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1 世界的本质,是一个字:骗~

一张大网正在张开,猎物却浑然不知。

救援荆州的外藩蒙古8000骑兵,仍在兴致勃勃的打草谷。

血脉,觉醒!

好几百年没有实践骏马弯刀、南下打劫的传统爱好了。

土谢图汗旗的小王子,蔑赤乃该,每日坚持亲自打草谷,享受纵马狂奔,左右开弓的酣畅淋漓。

那些好似土拨鼠般奔跑的百姓就是他练箭的最佳靶子。

……

马队路过一处玉米地,猎犬狂吠。

这一片早就该收割了,因躲避战火原主人不知所踪。

众人勒马,

望着比人还高的玉米地,心想,这怎么进去?

蔑赤乃该想了想,

突然高呼:

“我看见你了!出来吧,不然就放火了。”

果然,

玉米地里钻出个人,步伐歪斜,拼命逃跑。

蔑赤乃该抽出一根雕翎羽箭,箭如流星。

70步外,正中逃人后背。

众人赞叹:

“小王子神箭。”

翻看尸体发现竟是个年轻的小脚女子,俊脸被锅灰涂黑。

众人不由得一阵惋惜。

……

“报~,有紧急军情,请王子速速回营。”

“走!”

2个时辰后,

蔑赤乃该回到荆州城外,与诸位首领一起进城。

这一次,

他们带上了各自的护卫,500骑兵强行入城。

荆州将军恒龄没有阻拦,只是默默展示了湖广总督陈祖洛派人送来的亲笔书信。

“好,好啊。”

在场众人眉开眼笑。

形势一片大好。

恒龄默默的在舆图上圈出了几个点,

分别是岳州!长沙!宜昌!

陈总督说,

官兵正在这3处和吴贼鏖战,拖住了大量兵力。

所以,

荆州这块的压力骤减。

……

阿拉善厄鲁特旗小王子蔑赤乃该,

突然抽出弯刀,指着舆图:

“不如,满蒙协作一鼓作气拿下城东的吴贼大营。”

恒龄沉吟许久,依旧没有开口。

这种古怪的态度,引来了在场众首领的极度愤慨。

甚至有人阴阳怪气道:

“恒将军怎得如此谨小慎微,本台吉还以为您是汉人呢。”

恒龄的态度却出奇的谦卑,

拱手道:

“本官麾下马甲有限,实力不逮。还请各位首领多派探马向四面侦查。万一敌情有变,也能及时应变。”

“拜托了!”

他谦卑的态度让众首领觉得无趣,好似重拳击打在棉花里,各自悻悻离去。

……

站在城墙上,

恒龄的脸好像西北风沙来临前的天色,阴郁暗沉。

最为信任的亲兵队长低声询问:

“主子,有什么不对吗?”

恒龄摇头,欲言又止。

作为1名征战数十年的老兵,他本能的嗅到了危险。

总督大人在信里描述的战况,和他凭借个人经验推演的战况有很大出入。

这里面有古怪。

终于,

他忍不住了,拉着亲兵队长走到城墙角落,

低声吩咐:

“你带2个人,悄悄出城去一下积玉口镇。”

“主子的意思是?”

“总督大人率兵驻扎在那里,你去瞅瞅有没有什么不对劲。”

“嗻。”

……

此时,

积玉口镇已空无一人。

陈祖洛在前一天晚上召集所有军官开会,当场宣布北撤。

军官们目瞪口呆,能保命总是好的。

凌晨,

大军悄然开拔往北走。

次日下午,

抵达汉水畔的杜家湾~

发动辎重兵和所有杂兵搜罗船只,赶制竹筏。

总之,

只要是能渡河的工具,哪怕是木盆都行。

后怕的蒙八旗军官们,再也不抱怨总督大人胳膊肘往外拐了,善意的谎言啊~

现在傻子都看出来了,

北撤能活,南下是死。

朝廷还是厚道,关键时刻先保咱旗人。

……

傍晚时分,

陈祖洛果断下令开始渡江,按照官阶高低和蒙汉顺序登船。

他和察哈尔、土默特、呼伦贝尔等旗的军官们首先乘坐小船渡过汉水。

然后,

是蒙八旗骑兵!

绿营兵则被要求原地等待。

为了安抚军心,留守南岸的兵丁,伙食标准明显提高。

略感羞愧的蒙八旗兵丁默默贡献出了随身携带的干肉、烈酒、猪油,换来了无知绿营兄弟的理解。

杜家湾这段江面比较特殊。

江水中心,有座江心洲。

清军在江心洲打下木桩,又在汉水两岸也打下木桩,中间以绳索相连。

许多凑数的漂浮载具,很难有效划动。

里面的人就扶着绳索过江,不至于偏离航线,即使倾覆,也能抓住绳索待援。

……

当晚,

上千支火把插遍汉水两岸,人喊马嘶。

陈祖洛一夜未眠,坐在汉水北岸,默默观望着难得一见的大型渡河现场。

不时询问:

“渡过来多少人了?”

