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燕丹,受历史的影响,姜珂在邯郸时就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从立场来看,燕丹是燕国太子,秦国的铁骑终究会踏到燕国的易水边,彼此最后终究会成为敌人,若是交情过深便会难以抽身,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交情。
最重要的是,姜珂感觉燕丹有点儿……变态。
她曾经看过一个典故,说荆轲刺秦之前,燕丹为了稳住荆轲,对他礼遇甚厚,金玉车马,供奉太牢,还专门给了荆轲一盘子金瓦投水里打乌龟玩,若仅仅是这些,燕丹至少能留下一个礼贤下士的美名。
后来,燕丹在华阳台上设宴款待荆轲,气氛酣热之间,燕丹令美人乐师进来抚琴,荆轲随口说了一句这乐师的手很漂亮。
姜珂以为燕丹会把这位美人献给献给荆轲。
结果他把美人的手砍了,用金盘呈上献给荆轲。
惊心动魄,残忍且变态。
虽然这有很大几率是个野史,但作为一个普通人,在这件事情里,姜珂无法带入荆轲,只能带入那位被砍了手的美人乐师。
不过既然燕丹的拜帖都已经送过来了,他好歹是一国太子,姜珂不可能丝毫不给面子地直接拒绝,更没有必要装病婉拒,万一哪天在田间地头偶遇,被拆穿了还怪麻烦的。
反正最后还是见面了。
燕丹对姜珂的态度特别热情,热情到她都开始怀疑这小子私底下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年燕丹在赵国当质子时,燕王偶尔会贱不次咧地派兵去骚扰赵国一下,燕赵两国关系一般,所以燕丹在赵国的日子并不好过。
现在则不同了。
几个月前,文信侯想要攻打赵国以扩大秦国在河间地区的土地,但因为攻卷之战刚刚结束,秦军需要休养生息一段时段,于是便派遣刚成君蔡泽入燕,想要和燕国图谋共同攻打赵国。
秦燕交好,再加上燕丹如今已经是燕国太子,自然和在赵国时候的隐忍不同,如今他眼角眉梢之间满是意气风发,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
“自邯郸一别,如今已经多年未见,阿珂近来可好?”
姜珂:“多谢太子关心,珂一切安好。”
燕丹笑道:“鬼谷之徒名声响彻六国,我在燕国时,也会时常听到过你的事迹,想不到我当年在邯郸时的两位好友,如今一位名满天下,另一位已经成为秦国的王,只有我还偏安一隅,一事无成,说起来真是惭愧啊。”
“您如今已是燕国太子,定有其过人之处,莫要妄自菲薄了。”
先走夸奖流程,然后开始尬聊,就这样聊了大概半个时辰。
“哦,对了,这次来见你,我特地从燕国带了一份礼物送给你。”燕丹向他身后侍卫使了个眼神,那侍卫立刻会意,将一个木盒放到姜珂案上。
木盒整体为紫檀所制,涂漆雕钿,上面还镶嵌了玳瑁,珍珠,和各种宝石,亮闪闪的,华美又精致。
里面的东西定有连城之价,否
则用这种华贵的盒子装普通的金银玉石,那就无异于买椟还珠了。
姜珂有点好奇,里面会是什么呢?
大胆点,幻想一个是燕国兵符。
然而结果并不是。
“啊?”姜珂打开盒子,露出里面东西的庐山真面目,不禁瞳孔微微扩大,她惊讶地脱口而出,“这东西怎么在你这里?”
晶莹剔透,纯净无暇且易碎,触手冰凉的,正是姜珂当年在锡山脚下为了躲避邯郸游侠的追杀而交出去的那对水晶杯。
其中一只已经变成了一堆碎片,是她亲自摔碎的。
燕丹将她这幅惊讶的表情看在眼里,回道:“我归燕后,偶然间听闻有人私下里兜售价值连城的水晶杯,想到当年邯郸,你也有一对水晶杯,便命人调查了这件事,结果那商贾曾经明面上是邯郸附近的游侠,可实际上做得勾当却和山匪没什么两样,又想到你和阿政……”
突然意识到身份的转变,他顿了顿,改口道;“你和大王归秦路途中必定艰难坎坷,于是就将捉了那商贾来审问……”
他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但彼此都心知肚明。
姜珂将檀木盒子放回桌案上,问道:“后来呢,那游侠最后结果如何了?”
