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云氏傻眼了。
她一介乡下妇人,哪里懂那么多规矩。
一听陆羽呵斥,顿时怒道:“你跟我大呼小叫?”
“你知道我儿子是谁吗?”
听她得意的语气,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上她几个字:有儿辟邪。
师菡忽的笑了起来,摇摇头,抱着胳膊笑而不语。
她身后,春荣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份瓜子,咔嚓咔嚓的嗑着,看好戏道:“真是不知道该说这位云夫人什么好,她以为中个状元就能权倾朝野了?”
殊不知,那状元,也不过是因为国子监雍雅堂和武学堂子弟没有参与,他才能高中的。
闻言,师菡这才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来,“春荣,晚些时候拿小舅舅给我的地契,去国子监对面的那处宅子瞧瞧。”
春荣一听,眼睛瞬间放出光彩,欣喜道:“是!”
主仆二人的悄悄话并没有引起云氏的主意,此时云氏满门心思都在陆羽身上。
她瞪着眼前这个打扮普通,一脸穷酸秀才模样的男人,嫌弃道:“你这般年纪,还在读书?还想考取功名?”
“趁着牙齿还没掉,赶紧回家去多吃两口肉吧!”
说完,云氏双手插着腰,哈哈的大笑起来。
陆羽自始至终都是一副闲云野鹤的姿态,丝毫不为云氏的嘲讽所动。
他微微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在下的确应该闭门谢客,从此在家吃肉喝酒,不问外事。”
他说完,回头对身后跟着的小书童吩咐道:“进宫去告知陛下,就说云夫人建议我辞去官职,回府度日。”
小书童的眼珠子猛地瞪大,不可置信的望着自家先生,为难道:“可,可陛下好不容易才……”
“去吧。”
陆羽对朝政本就没什么兴趣,一门心思钻研学问。
此番如果不是因为商卿云一事,帝师府处事低调,他也不会出仕,暗中替师菡斡旋。
老皇帝丢了一个商卿云,帝师府暂时又不能启用,好不容易求得陆羽出山,正宝贝着,如今却因为一介村妇的话,陆羽要辞官不干了。
不用想,师菡都能猜到老皇帝的得知此事时的表情。
云氏犹自沾沾自喜,还以为自己当真吓退了陆羽。
她冷哼一声,傲慢道:“你若是知错了,跟我求个饶,我便让我儿子提拔提拔你,说不定他一高兴,还能给你个机会,给他研墨端茶呢。”
研墨端茶?
这不是书童干的差事儿么?
陆羽仍旧笑,然后淡淡道:“云氏好家教。”
“前有云夫人给帝师府送死物。后有云夫人安插我给云执笔当书童。”
他语气淡然,没有半分讥讽。
可不知为何,云氏竟是生生的听出一股子清冷傲气的味道。
她皱眉,厉声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种好事儿,旁人求都求不来!”
她刚说完,人群后,方才得知消息的云贤安匆匆忙忙的赶来,大老远的,就听见自家母亲粗着嗓门让当朝丞相给自己当书童!
云贤安险些一个跟头栽在地上,吓得脸都白了,“母亲!不得无礼!”
云贤安连滚带爬的冲过来,把云氏往自己身后一拉,“丞相,家母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云贤安作为新科状元,这些日子的确受人追捧,茶楼酒肆无不在说这位寒门贵子。
可再受人追捧,说到底,在当朝丞相跟前,他也不过是个书生,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云氏却敢大言不惭,让当朝丞相给自己当书童!
陆羽笑着捋了捋胡子,从容道,“无妨。”
“你母亲说的不错,老夫的确应该闭门谢客,安心在府中呆着。”
“辞职的奏书就有你代劳了。”
说完,陆羽摆摆手就要离开。
可这一番话,已然把云贤安吓得两腿儿发软,就差当场给他跪下了。
“丞相!”
云贤安欲哭无泪,脸色煞白,“母亲一时口误,说错了话,还望丞相见谅!”
这封奏书写完,他这个新科状元也就凉凉了。
这么一想,云贤安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连忙将自己母亲拽着跪下,“丞相!学生跟母亲知错了!还望丞相原谅学生这一次!”
云氏不悦的甩开云贤安的手,没好气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儿!他一个穷书生你怕啥!”
“母亲!”
云贤安恨不得把自己母亲的嘴巴捂住。
他厉声道,“这是当朝丞相大人,百官之首!”
云氏哪里知道什么百官之首?在她看来,儿子中了状元那就是顶天大的官儿了!
此时一听这话云氏顿时像是被喂了一口苍蝇似的,话到嘴边,说不出来,咽不下去。
“我,这我哪儿知道啊!”
云氏顿时急了,抬头望着师菡,然后讨好道,“师大小姐?大娘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的,你莫当真啊!”
师菡云淡风轻的看了云氏一眼,笑道:“那么,给帝师府送死物,也是玩笑?”
一句话,瞬间将云氏噎住。
云氏的脸都快绿了,她搓着手,满脸为难,“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好心来拜见帝师,你拦着我不让进,还使唤这芦花鸡琢我,你们不就是欺负我一个乡下村妇,没见过世面吗!你们就是这么欺负人的?”
师菡险些气笑了。
见过倒打一耙的,没见过这么打的。
她叹了口气,指着帝师府三个鎏金大字,“拜见?”
“夫人若真是前来拜见外公,何必大张旗鼓,招摇过市?”
“即便是当今陛下来府中,也是轻车简从,从未张扬。”
“夫人这架势,莫非你比陛下还金贵?”
师菡接连几句话,瞬间将云氏的话堵在口中,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辩驳。
正为难之际,云贤安突然开口,“师大小姐要打要罚,任凭做主!”
师菡眯起眸子。
云贤安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自然是不能轻易打的。
帝师府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上,此时师菡自然是懒得跟他计较。
云贤安仿佛是看准这一点,干脆脱下官帽,朝着师菡行了一个大礼,“任凭师大小姐打骂,在下绝不还口!”
他刚说完,身上猛地一疼,紧接着,他便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的砸在地上。
眼角余光中,一抹白色身影忽的出现。
“你算个什么东西?”
“也配劳累我家阿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