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姜芙的神助,这两日来,阿染去北宫去得很勤,但他听姜芙的话,不再理会郁泽君那所谓的“大计”。
这日清晨,天色正清凉,姜芙好不容易起了兴致,让阿染派过来服侍她的小侍女搬来桌椅,她要在殿外煮茶。
魔族内啥啥都不好,可唯有一点放在天上人间,都是上乘的好东西——那就是魔域内特有的品香茶。
品香茶的茶叶不似人间寻常茶叶,它通体泛红,自带一股细香,因为生长在这常年魔气缭绕的魔域之故,浸受过魔气的茶叶泡出来,常年喝着这茶水,于魔修的内伤很有奇效。
或许是历经过许多个世界,看过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曾瞧过的烟火的原因,姜芙有时静下心来后,便喜烹茶。
受过曾经一个古代世界的熏陶,她的茶艺不差,又经过系统告知品香茶的泡法后,她便无师自通,第一次泡这茶,便泡得茶汤清清亮亮的。
“你倒是很有闲情逸致。”
姜芙正要捧着茶杯,细细呷一口时,一道声音忽地传来,差点让她手一抖把这杯子砸了地,稳住了手中的茶盏,在来人看不到的角度里,姜芙悄悄皱巴起了眉。
她只愁眉苦脸了一瞬,便立即迅速地变了脸,转过身去,面上做出一副吃惊极了的模样:“郁泽君?你怎么突然来了?要不要来杯茶?”
她这面部表情实在是有些生硬,郁泽一眼便瞧了出来,不过他暂且未戳破她,顺势看向她放在桌前的茶盏。
只看了一眼,他便笑了,是那种坦露无疑的嘲笑:“你这茶……”
“什么?”
姜芙困惑地看着他,她心中自是觉得十分奇怪,她当初为了攻略那个出生于书香门第的反派时,可是特地去找人狠戳戳地补习了茶道的。
按照那师父所说的,这茶最后泡出来茶汤清澈、色相饱和便是水到渠成了,因这品香茶是红茶,晕出来的汤色就是琥珀色的红亮。
而她泡出来的品香茶与她所认知的,左瞧右瞧,都是相差无几的啊。
“我并非是笑你这茶技不好。”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郁泽同她相对坐了下来,点点那杯茶汤浓郁的品香茶,笑着同她解释道:“你可能不知,品香茶取量可不能多,否则,这茶可是喝了会醉人的。”
“啊?”
姜芙下意识地又看看那盏茶,若只是看汤色,确然同她以前泡过的红茶是一样的,只是不知这魔族的茶,竟还有这种类似酒水的功效。
眼见他同自己对面而坐,姜芙心虚地撇开了眼,她正绞尽脑汁地想再说些什么来转移话题的时候,就见郁泽君摇着他凌空变出来的羽毛扇子,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懒散:“行了,别在本君面前耍这些花样子。”
“一瞧你这小表情,本君就知道,陆隐笑连信儿都不与本君通的做派,定然就是你授意的。”郁泽君倒是没有一脸兴师怪罪的模样,淡淡然然的神态让姜芙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她忙又压低了声线,解释道:“郁泽君,你听我一言。”
郁泽君眼瞧着她左右望了一圈儿,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叫他好整以暇:“洗耳恭听。”
“你到底知不知道——”
姜芙鼓足了一口气,恨不能一吐为快:“你这样公然挑唆少主做出弑父谋逆的事,若是不成,那可是要掉脑袋的!你是不是想害死陆隐笑!”
说到激动处,姜芙喷得唾沫星子横飞,让郁泽君都忍不住以扇掩面,嫌弃地起身退了两步。
“你这是一本正经地说什么胡言乱语?”郁泽君飞快地摇摇手里的羽毛扇,眉头的褶子因太过嫌弃而拧得几乎要掐死几只飞虫:“第一,想要兵变、并且主动贿赂上本君的人,是陆隐笑。”
“本君可不曾强逼他。”
郁泽君继续补充道:“第二,你又怎知此事不能成?一定会掉脑袋?若成大事者皆像你这般胆小如鼠,世上还有什么功成名遂。”
这话叫人听着刻薄刁钻,姜芙气得一噎。
其实,郁泽君说的倒也没错,剧情中写的确实是反派陆隐笑先找上的他,借助陆修然负了莲华之故顺利把郁泽给拉拢了过来,可……那是反派失忆之前啊!