“800。”

“太少了,告诉他们加快速度,该扔的扔,不然有个万一,后悔莫及。”

他隐隐猜到明日太阳升起之后~

吴军随时可能出现!

果然,

次日上午,辰时末。

1艘吴军桨帆船出现在天际线,稍微侦查后快速离开。

这下,

不用总督大人催促,

所有人都开始争着抢着渡河,而船只有限,只能靠暴力。

……

火枪、弓箭、刀砍斧劈,

坠河者不计其数,尸体顺着江水往下漂流。

1名绝望的绿营老兵挥刀将绳索砍断,

狂呼:

“老子走不掉,你们所有人也别想走。”

“一起死,一起死吧。”

杜家湾乱成一团,

有只身跳江泅渡的,有抱着块木板想飘过来的,还有离队向西逃命的。

午时4刻。

汉水上游出现了2艘吴军平底轻型炮舰,嵇康级。

甫一露面,

炙热的枪子炮子朝岸边倾泻,击毁小船,击毁竹筏。

……

态度嚣张,北岸清军毫无抵抗之心。

陈祖洛望着那2艘嚣张的战舰不紧不慢,将留在汉水南岸的溃兵轰的四散逃命。

他叹了一口气,

在戈什哈的搀扶下爬上战马:

“诸位大人,据说吴贼有一支精锐小队已潜入南阳,欲奇袭圣驾。随本督回防,保驾护航!”

众人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齐刷刷高呼:

“扈卫圣驾。”

于是,

一千多骑兵打起精神,高举马刀,朝着南阳府方向去了。

心细如发的陈祖洛甚至没忘了派出4名探马先行一步提前告知皇上,自己是护驾!护驾!护驾!

省的被误当成逼宫的逆贼。

因为从任何一位皇帝的角度出发,一支无令擅自逼近自己的成建制武装,都存在极大威胁。

信任和皇家无缘。

从懂事的那一刻起,

皇帝就被反复告知,“信任”是一种很糟糕的品质,不该有。

……

吴军战舰来的如此之快,是因为科学的兵力布置。

为了执行林总的封锁令。

刘武将手里富余的战舰拆分为多个2舰小组。

同时,

配备快速桨帆船专事侦查。

每个小组负责一段江面,来回巡航。

如此布置,

能够确保不让清军主力成建制成规模的逃遁,可能会逃掉一部分。

无所谓~

抓大放小!

……

舰长召见俘虏,任命他们为湖北战场的劝降专员。

每劝降10人即可获得赏银1两。

若能劝降200人以上,除了赏银,本人还可出任矿区工头,每月2两饷银,负责挎着腰刀监督降兵挖矿。

工头,也是官。

对于把总以下的绿营兵很有吸引力。

几十名俘虏们抢着效力。

友军嘛,就是拿来坑的。忽悠友军来投降~

大清朝,

踩着友军尸骨上位的大人们数不胜数。

成功者只接受旁人的羡慕,不接受道德的谴责。

实际上,

如果将世界浓缩成1个字,这个字就是:

骗!

……

积玉口镇,

3名百姓打扮的人悄悄摸近,错愕的发现镇里空无一人。

遍地狼藉~

“头,怎么办?”

“快,回荆州告知主子。”

为了掩饰身份,

这3名荆州来的斥候将战马拴在镇外2里地。

一路狂奔,

却发现战马失踪了。

亲兵队长顿感头皮发凉,摸出短刀带着手下循着地面的马蹄痕迹寻找,

没有战马,他们就很难及时回到荆州。

情报传不回去,许多人会死。

不止是主子,还有家人。

……

芦苇荡中,

3名斥候发现了踪迹。

一匹战马被大卸八块,扔在锅里烹煮。

血淋淋的马头被扔在一边,大眼珠子瞪着自己,仿佛在说,马儿我死的惨啊。

亲兵队长瞬间血上头,

大喝一声,刀锋所到,惨叫连连。

5名饥民,全部倒地。

其中1个骨瘦如柴的饥民受伤不严重,被他一把拎起,

喝问道:

“额们还有2匹马呢?”

“跑,跑了,没抓住。”

怒气冲天的亲兵队长揪着骨瘦如柴的饥民,

拖到铁锅旁~

“你这饿死鬼托生的碎怂,多喝热水,管饱。”

说罢,

将饥民脑袋摁入沸水~

惨叫声持续了好几秒,挣扎的手臂软塌塌垂下。

……

“大人,怎么办?”

