦珠是什么珠?我怎么没有听说过?”薛云好奇的问道。
“就是这种,据说是西方很远的地方,一个叫大秦的国家传过来的。”独孤谋从腰间摘下一串配饰,随手放在案几上说道。
原来是红宝石,白玉与红宝石镶嵌在一起,白的如雪,红的如火,确实很好看。
薛云想了想才反应过来,所谓的大秦并非秦朝,好像是古代罗马的称呼。
“原来是红宝石!”
相对玉石翡翠来说,中原出产的宝石确实不多,最好的几乎都在中原之外。
见到薛云没有动自己随身物品,独孤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
“薛兄想去哪里玩?”独孤谋问道。
“秦砖汉瓦,我想去看看阿房宫。”薛云想了一下说道。
秦始皇埋在地下的兵马俑,不可能去挖,不过大名鼎鼎的阿房宫遗址,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没啥好看的,只有一点点痕迹还存在,再过一些年,就全埋在地里了。”独孤谋摇摇头道。
“正因为现在还能看到,所以得赶紧去看看,不然以后想看都看不成了。”薛云笑着道。
“行!你何时去,我陪你去一趟!说来我去过咸阳,还真没去过阿房宫的遗址。”独孤谋一拍大腿道。
“会不会耽误独孤兄你的事情?”
“嘿嘿,我能有啥事情?我就是混吃等死的人,没有事情干。”独孤谋摆摆手道。
“那就明天吧,我准备一下,明天过去。”
“行,明天只要不下雪,我们就过去,晚上就住在我家,后天我领你逛一下咸阳。”独孤谋说道。
“好啊,就这么定了。”薛云点点头道。
两人坐在马车之间,有马车遮挡,到也没有多大寒风,又有侍女在一边侍候,吸引了不少游玩之人的目光。
“此等皆是附庸风雅之辈。”独孤谋指着远处说道。
薛云先前也听到有人吟诗,这种人确实有装的嫌疑。
“也有人是来游玩见识的。”薛云笑着说道。
和先前薛云一样,围绕曲江池散步的人还是不少,三三两两的走着,不像那些吟诗作对的人,十来个聚在一起。
“外地人到长安,当然会来这里看一眼。”
喝了三杯清酒,薛云就告辞离开,到不是说他喝不下去,只是空腹饮酒他没那个习惯。
在曲江池溜达一圈,薛云就回了城,至于城里面,除了东西两市,也没啥好逛的。
回去收拾了一下,让人准备了一点干粮,第二天早上,薛云就骑着战马,来到曲江池边等着。
“薛兄你骑马?”独孤谋惊讶的问道。
“路上有积雪,马车恐怕难行,我就骑马。”
“这里到咸阳的官道,马车通行无阻,薛兄你要不回去换一辆马车。”独孤谋劝说道。
“无妨,骑马也是一样,独孤兄来尝尝我的酒。”薛云说着从战马身上拿出一瓶酒。
一斤装的瓷瓶,瓶口是松木做的塞子,独孤谋接过就忍不住打开。
“好酒!”喝了一口,独孤谋脸色泛红,赞叹了一声,随即他又摇摇头道:“这画功也太差了。”
薛云嘴角上扬,他知道独孤谋为何要说画工差,还一脸的嫌弃,因为瓶子上面只画了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独孤谋本想再喝一口,看看瓶子,纠结的塞上木塞,随后交给了车夫,放在另外一辆马车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