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夫妻夜话

沈沅说罢,身后的男人却没有回她。

正当沈沅拨弄着自己那头如绸的乌发,静等着陆之昀将她颈后的细带系得紧一些时,男人却将微粝温热的掌心,覆在了她腰后的那寸肌肤上。

那处也系了个细细的带子,觉出陆之昀下一步就要用指去挑开它,沈沅的身子蓦地一僵。

随即便将两条纤细的胳膊挡护在了身前,急欲往拔步床的里侧躲去。

陆之昀行伍出身,对待事物的预判和反应也很迅速。沈沅如受惊之兔般,还没来得及往里躲,便被男人一把抓住,并带着惩戒意味地将她抱在了修长的双腿上。

陆之昀攥住了美人儿其中一只的纤细手腕,低声问道:“病好了,所以想让我收拾你了?”

沈沅被他这句话臊得双颊泛红,也怕自己身上的那件心衣真的会掉下去,便弱声弱气地同男人解释道:“官人…妾身来月事了。”

她被他牢牢地锢在怀里,心中也长了个教训。

这以后啊,她可再也不想让陆之昀帮她做这种事了。

这话说罢,陆之昀才像抱小猫似的,将沈沅又放回了床侧,亦抿着薄唇,帮她将颈后的那根带子系得严实了些。

沈沅终于松了口气,却听男人故意凛着声音,又道:“下回不许穿这么少,心衣之外…再套件罩衫。”

这几日天气炎热,沈沅的高热褪了后,若是躺在拔步床上养病,有时便会只着一件心衣。

在这儿之前,陆之昀可没有对她的穿着有过不满,还喜欢将脸埋在她的肩窝处,嗅她身上的味道。

换做今日,却是不行了。

思及此,陆之昀已经拎了件淡紫色的罩衫递给了沈沅,并用眼示意她穿上。

沈沅不甚情愿地套上了那件罩衫后,便安安分分地躺回了床处。

陆之昀更换好寝衣后,也蹙着眉宇,阖眸躺在了妻子的身侧。

现下天气炎热,这兴致一旦起了,就很难会被压下去,饶是自制力甚强的陆之昀,亦是如此。

他正忖着要不要等沈沅睡下后,再回歧松馆的西厢睡,耳畔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即,沈沅那只纤软的小手也往他的方向探了过来。

陆之昀一开始还在装睡,及至沈沅蓦地抓住了他的大手时,方才睁眼问道:“你又怎么了?”

男人的语气透着无奈的纵容。

沈沅在夜色中看了下陆之昀的侧颜轮廓,随即便侧过了身子,背对着他,软声央求道:“官人,妾身的小腹有些痛…您今夜还是帮妾身焐一焐吧。”

听着她温软的小动静,陆之昀未发一言,却依着沈沅的言语,将她拢在怀中,并将大手放在了她的小腹上,动作熟稔地帮她焐了焐那处。

沈沅大病初愈,又因着月事初至,身子也格外的疲乏,等小腹被男人焐暖后,也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之昀冷峻的眉眼愈发泛沉,待他坐起身后,又看了眼沈沅柔弱无依的睡姿,竟是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真是想不到,他也会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等他躺回了原处,想要为自己解决一下时,沈沅的柔唇却蓦地溢出了唔哝的哼音。

陆之昀瞥了她一眼,轮廓锋锐的眉宇又蹙了几分,指骨分明的大手也顿住了动作。

再在这儿待下去,沈沅和他就都别想睡了。

陆之昀刚要趿履下地,回歧松馆独宿时,沈沅竟在这时醒了过来,嗓音温软地问道:“官人,您怎么了?”

“你睡你的。”

他低沉浑厚的嗓音在夜深人静时,听上去极富有磁性。

沈沅却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莫名的隐忍,甚至是压抑。

“那您……”

陆之昀的声音情绪莫辨,又道:“我得解决一下……”

这话一落,沈沅腾地一下,便坐起了身子。

巴掌大的小脸儿,也蓦地变烫了几分。

这她怎么还能睡得下呢?