“死了。”燕丹轻描淡写道,语气中还带些惋惜,“只是可惜这杯子被他摔碎了一只。”
姜珂心中百感交集,倒不是为那些游侠可惜,他们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就是这俩杯子多年之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自己面前,有些感叹命运罢了。
不得不承认,燕丹他和赵偃不同,他能当上太子,脑袋里的确有点东西,至少他很会送礼物,历史上给荆轲奉上金瓦让他随便投着丢乌龟玩,现在又给姜珂送来了水晶杯。
对姜珂而言,水晶杯的精神价值远大于其物质价值,随着时间的流逝,当时那种危险急迫的紧张感已经逐渐在她脑袋里模糊,姜珂只要一看到这东西,就会想起当初自己是多么聪明地力挽狂澜,不费一兵一卒就智退敌人,是她的厉害战绩之一。
而现在,这个杯子居然又回到了她面前。
那是一种心理上的巨大满足。
姜珂有过片刻的迟疑,但最终还是盖上盒盖,将檀木盒子推到燕丹面前:“这个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礼物虽好,但她却不敢收,可别最后燕丹过来找她,给姜珂把刀,凭借着今天的情分让她去刺秦。
燕丹又把它推了回去:“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谈何贵重之说?”
燕丹的贵族性格从未改变,如果姜珂只是邯郸东赵里中一个普通黔首,燕丹是绝对不会有和她深交的想法,可偏偏她不普通,她是鬼谷子和荀子的徒弟,是以一己之力提高秦国粮食产量的人。
姜珂语气不容置喙:“现在它是你的东西。”
二人都互不相让,彼此间推来推去的,最后也没分出个结局,场面一度陷入尴尬之中,好在这时,一道敲击声及时出现,解了姜珂的围。
姜珂这次和燕丹见面,并未关门,但许存身为门客,也不可能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进去打断主君的谈话,于是他就敲了两下门框……
姜珂如释重负:“进来。”
许存趋步上前,在她耳畔低语了几句,姜珂听完,转头看向燕丹:“真是抱歉,我田间出了些意外,需要先去趟田里。”
她虽然面前歉意,但心里却如释重负,在这一瞬间,姜珂甚至能理解为了躲爹每天都得去无数趟果园的谢永强。
但显然,燕丹的战斗里比谢广坤要强上很多,他说:“正好我从未下过田地,不如和你一起去吧。”
姜珂:……
“也行,那你来吧。”
秦国间谍历史悠久,战绩强悍,相应的反侦察实力自然也很强。像里那种有间谍偷偷从田间地头里揣上一块番薯,一根玉米私自翻越边界线出国,交给自己国家的官员偷偷研究种植的情况,一般有两种结局,第一种,也是最常见的一种情况就是被秦国守城之人抓住枭首。另一种则是连人带玉米,荤素搭配,一起被山林里的熊罴虎兕当做食物吃掉。
如果哪天在别的国家田地里见到了黔首们用秦国的农具耕种田地,正好为秦国攻打他们提供一个充足的理由。
你偷我们农具,打!
所以姜珂根本就不担心燕丹偷她的土豆。
在田地里,姜珂像是一条被放到河流中的小鱼,游刃有余,肆意遨游,燕丹可就难受了,他身着锦绣,挺老高的大个子,往那一杵,跟个柱子似的,显得格格不入。
农家众人看他这幅模样,对他印象不太好,觉得这人眼里没活。
姜珂本来寻思在田地里多呆一会,把他熬走,结果燕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犟劲儿,一直呆到太阳落山,天都黑了还不走。
姜珂:……
姜珂无奈地扯断手中蒿草,只好又和他吃了顿飧食,因为燕丹的热情,她都有点怀疑原身去坷是不是曾经失过忆,就像很多狗血里写得那样,她其实是燕丹同父异母的亲生妹妹。
筵席过半,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燕丹一直在和她套话,打听鬼谷的消息。询问她还有没有别的师兄弟。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鬼谷都是一对儿一对儿的出人才,引领时代,搅动风云,而且这一对儿人才还都是死对头,相互为敌的那种。
姜珂估计着燕丹可能是意识到无法拉拢自己了,就想去拉拢她那根本不存在的师兄弟。
“为了避免步我那几位师兄的后尘,所以鬼谷这一代弟子只有我一人。”
闻言,燕丹眼眸轻垂,面上带着微不可查的失望。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姜珂突然间想到一件有趣的事情,尽量压制自己嘴角的笑意,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十数年前,先生曾经来过一次秦国,偶然间在隐宫内见到一位男童,认为他勤奋,聪明又好学,便将自己穷尽毕生所学撰写的书籍送给了他,让他研学。”
说完,她叹了口气,假装遗憾道:“我身为先生的关门弟子都没有看过这本书,真是太可惜了。”
燕丹迫不及待问道:“这位小童现在何处?”
