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菡入宫,在国公府受了天大屈辱的锦阳郡主在婢女的搀扶下打道回府。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今天可算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不过能让师菡险些毁容,至少这些天都没法见人,她心中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只可恨,那师菡竟将自己精心护养了这么久的指甲给剪的跟狗啃似的!
安王府内,锦阳郡主撑着额头坐在贵妃榻上,婢女正拿着修剪指甲的刀小心翼翼的替她挽救她狗啃般的指甲。
“父亲家书里说,大雍国的使臣入京,陛下派父亲前去迎接了?”
接近年关,安王本身也是要回京述职的,如今正好,顺路迎接大雍使臣,一同入京。
奴婢不知自家郡主为何突然说起这个,只茫然的点点头,“是啊,那大雍国来的是位得宠王爷,好像是在征战的时候,被咱们的人打断了腿。”
大雍国……王爷……
锦阳郡主灵机一动,忽的一把推开婢女,起身便朝着桌案疾步走去。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哼,我要让师菡为今日所行之事付出代价!”
见婢女愣在那里,锦阳郡主顿时勃然大怒,“你还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过来给本郡主研墨!”
婢女被这么一喝,吓得猛地一哆嗦,随后连忙拎起裙子跟了过去。
夜幕之下,皇宫大内,不时地有巡逻的侍卫穿过。
师菡在皇后娘娘的宫殿偏殿住下,春荣冬杏守在暖阁外,早已昏昏欲睡。不过师菡尚未歇息,即便是让她们去休息,她们也固执的守在外面。
夜色偏凉,师菡也不知今日怎么的,突然就想把窗户打开,任由外面的风吹动帷幔。她刚转身,身后,突然一阵风动,师菡立马回头转身,还没看清那人的模样,就撞进了他怀中。
熟悉的淡淡松香扑鼻而来,喻阎渊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裳,将那碍事招摇的狐裘去了,穿着单薄,身上满是寒意。师菡下意识的就要用手去抱他,却被他不动声色的避开。
头顶传来喻阎渊的笑声:“别,可别过了寒气给你。”
“我偏不。”师菡笑嘻嘻的环住他,视线顺便扫过窗外,见外面确实没人发现,这才松了口气。
结果她正看着,就听见喻阎渊解释道:“容姨似乎将宫人从偏殿给你撤走了,放心,不会有人知道今夜我来过的。”
这一番解释,顿时将师菡闹了个大脸红,她什么时候问这个了!
“被人知道又如何?只是要给娘娘添些麻烦了。”
后宫之地,喻阎渊这厮居然如同出入无人之境!这不是把老皇帝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么?况且,喻阎渊身为男子,即便是晚辈,半夜三更出入后宫,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喻阎渊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可不是,到时候容姨不仅的准备彩礼,还要准备嫁妆呢。”
反应过来喻阎渊在说什么,师菡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娇嗔了他一眼,然后推开他,起身去将窗户关上。与此同时,暖阁外的两个丫鬟也赶紧起身,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守在外面。
喻阎渊笑着将师菡打横抱起,噘着嘴幽怨道:“宫墙的确比国公府的院墙要费事儿些,否则早半盏茶的功夫我就能见到你了。”
“小王爷,你这话,让大内这么多高手情何以堪啊?”师菡有些哭笑不得,好歹是皇宫,说的跟他家后花园师德,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喻阎渊嘻嘻一笑,心情甚好。
此刻雁鱼灯昏黄的灯光下,师菡只穿了一件中衣,墨发尽数披散在背后,半张脸隐在半明半灭的灯火下,眉眼间平日里依稀可见的几分英气仿佛也柔和在昏暗的光线下,别有一番美感。
喻阎渊将人放在塌上,然后在她身边坐下,“我是来给你上药的。”
虽然知道师菡脖子上的红疹没有大碍,可宫里头的人最是嘴碎,他可不想听到那些闲言碎语传到师菡耳朵里。
说完这话,他从怀里摸出两个精致的盒子,拿起其中一盒,“让卫翡之从京外镇子上特意捎回来的,听说女孩子家家的都喜欢吃,你也尝尝。”
师菡打开一看,一盒子杏仁儿干,捻一颗一尝,味道酸甜,却并不酸牙。这种杏仁儿干,虽说京城里并不少卖,但是味道能做的这么好的,的确罕见。
师菡正吃得开心,突然觉得脖子上一凉,一阵轻微的刺痛感传来,紧接着,脖子上一片清凉。
“这个药膏用的时候,会有些不舒服。一日三次擦拭,过个两天就能好了。当然,若是你不想这么快好,便一日擦拭一次,不会留疤。”
喻阎渊耐心的跟她讲解,说完,突然补充道:“那些庸医的药你看看就好,不必服用。宫里头阴暗的手段多,保不准儿就被什么人收买了。”
“我怎么觉得你把我当成三岁稚子了?”