沈沅咬了咬唇瓣,便乘着夜色,蹑手蹑脚地下了地,待她半蹲了身子后,亦掀开了眼帘,柔怯地看向了陆之昀。

陆之昀那双深邃威冷的凤目,竟在这时显露几丝错愕。

随即便听沈沅用那副音腔绵绵的嗓子,讷讷地道:“妾身…妾身帮帮官人。”

不知过了多久后,陆之昀终于沉哑着声线,命丫鬟进室将烛台上的蜡烛俱都点燃。

沈沅柔顺的乌发微有凌乱,眼圈略有些泛红,待漱完口后,便被男人抱回了拔步床的里侧。

待她再度躺定后,也没那个心思再去入睡了,却因着羞赧阖上了眼眸,佯装睡下了。

陆之昀却用指捏住了她的耳垂,淡声命道:“转过身子来,同我说说话。”

沈沅道了声嗯后,还是被男人用大掌拨弄着翻了个个儿,小脸儿冲着他,浓长的羽睫也赧然地垂了下来。

陆之昀问道:“嗓子伤到没有?”

沈沅摇了摇首后,却听陆之昀的语气重了些,又问:“你这些,都是从哪儿学的?”

“画册子里…看到过。”

听着妻子瓮声瓮气的小动静,陆之昀的眼眸微微觑起,又沉声问道:“你从前在扬州,都看了些什么玩意?”

沈沅没从陆之昀的话语中听出什么盛怒来,也清楚他这是在吓唬她,便转了下眸子,将话题绕到了他的身上:“那…官人早些年,都是怎么解决的。”

这话沈沅憋在心里很久了。

从前的她,对陆之昀之前到底有过多少的女人,并不是很在意。

可自打为他生下了朔哥儿后,沈沅再一想起这事,心中不免就会生出些难言的涩意来。

也很想知道,能陪在年轻的陆之昀身旁的,都是些什么样的女人。

陆之昀自是没想到沈沅竟是还盘问起他来了,还问的这么直白。

他蹙眉时显得整个人的气场很凌厉冷峻,正当沈沅觉得陆之昀就要做怒的时候,却听他语气淡淡地回道:“就那么解决的……”

沈沅的水眸费解地阔了起来,看在男人的眼中,这眼神却尽显着柔媚小意。

陆之昀受不住沈沅用这种眼神看他,便用手覆住了她的双眼。

沈沅却不肯放弃地又问了他一遍:“妾身不明白。”

陆之昀将手从她的双眼移下后,转而又捏住了她精致秀美的鼻尖,沉着声音道:“那你就无需明白了。”

沈沅被他捏着鼻子,心头涌动的酸涩却是更甚。

这种情绪,是她从来都未曾体会过的,与单纯的嫉妒是不同的。

比嫉妒要强烈,也比嫉妒要更令人难以忍受。

她咬了下唇,声线竟也因着这阵异样的情绪,变得有些发颤:“那有别的女人帮您吗?”

陆之昀听到这话,才终于意识到,沈沅这是同那些莫须有的女人吃起醋来了。

这时的她,与刚刚成婚时,同他提起贵妾二字的状态完全不同。

眼前的沈沅垂着眼睫,神情也稍显低落。

故而陆之昀的耐住了唇边的笑意,低声问道:“怎么?夫人你吃醋了?”

他既是唤了她夫人,沈沅便知陆之昀这是在拿她来打趣。

沈沅即刻便转过了身子,不欲再去看他半眼,边掩饰着心中的落寞,边小声嘀咕着,说着违心的话:“妾身没有…官人这样的身份,之前怎么会没有别的女人……”

美人儿的话音软软的,也幽幽的。

陆之昀微抬锋眉,随即便无声地低笑了一下。

这回他终于能够确定,沈沅就是吃味了。

随即便正色命道:“沈沅,你转过来。”

沈沅将脸儿埋在了衾被中,小声道:“妾身要睡下了,官人请便吧。”

瞧着她这副忸怩的模样,陆之昀只得扳着美人儿纤润的肩头,让美人儿得以面对着他。

沈沅的两只纤手攥着被边,脑袋刚从里面探了出来,便被男人拽住了其中的一只手,并牵引着其往那处摸了一下,这举动自是让沈沅的双眸蓦地瞪大。

男人凉薄的唇畔亦于这时附在了她软小的耳蜗旁,嗓音低沉地同她解释道:“就是这个法子,你现在懂了吗?”