“丹兄,我将你当做我的朋友,这事只和你一人说,你可莫要传扬出去啊。”
燕丹信誓旦旦道:“那是当然啊,你我之间感情甚笃,相互交好,丹必不会辜负于你。”
姜珂一脸小心翼翼,假装记恨于赵高的才华,凑近燕丹耳畔,悄声道:“他名为赵高,此时就在后院为篆写字帖呢。”
燕丹自然而然地把姜珂带入到了庞涓的角色中,一下子明白了她的所作所为。
于是也不再执着于非要送姜珂水晶杯,夜色渐深,这一顿饭却是吃得宾主尽欢。
与此同时,长明殿中,烛火朦胧,虽然尚未亲政,但嬴政的学识,心术谋略却在不停的学习,不停的增长。他从桌案中起身,走到屋外,少年君王的身影清冷而萧索,清凉的晚风霎时间吹散了他脑袋里的混沌,使他清醒不少。
燕丹,这个曾经他八岁之前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他们八岁之前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可现在,虽不至于无话可说,但对于彼此的观点却似乎都不怎么认同。
按照姜珂的说法,大概就是三观不同,追求不同,理想不同。
嬴政有一种预感,他们总有一天会形同陌路的。
……
夏天逐渐到来,土豆可以丰收了,姜珂每天忙得要死,恨不得在自己脚底下装上两个风火轮,也就没心思管燕丹的事情了。
经过称量,土豆亩产为四千五百斤,和番薯相差无几,但他们却不知道,土豆的好处相比番薯要多上很多。
如果人类长期只吃番薯,缺乏蛋白质,会对肠胃消化功能不利,造成烧心,腹胀等症状。土豆则不然,土豆营养元素齐全,适口性强,即使长期食用也不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种植条件这方面,和番薯相比,土豆基本可以称之为放养,将土壤刨个坑,土豆切成小块沾上草木灰扔里面,把土一埋,就算大功告成了,不需要扦插,剪叶等。
最关键的是,土豆的生长周期很短,只需七八十天就能长成,一年可以种植两到三次。现在是六月末,收获完这批土豆之后,还可以再种一批。
忙完这些,姜珂便开始为自己的女学做准备了。
咸阳城里那些迂腐博士们对她这个异想天开的办法嗤之以鼻,姜珂虽然造出了纸,可这个时代的贵族早就将知识完全垄断,历史上那些励志的“寒门”子弟,大都是落魄贵族后裔,有家学传承,才能接触得了读书识字,就算是最低一级的蓬门子弟,至少家里都沾了个“门”字。
而那些短褐穿结,箪瓢屡空的闾左之人,穷得都吃不上饭了,哪里还顾得上去想读书这件事?
然而,算上幼儿园,姜珂读了足足十七年的书,编写启蒙教材这件事对于她这个在应试教育下长大的孩子简直不在话下。
孩的父母一听到自家孩子有能去读书的机会,各个都是喜上眉梢,乐不可支的。倒不是说因为自家小孩可以有个更好的未来,他们的眼界不高,目前还想不到未来这个词。只不过是因为家里少了个吃饭的人,能节省一个人的口粮罢了。
最重要的,有了学识之后,能给自家孩子挑选个好人家嫁人,补贴家用。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翱翔过万里高空的长鹰,便不会再被拘囿于低矮的山洼中了。
金秋九月,当听到第一批孩子们稚嫩的读书声时,姜珂感觉自己的心灵都被净化了许多。
好不容易闲暇下来,将农事交给农家那些人,九月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细碎的金色花瓣开满了枝头,空气中隐约有甜香浮动,姜珂开始享受这来之不易的悠闲时光。
旁边的小桌上放了水果零食,姜珂坐在桂花树下的摇椅上,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日上三竿独眠,快活似神仙,觉得这样的日子简直太美好了。
但就是总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似的。
她绞尽脑汁,仔细回想,终于想起来了。
姜珂一下子就清醒了,她睁大眼睛,挺直脊背,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些日子太忙……好像把赵姬给忘了!