师菡虽这么说,可心中却觉得十分温暖。
其实出身将门的人,很少能有如此细致的。喻阎渊虽然过的精致,可也不是细致人。
此时一听师菡这话,喻阎渊点点头,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我的心愿便是将你宠成稚子,只有稚子,才是无忧的。外面那些纷纷扰扰,我希望这辈子都别吵到你才好。”
师菡深吸了口气,心中不禁苦笑,谁又能当一辈子的稚子呢。
喻阎渊说是来上药的,倒还真是只上了药,看时辰不早,便守着师菡让她早些休息,等师菡闭上眼,这才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屋外的春荣和冬杏两人对视一眼,了然一笑。
皇宫里向来是藏不住事儿的,师菡头天进宫,当天其实各宫的娘娘们都收到消息了,只是碍于不知老皇帝此举的目的为何,所以不敢轻易来看望。
不过经过一天晚上,听说老陛下也没把人怎么着,加上早间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皇后娘娘,各宫的主子们这才回味过来,陛下把人叫进宫来,不是为了杀人啊!
所以次日一早,师菡刚起身没多久,皇后便派人传话来,说是辰妃想要见自己。
一听辰妃的名讳,师菡就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不自在。
倒不是因为这个人有多可怕,只单单是瞧着,就让人觉得有些莫名烦躁。毕竟跟聪明人说话,不累。跟辰妃说话----师菡实在是心累啊。
拜见完皇后,辰妃便独自一人在正殿里等候师菡。她身后的宫人手里还带着好些好东西,如今夜翊晨正赶往南疆,年前能不能回来还两说。
辰妃也并非真心想要来见师菡,只是自从上次青梅宴之后,辰妃就把过错都怪罪在师菡身上。若不是师菡,她何至于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颜面?
一想到这儿,辰妃便又觉得师菡格外可恨。
此时师菡带着幕篱刚从偏殿过来,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还没怎么着呢,辰妃便惊呼一嗓子:“哎呀,这不是师大小姐么?”
辰妃故意迎了上来,掩着唇笑道:“本宫听说你毁容了,这才赶来瞧瞧。哎,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儿,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呢?”
辰妃一脸同情的望着师菡。
师菡本来不觉得有什么,此刻辰妃这么一说,她立马故作痛心的捂着自己的脖子,哽咽道:“微臣也不知道,只是听说这是一种很离开的病,若是碰着旁人,也会害的旁人也染上呢。”
师菡说完,从脖子上缓缓将手拿下来,眼光一红,忽的朝着辰妃扑了过去,委屈道:“辰妃娘娘,您快救救我吧。”
一边说,师菡一遍朝着辰妃伸出手,“娘娘,微臣也没法了,昨日太医说了,这疹子不容易好,即便是好了,也要留下疤痕,微臣虽不在意婚嫁之事,可顶着满脖子的疤痕是怎么回事儿啊!”
师菡的手几乎要碰到辰妃,辰妃‘啊’的一嗓子怪叫起来,扯起嗓子道:“你做什么!来人,快把她给我拉开!”
辰妃身后的宫人都是水灵灵的小宫女,模样虽不差,却比不得辰妃娇媚,因此即便是放在身边,也不担心会被陛下看上。
可这些小宫女,连师菡的一片袖子都碰不到。
“师菡!你放肆!你这东西会传染给本宫,你还敢碰本宫!”辰妃急的跳脚,将身后的丫鬟拽出来挡在自己身前,眼看着师菡又哭又闹,魔怔了一般,辰妃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不行,她可是皇帝的妃子,怎么能毁容?
一想到这儿,辰妃哪里顾得上其他的,当即拎起裙子,转身便疯了似的朝着门外跑去。
“疯子,真是疯子!”一边跑,辰妃还不忘一边叫嚷着,跑的太急,还险些摔着。
身后,师菡仍旧不减哭腔,“娘娘,您不是来看望微臣的吗?微臣还给你泡了茶呢!”
“鬼才跟你喝茶!”辰妃扭着腰脚下飞快的跑远了,紧赶着回去洗个澡,生怕被师菡感染了。
然而这边辰妃刚走,正殿外,师非璃手上握着念珠,笑吟吟的站在回廊下,静静地看着师菡。
师菡哭腔一收,忽的挑起半边眉梢,看向殿外的人,微微蹙眉。
“让她进来吧。”
师菡看了门外那人一眼,不紧不慢的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