沈沅懵然地点了点头。

陆之昀没再欺负她,待将那只纤若无骨的柔荑攥入掌中后,又同她耳语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这话一落,因着惊诧,沈沅的眼眸已经瞪得不能再瞪。

她一时间,自是难以相信的。

但又觉得,陆之昀确实没有必要去骗她。

他很少提起自己的往事,平日话也不多,性格就是缄默寡言,极其深沉又内敛的这么一个男人。

这般严肃的他,在微微地打开了些话匣后,便更让人想去了解他了。

沈沅回味着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女人的这句话,心也怦怦地直跳,她掩饰着自己的异样,蜷着身子缩在了他宽阔的怀里,又听陆之昀同她低语了当年在军营中的往事。

还有他母亲乔氏,在被送到教坊司后,就自尽了的事。

陆之昀将这些惨痛的回忆同她说出来时,语气很是平静,就像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他人之事似的的。

沈沅倍感震惊,全程下来,眼睛都很少会眨,只一直盯着男人线条冷毅的面庞去看。

夜渐深沉,更漏的迢递之音渐起。

沈沅的身子刚有好转,不能太晚睡下,陆之昀便拍了拍她的腰侧,命道:“先睡罢。”

见沈沅仍在睁眼看着他,陆之昀无奈地倾身,吻了下她的眉心,又温声嘱咐道;“不要多想,往后我也只会有你这一个女人,你身子还没好全,要早些睡。”

沈沅终是依着男人的言语,阖上了双眸。

心跳的频率也蓦地又加快了许多。

她不断地回味着陆之昀适才说的那两句话。

他从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往后,他也只会有她一个女人。

——

胡纶刚一入狱,沈弘量就从大理寺听到了风声,也得知了钟凌竟是一早就同胡纶勾结在了一处,与他收受了无数科举考生的贿赂。

改户籍、掉卷宗这种阴司事没少做过,他弟弟开的那家林霏书院,在近几年中为朝廷输送的进士名数,也在大祈的书院中位列前茅。

现下看来,林霏书院的成功,也应是同钟凌的庇护脱不开干系。

沈弘量怕钟凌真的被大理寺的官员定罪后,身为他妻子的沈渝也会被连累,便遣人去了趟钟府,让沈渝想法子同钟凌早些和离。

其实如果钟凌不摊上这么一码子的祸事,沈渝也早就想同他和离了。

谁料当她向钟凌提出了此事后,钟凌却目眦泛红地斥向她道:“我告诉你沈渝,你既是进了我钟家的大门,就要担得住荣辱与共这四个字。我若是真的出了事,你也别去妄想与我撇开关系!”

沈渝知道钟凌的情绪正处于崩溃的边缘,这么些年苦心经营的一切,眼看着就要毁于一旦,这件事搞不好,还会连累到鄂郡公府,老郡公也展露出了对这个儿子的失望。

几日前,鄂郡公将钟凌叫到府上时,还愤怒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吏部尚书高鹤洲不愧是陆之昀的爪牙,作践起人来也是有一套,明明都动了心思要将钟凌头顶上的乌纱帽摘了下来,却还在出事前,故意提点了钟凌几句,让他往后好好做。

钟凌便有了错觉,觉得这番他升官的事,是稳了,还一连兴奋了数日。

哪儿成想转瞬间,他就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

沈渝不敢再激怒钟凌,只苦苦地央求道:“我的嫁妆…我的嫁妆不会再同你索要,求求你,求你在和离书上按下手印吧…休书、休书也行啊。”

她约莫着,钟凌被官兵缉拿到大理寺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钟凌却愤怒地猛挥了下衣袖,怒而甩了沈渝一个巴掌,恶狠狠地道:“我告诉你沈渝,这件事你休想!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中打的算盘,如今那陆谌被削了官职,仕途再也无望。只剩下了个闲散的爵位,还同镇国公府陆家闹掰了。你现在一定想着,你是个和离的弃妇,你那老相好陆谌如今的境遇也很落魄潦倒。等我钟凌休了你后,你还能再找他重新去做一对苦命鸳鸯。呵呵,是不是啊,贱人!”

