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后世剧本的许存不解道:“为何要给廉颇发招揽令?”
姜珂解释道:“新任赵王是出了名的行事荒唐,脑子空空,乃窑头土坯之辈,他对于国事还比不上对财宝美玉了解得多。我猜想他即位之后肯定会任人唯亲,认郭开为相邦,娶曹姬为王后。”
许存:“郭开是谁?”
姜珂:“赵王伴读。”
“曹姬是谁?”
“赵王叔母。”
许存:……啊?
许存:我需要思考。
两句话直接干烧许存CPU。
“主君莫要说笑。”许存一本正经道,“廉颇将军乃是自赵惠文王时期至今的三朝元老,功劳显赫,襟怀坦白,论资历和战功,整个赵国再没有谁能比得上他了,郭开声名不显,又没有主君您这般才智和仁德,世界上哪里有换下美玉而佩戴顽石的道理呢?”
相邦和王后的位置又不是土豆和番薯,想给谁就给谁,许存十分坚信,赵王是绝对不可能罢免廉颇的。
姜珂粗略地跳过前面,满脑子都在品味许存后面那半句话。
此时此刻她都有点理解历史上那些宠幸佞臣的昏君了,虽然许存并非佞臣,可这糖衣炮弹确实腐蚀人心。
她爱听,多说点。
姜珂:“那您是低估了赵偃的荒唐程度,我猜测,他真正继位后,不仅会撤掉廉颇的代理相邦之职,还会连他的兵权也一起罢免。”
许存觉得更加不可思议了。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他不信,他一点儿都不信。
姜珂幽幽道:“您就是碰到了个好大王,过习惯了好日子,都想象不到坏大王国家里的臣子是如何战战兢兢生存的。”
许存还是不相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姜珂看他这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弯了弯嘴角,眉毛一挑,忽有一计涌上心来,她再次询问:“这件事听起来真的很荒谬吗?”
许存坚定点头。
姜珂心中了然,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蒙家……门口。
她在蒙家门口晃悠了几圈,想着随便碰上蒙毅蒙恬其中一人就行,结果她今天运气不错,才逛了不到半刻钟就碰到了蒙毅。
先是假装偶遇,闲谈许久,然后再很热情地邀请他来自己家里吃饭。
蒙毅这几日休沐,秦国贵族子弟们一般都很卷,就像现代的中学生一样,休息日不是真正的休息,而是用来弯道超车的,就比如今日,他本想去军营中和兵士们一起训练来着,没想到刚出门就偶遇了姜珂。
他自认为和姜珂算是一见如故,加上姜珂亲自邀请,太过热情,实在是不好拒绝,于是中途改道,去了长史府。
而且姜长史家的饭食味道确实不错,比大王宫中还要好吃。
到了姜珂府中,她命人准备的筵席很丰富,四凉四热,荤素搭配。数年来,大家对于姜珂的饮食习
惯早已了解,她从不吃腼鳖鸿鸧,兕鼍臛蠵这些珍贵的野味,只吃鸡豚牛彘等平常肉食,虽然平常,但因为特殊的烹调方法和佐料,味道反而比那些贵重之味更加美味。
不知道为什么,姜珂这次对蒙毅很热情,热情到就连姬萍看了都有些害怕。
一个人突然对你很好,那她总归是要图些什么的,世人所图之物,无非就是钱权色这些,反正阿珂绝对不可能是图我家阿弟模样英俊,那就是……
姬萍一怔,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姜珂还请蒙毅喝了酒,阿不,是小麦果汁,度数不高,才五度,喝得他朦朦胧胧的,但还有意识,不至于醉到不省人事,恰好处于微醺这种程度。
她和蒙毅一起从星星月亮山川河流,到数理化和各种没什么用但很有趣的冷知识,比如无论多么轻薄的布帛都无法对折超过七次。才刚一顿饭的时间,二人就相交甚欢,互引为知己好友。
眼看时机成熟,姜珂逐渐委婉地将话题转移到赵王继位这件事,貌似不经意间说出廉颇会被罢相夺权这个可能。
蒙毅不相信廉颇会这么快被清算。
他知道赵国有很多秦谍,但廉颇可是老将,当年燕惠王猜忌乐毅是因为他还是太子时就和乐毅不和,属于私人恩怨。秦惠文王车裂商鞅也是在因为商鞅所制定的律法在秦国已经成型。
赵王和廉颇,一来无仇无怨,二来赵国还需要他打仗呢,至少也得再过些年才会被夺兵权吧?
“两个月之内,廉颇肯定会被罢相夺权。”
姜珂摘下手腕上的配饰,“啪”的一声,拍在桌上,说道:“蒙郎卫敢不敢和我赌上一回,若结果并非如我所说这般,那珂便将它赠予你。”
东西分发多了就不稀有,这个道理姜珂还是懂的,于是这次没有她选择琉璃佩,而是选择了别的东西。
蒙毅将视线看向姜珂手中的物件,从形状来看,像是女子的臂环跳脱,可从材质来看,不是金属,也并非动物皮所制,最奇特的是,中间透明琉璃那部分里面的指针居然会动,看这样式,好似……日晷?