失忆后的阿染啥啥都不知道,而且又有她在引导着,不许阿染去蹚这趟浑水,怎么可能还会去找郁泽君商量着夺位的事。
要知道,在原剧情中,反派黑化的第一步,可不就是弑父弑母夺魔尊之位吗,这样的错误只会加剧阿染心中的仇恨,当然不能让他再这么和郁泽君“同流合污”了。
想到这儿,姜芙就觉得眼下要紧的,是自己必得先制止住郁泽的那些想法:“等等,我想你是不是得先弄清楚一个事实?”
郁泽君微挑他的长眉,示意姜芙继续说下去。
“如今的陆隐笑是失了忆的,他甚至都不清楚失忆之前同君上谋划过什么,难道君上都不怕届时等他靠你坐上了那个位子,却不兑现给你的承诺吗?”
闻言,郁泽君的眸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暗光,他没说话,也没表露什么异样的神色让姜芙察觉。
“本君都不知小阿芙嘴皮子这般利索。”郁泽君掀唇一笑,仍未表明态度。
姜芙冲他遥遥举杯:“我这应当也不算是劝你放弃,只是助君上早日认清现实。”
郁泽君若自己要去杀陆修然,她自然不会拦着,但别带上她家阿染。
男人收了手中的羽毛扇子,修长的指节搭在桌上,指尖轻点着桌面,似无意地道:“若是陆隐笑突然有一日恢复记忆了呢?”
他一做这个假设,姜芙眼皮子都止不住地一抖,虽然早在进入了魔域后她便细细地查了资料,剧情中并没有说反派是在这个时候恢复正常的,她还是会下意识地心虚不止。
“不可能。”
姜芙信誓旦旦地告诉面前的男人:“家师最善医术,我自然也得几分真传,我曾给少主把过脉,他是不会这么容易恢复记忆的。”
郁泽君定定看了她半晌,也分辨不出她这究竟是不是在瞎编什么鬼话,但瞅着她这般肯定的模样,他心下也信了几分。
若是这般,那便真的不得不深思了,失忆后的陆隐笑与从前相比简直换了个人似的,眼睛里失了野心不说,连做什么事都爱听姜芙的。
他这般心性,就如刚才姜芙说的那样,当初答应他手刃陆修然的事,会不会做得到还两说。
姜芙等了半天,却见这人敛眉沉吟了半晌,最后竟一言不发地扭头就离开了。
“哎……郁泽君!”
姜芙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忙不迭地跟上去:“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你这都还没告诉我,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那便如小阿芙所愿了。”
郁泽君没有回头,晃晃他手中的羽毛扇子,华光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听完了他这句言之凿凿的保证,姜芙心下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安了心。
郁泽君向来言出必行,必不会欺骗她小小的一个弱女子,姜芙猜测着,估计还是自己那番指道阿染失忆不会守诺的话,才劝动了他。
其实这么想想,姜芙心中又止不住地浮起了一丝怜悯,若非陆修然辜负莲华夫人,害得痴情的她永守那深深高墙之中,苦苦等待郎君回心转意,郁泽君又何苦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恨到要去杀了陆修然。
“姑娘——”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响动,女子沉稳的声音响起:“姑娘可是姓姜?”
姜芙回头看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几眼,只见来人一身齐整的女官服,面相持重,看着像是这魔宫里头品阶不低的四大女官。
心下有了这个意识后,姜芙便不由地微蹙了眉,这人来得这般突然,也不从正门行来,未曾惊动西宫内其他的下侍,肯定不是什么兴致突起来问问她是谁。
“你是?”
姜芙并未答她的话,反而反问了一句。
那女官眼波未动,轻笑了下:“我乃北宫女史,论品阶,姑娘合该称我一句姑姑。”
“这儿可是西宫,即便姑姑是北宫的人,也没有擅自乱闯的道理罢?”姜芙如善从流地喊了她一声姑姑,她眉眼含着浅浅的笑,说出的话却丝毫不留情面,像是把软刀子。
春姑姑这才拿正眼仔细瞧了瞧她,原以为这蛊惑少主的人,只是生得貌美却无脑,便是赢得少主的宠爱也无济于事,可如今看来……她真真是来对了。
这么一个伶俐的丫头,远远不能只拿她来要挟完少主便了事,否则,她只会继续忽悠着少主去对付小公子,夺了那尊位。
心下这般想着,春姑姑的面色却是丝毫未动,她再道:“姑娘还未告诉我,你可是姓姜?”
这人!居然一直揪着这个问题不放,姜芙心中警铃大作,她眼珠子转了两转,忙摇摇自己的手:“姑姑我可不姓姜,不过……你可是要找姜芙,她就候在少主的书房那边,不如我带你去寻她罢?”
她作势就要领头就走,可眼风一直微偏着,拢在袖子里的手死死捏着一枚雷符,只要这女官敢动,她就捏碎符咒,劈死这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