沈渝被戳穿了心思后,只上下地启合着双唇。

钟凌瞧着她的这副模样,气更是不打一出来,随手抄起了个鸡毛掸子,亦将近来的憋闷尽数发泄,朝着沈渝的方向就不甚留情地打了过去。

幸而沈渝的丫鬟多留了个心眼,见钟凌又开始在偏厅打骂起自家小姐后,便连忙逃出了钟府,去向侯府求助。

沈弘量得知了消息后,立即便派着十余名身强体壮的侍卫奔到了钟府,待将钟凌狠狠地一顿毒打后,便逼着他在和离书上按下了手印。

钟凌自顾不暇,如今的他,也再没能力同永安侯府,及侯府大姑娘沈沅背靠的陆家势力对抗。

他也不敢将这事呈到顺天府那处,现在的他可摊不起另一桩官司,只得将侯府派人来闹事,逼他按下和离书的事忍了下来。

哪儿成想事发的当夜,大理寺的官兵便来了钟府,将还在睡梦中的钟凌羁押到了大理寺的监牢中。

钟凌本就在侯府下人的一通乱棍下,险些落得个半残,当他被官兵猛地推到牢房后,那双腿却是真残了。

就算脚腕上不戴着镣铐,他也走不了半步的路,而大理寺卿戚宪还将他和胡纶关在了同一个牢房中。

胡纶将自己做的那些事很快地就同戚宪交代了出来,因而他并没有受到过于严苛的刑罚,虽然也带着枷锁和镣铐,却比双腿受伤的钟凌要行动自如多了。

他料定了钟凌为了进内阁,在高鹤洲的面前把他给卖了,钟凌这孙子应是想不到,他也会将他给供出来。

而高鹤洲的心思也同陆之昀一样诡谲,说不定压根就没将钟凌的示好当成一回事,只是将他当做一枚棋子利用而已。

这回钟凌落在了他的手里,胡纶可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故而胡纶纵是戴着沉重的脚镣,还在艰涩地抬脚往钟凌腿上的伤处狠狠地踹去。

他边踹边骂着:“你这个孙子,还他娘的想进内阁?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还他娘的坑老子!背信弃义地把我供出来,我让你把我供出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钟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边耐着腿上的剧痛,边嗷嗷乱喊着,想向牢狱外的官兵求助。

及至官兵厉声赶来,将这对狗咬狗的贪官拉开时,钟凌还在忖着胡纶适才的话意。

钟凌也很他娘的费解。

胡纶怎么就一口认定了,是他钟凌把他给供出来的?

——

沈渝回到侯府后,沈弘量便命刘氏将她以前住的院子收拾了出来,他到底还是最疼爱小唐氏和他生的这个女儿,也耐心地安慰了她好几日。

沈弘量最是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见当他提起改嫁之事时,沈渝的眼睛微有闪烁,便同她约法三章道:“渝姐儿,你和陆谌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沈渝刚要向父亲询问缘由,沈弘量却打断她道:“好马不吃回头草,再说,陆谌这小子已经在去往云南的路上了。”

“云南?”

沈渝不解地问道。

“对,也不知道他的哪根筋又搭错了,偏得要去那么远的云南。”

沈渝的心也蓦地沉了下来。

云南。

她只知道云南有许多的古寨和部落,那处盛行被本朝明令禁止的巫蛊压胜之术,只因那些部落隐于深林,所以当地的官府对这些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陆谌他去云南做什么?

——

大理寺。

案子连审了数日,钟凌的亲弟弟钟决也被押送到了衙门里,由大理寺卿戚宪亲审。

当钟决被官兵按在了地上后,掀眸却见,头戴法冠的寺卿和少卿各在一太师椅的左右两侧位列。

而那椅子坐着的人,则穿着一袭华贵考究的坐蟒赐服,牢房乌沉的阴影使钟决看不清那人的面庞。

他只能看见那人将指骨分明的大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拇指上,还佩了个墨玉扳指。

大理寺少卿卫忻恭敬道:“陆大人,这便是钟凌的弟弟,钟决。”

陆大人?

钟决的心跳一顿。

能穿这种赐服的人,还姓陆,放眼满朝,也就只有那位了。

钟决没成想他这案子,还能惊动这位爷。

——“嗯,林霏书院是与此次科举舞弊事件牵扯最多的书院,一定要让提学官好好地查一查。”

两位大理寺的官员即刻应了声是。

钟决却蹙起了眉头。

他怎么觉得,陆首辅的声音竟是有些熟悉。

待再度掀开了眼帘后,挂壁的灯台上也被人点了烛火。

钟决看清了陆之昀的相貌后,眼眸不禁骤然瞪大:“怎么…怎么是你?!袁琛?”