莫非是墨家的机关之术?
姜珂道:“这个东西叫做手表,可以用它来看时辰的,戴在手上小巧方便,随时随地可以查看时辰,比日晷还要便利的多。”
随着姜珂解释得越发详细,蒙毅就越动心。
古代分辨时间全靠经验,虽然有日晷,漏壶等计时工具,可到了荒郊野外的深夜,那就只能两眼一抹黑,看天色行事了。
有一次孟尝君在夜里被困秦国,后面追兵紧急,幸亏他门客中的“鸡鸣狗盗”二人学鸡打鸣,鸡鸣声误导了守城士兵,以为天要亮了,从而提前打开城门,孟尝君这才得以逃脱。
其实蒙毅不太想和姜珂打赌,但是气氛正酣,酒精微醺,加上姜珂的撺掇以及各种原因加在一起。
他就和姜珂赌了。
一开始是以自己腰间玉珩作为赌注,那是他阿父送给她的十五岁生辰礼,据说
还挺贵重的。不过后来,在姜珂的引导下变成了两万五千四百秦半两。
一旁全程观望的姬萍忍不住汗颜,心想,:阿弟啊,你已经快十七岁了,怎么如此轻易就被阿珂的给忽悠了呢?甚至她还比你小两岁啊。
不对!姬萍很快发现了盲点,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小金库了?
一顿饭,宾主尽欢,彼此都以为自己是获利一方。
忽悠完蒙毅,姜珂心情愉快地开始上班。地里的土豆交给农家管理,她非常放心,现在的任务就是两个月之内照着《天工开物》这本书的图解画出新型织布机的图纸,并去工坊制作出实体。
男耕女织是从远古就流传下来的词,在古代典籍中,织布这个词出现的频率极高,比如孟母断织,曾母投杼之类的典故,还有高中时学到的“三日断五匹”等古文,都显示出了古代织布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可以说古代女子大半辈子的青春全部都耗费在了织布机上。
现在各国的织布机是那种古老的踏板织布机,构造很简单,就是用木架把竖着的丝线分为两组,固定并绷紧,通过脚踩底下的踏板交替丝线,两组丝线中间是空的,可以用来穿过梭子,大体上和电视剧上展示出来的那种差不多。
《天工开物》里的展现出的纺织机和踏板纺织机没什么不同,姜珂研究了好长时间,自己研究出来一种机器。
作为一个无情的画图机器,姜珂现在已经修炼到到可以徒手画直线的程度了。
无它,唯手熟尔。
她画图的时候,冷心冷肺,除了线条,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提不起来姜珂的兴趣。
“唉。”姜珂叹气,心想,我啥时候也能手搓个蒸汽机出来啊。
到时候就是蒸汽大秦,赛博军队了。
就是原有踏板织布机的基础上,在两排丝线地下有一个滑槽,滑槽里面放有小轮的梭子,滑槽两端装上铁制的弹簧,梭子上面系上一根梭绳,只要用手拉一下梭绳,就可以带动梭子在丝线两端快速滑行了。这样不仅可以大大提高工作效率,还能减轻工作强度。
新改良的织布机唯一的缺点就是织花纹的时候换线很麻烦。
但这都不重要,黔首们衣服都穿不起了,哪里还在意什么花纹不花纹的。
两个月后,新型纺织机制造出来的同时,豫横也带着他的弟子们回来了。
和离开时相比,豫横褡裢中那满满的一包秦半两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密密麻麻写满字的纸张,都被他分门别类,精心地装订好了。
这上面记载了咸阳城附近各郡县中贫苦人家的情况,尤其是他们家中女孩的情况。不愧是专门负责收集资料的家,豫横的工作能力很强,这上面事无巨细,全都一一被记载在册,而且不光只有其父母们的单方面记录,还有她们邻居乡长等的记录。
姜珂拿着这些资料,在房间里没日没夜地看了很久,虽然古代总人口少,但每家每户生得孩子却很多,有合适条件的,姜珂就用红笔在那些人上面画圈圈,几天下来,反复确认,倒也积攒了将近百十个女童。
他们年龄不一,从六七岁到十五六岁都有,性情智商也都大不相同,但归结起来都有一点相同,那就是她们在家中日子过得不太好,属于总被父母斥责打骂的那种。
她看向那些没有被画圈的女孩,抱歉道:“对不起啦,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先帮这些更需要帮助的女孩子,再等等我吧。”
这会是她开得第一家学堂,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家。
姜珂用自己所有的积蓄在咸阳郊外租了一个很大的宅子,装修过后,她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足够的钱来买桌案等学习用具了。
正沮丧着呢,正好这时赵国传来消息,廉颇被罢相啦!
姜珂:蒙毅,你的钱,现在,我的啦!
听到这个消息时,姬萍首先是为自己那倒霉的弟弟感到叹息,然后姜珂就过来找她了,问她那日在杏花树下的约定还算不算数。
姬萍有些懵,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来,原来是要帮助姜珂教导孩子这件事,她向来言出必行,因此很痛快地点头了。
“当然算话了。”
她那时还太年轻,不知人生艰难,直到姜珂告诉她要教导的孩子共有一百一十七名。
姬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