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如同倒扣的海螺,入口不大,暗藏乾坤,洞内空气清新,没有久不流通的霉味,石壁光滑平整,钟三元揉揉眼,举着火折子好奇地沿着洞中曲折的小路朝里摸索,“山洞另一边通往哪里?”
尽管石壁上砍凿的痕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不难分辨出这石洞是人工打通的。钟双岚接话道:“可能是为了翻山越岭方便,才挖了个洞。”
钟妙妙抬脚,脚尖在地面蹭了蹭,拨开厚厚的一层尘土,露出底下石块的棱角。
看样子,已是许久没人来了。
前路黑咕隆咚,钟三元一个人不敢继续朝前走,默默收回迈出去的脚,转回去寻他们,她边走边问:“挖洞的人哪去了?”
荒无人烟不是稀罕事,一路走来他们不曾见到一户人家,当今世道几乎没有人愿脱离修士门派庇护,独自闯荡。
故而,钟双岚不以为怪:“和方寸山下的村民一样,搬走了呗。”
钟三元又问:“那会不会有魔?”
“应当不会有吧,这里看起来很久没人来过了,”钟双岚嘟囔道。
“咳咳咳——”
话音未落,他掩着口鼻咳嗽得停不下来,他原想用剑气拂去满地尘土,寻个干净地方给众人坐下,不料反呛住了自己。
“只能凑合歇一宿了,”他艰难地喘匀气,说道。
出门在外条件恶劣是在所难免的,钟妙妙不在意这些,抱着剑盘膝而坐。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洞外电闪雷鸣,暴雨倾泻如注,劲风席卷着水汽吹进洞中,三匹马被雷电惊扰,不安地原地踏步。
钟妙妙起身,缓慢踱步至洞口,漆黑的夜色里,洞外风狂雨猛,连日的暑气被骤雨无情地吞噬殆尽,在这一刻天地之间只余下风雨声。
一道闪电划破浓墨似的夜空,映得她的脸半明半暗,长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裹挟在风里的雨雾渐渐打湿飘扬的衣摆。
她静静地立在洞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出了平阳城后,即便日日休憩前练功,她皆未能再次入梦。
回忆起初次入梦前的经历,钟妙妙心底隐隐约约有个猜测,或许入梦的关键是以气入剑,恰好今夜因雨缓下脚步,不妨再试一次。
她折回身,走到洞内坐下,将破光横放在双膝之上,两手搭着剑身,闭目运气,再次以气入剑。
等她睁开眼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阿元和钟双岚东倒西歪地睡着正熟。
洞外雨势仍未减弱,夜幕好似被撕开一道口子,雨水哗啦啦地倾泻而下。
连日赶路,谁也不是铁打的,再加上修炼,莫说阿元和阿岚,就连钟妙妙此刻心底都生出困乏之感,她合上眼帘,斜抱着破光,背靠石壁,在单调的雨声中缓缓沉入梦乡。
耳边的雨声愈来愈小,叽叽喳喳的鸟鸣却越发清晰,仿佛受到某种指引,钟妙妙慢慢睁开眼,入眼一片翠绿,暖阳融融,细风和煦。
这是……
一回生,二回熟。这一次她的反应要快些,很快便意识到自己再次入梦了。
果然关窍在于破光剑。
山还是那座山,她如今身处方寸山的后山腰,周遭树木青翠,花团锦簇,鼻前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钟妙妙沿着山间小径信步而行,走了好一会都不见人影,她心中纳罕,不由得停下脚步,目光逡巡四周,视线扫过一处时登时定住。
北边有棵树下有人,离得有些远,看不清究竟是谁。
不是钟拂之就是谢琅,她心念一动,等不及细想,脚下已经迈开大步迅速赶过去了。
待到走近时,钟妙妙放缓脚步,那人一身锦绣华服,背抵着树干,头微垂,乌发被银色发冠束起,看不清脸,但可以确定是个年轻男子,只是看身形,应当不是谢琅。
似乎是听到动静,年轻男子抬首展眉,唇边立马勾起一抹弧度,颇为孩子气地抱怨道:“总算来了,等你许久。”
钟妙妙心中很是惊讶,难道他能看到?
正要应声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早课刚结束。”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钟妙妙不必回首去看便已辨出身后之人的身份。
正是钟拂之。
那面前这个年轻男子又是谁?
为何这次梦中有他?
钟拂之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在树下站定,开口便解了她的疑惑。
“陆应星,你急急寻我过来到底何事?”
原来他叫陆应星,莫非也是凌云弟子?钟妙妙暗自揣测。
只见陆应星目不转睛地盯着钟拂之,看了好一会才不舍地收回视线,他拍了拍身侧的树干,仰头看向葱茏的树冠,口中问道:“你还记得这棵树吗?”
钟拂之面露困惑,认真端详一番,片刻之后迟疑道:“山上林木繁多——”
“你忘了是吗?”陆应星截断她的话。
他见钟拂之没有反驳,深吸一口气,复又沉沉地吐出,目光飘忽地看向半空,似是陷入回忆。
“爹爹与步掌门交好,那年我随爹爹来方寸山做客,爹爹在茶室与步掌门说话,我嫌无聊,溜出来在山上转悠,走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累了,干脆爬到树上歇歇脚。”
“不知怎地,明明都快爬到树上了,脚下一滑,我就从树上摔下来。”
这事钟拂之记得,点点头,接上说道:“我路过,接住了你。”
他闻声扭头,感慨道:“一晃已是十多年了。”
旁观的钟妙妙见钟拂之眉宇间泛起几分困惑之色,显然是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开始追忆往昔。
“钟拂之,”陆应星话锋一转,郑重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随后向前走了几步,走到钟拂之的面前,“我有话想问你。”
“你问便是。”
“你为何不愿与我结为道侣?”
说完,陆应星的双眼紧盯着她的脸,一副要将她的神情全然纳入眼底的架势。
钟拂之的反应很淡然,她这时才明白陆应星铺垫这么久原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这事没什么不可言说的,她如实回答道:“我不需要。”
谁料陆应星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但钟妙妙不觉得钟拂之的话有何不妥,在她看来,道侣之于修行除魔,属实可有可无。
她也不需要。
但她看得出陆应星不这么想。
光是“我不需要”四个字足以让他气血上涌,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强行克制自己的不甘,梗着脖子问道:“因为谢琅?”
听到这话,不仅钟妙妙觉得莫名其妙,就连钟拂之也不明白他这是从何说起,“和谢琅有什么关系?”
“自从他到山上,你就一直袒护他!”陆应星开始翻旧账,语速又快又急,“且不说别的,平日里我替你打抱不平,你还拦着我,我可有说错!”
“与他无关,”钟拂之语气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让陆应星就事论事,道侣于她而言真的没有必要。
袒护更是无从说起,陆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