陆之昀神情冷峻,只唇角噙了丝若有似无的讽笑。

卫忻立即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袁琛还在被关在牢里,你眼前的这位,是当朝首辅陆大人。”

钟决一脸愕然,唇瓣也上下地颤着,却因着震惊,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先前在梅花书院外,他自以为的,那耀武扬威的八品小官,竟然是首辅陆之昀?!

——

沈沅的身子将养好后,便也兑现了此前与永安侯府的承诺,准允沈涵于这日入公府来看望她。

沈涵在去沈沅院子的途中,还将刘氏对她的那几句叮嘱在心里重复了一遍。

刘氏说,可以适当地展现些女儿家的小脾性,不必在沈沅的面前表现得过于完美,若是太乖顺了,反倒会让沈沅怀疑她目的不纯。

刘氏还说,一定要话里话外地反复暗示沈沅,只有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姐妹,才是最可靠的,什么高夫人、乔夫人的,于沈沅而言,都只是外人而已。

这般牢记着母亲的叮嘱,沈涵也行至了陆之昀特意亲笔为沈沅题写的那块书着“漪蝶厅”的匾额下。

沈涵仰首看了看上面那刚劲有力的三个大字。

这块匾额是陆之昀亲自题写的事,还是那个五姨娘在公府给沈沅做丫鬟时,透过寇氏告诉她母亲的。

看来陆之昀是真得很喜欢蝴蝶。

一想到这处,沈涵的眸色就显露了几分黯然。

什么时候,这个漪蝶厅也能属于她,她也能为了陆之昀,穿上那些带着蝴蝶绣样的衣物,和那些栩栩如生的蝴蝶颤簪呢?

等沈涵进殿后,便很快将那些复杂的情绪都尽数收敛。

却见沈沅已经在主位上端坐着了,时逢盛夏,她便应着时令,穿了件颜色清雅的艾绿色妆纱长褙,搭的百迭裙则为暖调的妃色,长长的领缘处,果然依着陆之昀的喜好,绣着蝶栖菡萏的精致纹样。

沈沅穿这种浅淡的碧色衣物时,更衬得整个人的气质愈发的古典温娴,姿容可谓雪肤乌发,冰肌玉骨。

沈涵瞧着,沈沅在生完陆朔熙后,竟是比她出嫁前更貌美了。

五官其实并没有什么变化,许是因为姻缘美满顺遂,又被陆之昀宠爱娇惯着,沈沅的气色看上去比之前好多了。

沈涵的心中颇不是滋味,却还是态度恭敬地唤了声:“长姐万福。”

沈沅容色淡淡的示意沈涵落座,在她来之前,也想起了在留远侯府的宴上,高夫人和乔夫人对她的叮嘱。

她也一早就落定了主意。

就算沈涵有意想讨好她,且她对她也没存着什么坏心思,她亦不想同沈涵交好。

虽然她和沈涵有着血缘关系,但是沈沅却不喜欢她。

既是如此,沈沅也决意在今日的交谈中,故意地展现自己的疏离态度。

往后沈涵若再想递拜帖登公府的大门,她也不会再允诺了。

今日肯唤她入府,也自是因为她在一月前的宴上,为她挡了那盏热羹。

——

这厢沈沅淡漠地同沈涵寒暄着,颇为意兴阑珊。

另一厢,陆之昀也从大理寺处归了公府,他径直前往歧松馆,待在书案后的太师椅处坐定后,便问江丰:“夫人在府上吗?”

江丰如实回道:“公爷,夫人在府上呢。”

陆之昀淡声命道:“去让她来歧松馆一趟。”

江丰的面上却显露了几丝难色,道:“公爷,夫人现下应是在漪蝶厅处会客呢,应当是来不了了。”

陆之昀威冷的凤目微微觑起,沉声问道:“见客?什么客?”

“是…侯府的三小姐沈涵。”

“沈涵”这两个字甫一出口,江丰却见,陆之昀的眸色登时一变,显而易见地,便深黯了许多。

转瞬的功夫,男人英俊的面容也变得极为阴沉。

冷锐的眼角眉梢间,也倏地染上了令人陡然生畏的鸷戾之色。

江丰有些慌了阵脚,忙问道:“公爷,您怎么了?”

男人的手背竟在此时也贲出了青筋,甚至还呈着暴起的态势。

陆之昀讲话的声音很是平静。

可这种平静,却更像是急风骤雨前的平静,更让人心生怖畏——

“随我去趟漪蝶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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