“找马!”

3人怀揣短刀在芦苇荡里吆喝,寻找自己的战马。

半个时辰后,

突然听到隐约嘶鸣。

战马和主人是有默契的。

三人兴冲冲拨开芦苇荡,见到了一匹被鞭打吃痛而嘶鸣扬蹄的战马,那缰绳握在一名年轻的军官手里。

旁边,

一群身穿红黑军服的年轻士兵听到动静,诧异的扭过头。

……

“抓住他们。”

“快跑啊。”

撞面瞬间,

双方猛然醒悟,意外接敌了。

枪声零星响起。

三名斥候,两人中弹,还有一人在逃跑途中被刺刀捅伤。

亲兵队长肩部和手臂中弹,都不是致命伤。

他见到了一张稚气未消脸庞,

蹲下,

将佩剑贴着自己脖颈,

问道:

“你是哪一部的斥候?你的任务是什么?主力在何处?主将是何人?”

……

亲兵队长沉默,眼神里充满嘲讽。

仅仅2秒钟后,被剑锋割破脖颈,鲜血呲呲喷涌。

这名年轻的军官走到战马旁,吩咐士兵:

“拉住缰绳。”

然后,抄起鞭子狠狠抽。

连续10鞭,鞭鞭狠辣!

雪白鬃毛被染红。

战马终于不再扬蹄,哀鸣着四蹄跪地,接受了新主人。

“前进!”

青年近卫营的军旗在风中飘扬。

军旗上的图案是日出东方,幼虎出山!

……

陆军大臣林淮生已经进驻潜江县。

按照他的布置,

多路吴军正在默默张开一张大网,会猎荆州北。

江汉平原,面积辽阔。

水网密布,河湖众多。

只要各部配合得当,依托河流逐步压缩包围圈。

最终,

可以将失去纵深、无法机动的蒙古马队一网打尽。

林淮生是早年跑过马帮,知道骑兵的优势和劣势~

战马的食量大。

骑兵需要机动,一旦被限制范围,战斗力打折严重。

所以,

要包围,放大劣势!

……

“林总,荆州城南侧是荆江,西侧是沮漳河(和荆江相连),东北侧是长湖。我军水师已抵达荆江。”

“参谋处集体判断,清军可能突围的方向是东南、西北。”

“其中,东南方向被第2军团扼守。”

“西北方向,预由第4军团布防。”

“综合考虑各项因素,清军从东南方向突围的可能性不大。西北方向突围的概率很大。”

林淮生望着沙盘,

冷不丁问道:

“如果蒙古马队分散成小股,各自突围,拦得住吗?”

参谋摇头。

战线太过漫长,除非再增10万大军。

……

林淮生从随身的小口袋里摸出几颗花生放在沙盘上,代表己方军团~

又搓掉花生皮,用白色的花生仁代表清军布防。

盯了一会,

低声说道:

“发起决战之前,包围圈越小,把握越大。”

参谋恭敬回答:

“是。”

这里的前提是要让清军尽量晚点意识到大祸临头。

这一仗,

很关键。

吴军第一次探索以步兵包围骑兵。

陛下给这次作战取个了形象的名字:

竭泽而渔!

……

第4军团接到了林总指令。

沿途若遇骑兵,可自由交战,往荆州方向压缩。

之后,

在沮漳河(荆州西侧)和长湖之间,依托各种天然小河沟布防。

不要急于进攻,

尽量设置障碍,逐步压缩骑兵活动范围。

何时总攻,需等待军令。

从江南抽调来的援兵已在路上!

黄肆反复查看地图,觉得这个任务太棘手。

……

“封锁宽度近百里。这怎么可能做到呢?”

参谋们争论的脸红脖子粗,

一名参谋脱口而出:

“4军团大部、第1派遣军、混成营,再加上潜江县来的援兵,也就2万兵!平均分布到100里,每里地就分200人。怎么防骑兵?”

“算上江南抽调还在路上的援兵,也就增加万把人。”

旁边的人摇头:

“不能这样洒胡椒面。走一步看一步,依托地形重点防御吧。”

黄肆突然询问:

“前方何地?”

“安陆府城。”

“派人去叫城,告知安陆府打开城门组织民夫随军,可视为起义。若冥顽不灵、执迷不悟,待我军腾出手,破城之后鸡犬不留。另外,沿途收容逃难百姓,告诉他们这是一次翻身的机会。”

……

所有人都诧异的望着往日温和的总指挥。

黄肆起身,

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事从权急,发一根长矛就多一个兵。关键时刻,杂兵也能凑人头、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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