天啊,但愿她这几个月可千万别弄出什么幺蛾子啊。
嗯……可是我真的好困好累啊,就算真怀上孩子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先睡一觉再说吧。
姜珂“啪”地一声倒在椅背上,闭眼,继续睡去。
等她醒来时,已经到了午时,本来想做些桂花糕当礼物拿过去的,但是做这玩应儿费时间,姜珂干脆直接去地里摘了几个西瓜,还没走到府门口,又转身折返,去了医家学派的小医馆里。
如今医家学派的领头人名为秦彭生,是第四代扁鹊。同时也是第一代扁鹊的玄孙。
对,没错,扁鹊并非人名,而是一个称号,第一代扁鹊名为秦越人,是齐国人,传说有一种能为人们解除病痛的鸟儿叫做扁鹊,因为秦越人的医术高超,也能为大家解除病痛,久而久之,大家便将扁鹊这个名号用在他身上了。
姜珂刚走医馆门前,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她敲了敲门,得到回应后,推门而进,药味渐浓,入目所见的是一排排贴着药名的小罐子,秦彭生正带领着他的弟子们一起用碾磙碾压草药,发出有节奏的呲呲声。
姜珂道:“后院的药材晾晒得差不多了。”
弟子们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都纷纷离开屋子,屋内只剩下了姜珂和秦彭生二人。
秦彭生问道:“主君前来所谓何事?”
姜珂:“想请先生为我配一副药。”
秦彭生拿起桌案上的布帛擦了擦手:“主君可是身体有恙?快请坐下,让老朽为您把一下脉。”
“我身体无恙,这药是给别人用的。”姜珂道,“劳烦先生为我开上一副男人喝了无法让女人怀孕的药,最好是喝一次管一辈子的那种。”
秦彭生:“啊?”
秦彭生擦手的动作停止了,就像开了暂停键似的,呆愣在原地,好久都没缓过来。
他虽然脑袋不理解,但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提笔开始写方子了。
写完之后,姜珂拿了方子刚要离开,他还很贴心地嘱咐了一句:“主君注意身体。”
姜珂:要留清白在人间。
这一刻,姜珂突然有了一种想要暗杀他的冲动,虽然他什么事也没做错。
姜珂坐车去了兰芳殿,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一阵欢声笑语的嬉戏声。
见她来了,守在门外的宫婢连忙进殿禀告,不到一会儿,屋内的欢笑声就停止了,姜珂在宫婢带领下进入殿内。
赵姬正在打牌。
牌桌上其余三个人,一个是清冷温柔型,一个是开朗少年型,最后一个是阴柔邪魅型,还留着两缕龙须刘海……
后面还有个长相清秀的小寺人在喂她吃柰果。
姜珂无奈到用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人生赢家赵姬,年近四十死老公,孩子是秦国大王,有权又有颜,身体健康,无病无灾,一把牌局找四个类型各不相同但都很好看,说不上是牌搭子还是面首的美男。
老天爷,我是上辈子炸地球了吗?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悠闲的生活。
赵姬看姜珂的眼神有些闪烁。
“太后你继续打,我先离开一下。”
姜珂撂下这句话,就直接去了后堂找嫠媪,邯郸那场大火,嫠媪的腿脚落了毛病。在章台宫中,她不需要劳作,还有好几个宫婢寺人伺候她,但嫠媪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姜珂进去时,她正手拿针线,缝制衣裳呢。
见到姜珂,嫠媪放下衣裳,热心地招待了她,二人寒暄几句,姜珂开门见山,拿出秦彭生开的方子递给嫠媪,说明来意。
嫠媪道:“阿珂,你一个还未出嫁的姑娘家就不要管这件事情了,交给嫠媪就好了。”
姜珂点头,嗯了一声,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姜珂才从嫠媪这里离开,回到赵姬那里,她对邪魅狷狂这个类型无感,于是直接把那名美男从牌桌上替了下去,自己坐到他刚才的位置上开始打牌。
赵姬,这恋爱脑你就当吧,除了政哥,但凡能出现在你周围三公里的男人我全都给他们整绝育了。
也不知道是姜珂今天运气好,还是赵姬故意输牌,反正这一下午的牌局她赚得盆满钵满。
姜珂不知道的是,他刚出了嫠媪的屋门,嫠媪就打开药方,拿起毛笔在这上面修修改改,加大了其中几味药的药量。
毕竟,她曾经也是中山国的医女啊。
太后,大王,阿珂,您们请放心,老媪绝对会将这兰芳殿中任何不利的苗头及时掐灭。
而另一边,长明殿中,嬴政已经在这里听李斯讲了一天的学,九月份的天,炙热的太阳明晃晃地高挂空中,暑气未消,他虽身在置有冰盆的殿中,却也难免感到燥热,额头上起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正在这时,寺人来报,说姜长史来看望太后,带了新鲜水果,特地给大王留了一份,问他是否要用?
嬴政点头。
很快有人端上来一盘儿西瓜,这西瓜已经被凌人放到冰窖中冰了半个时辰,再用刀切成小块,上面还插了纤长尖锐的匕,嬴政感到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他吃了一口,饱满冰凉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清亮甜脆,沁人心脾,浑身都爽利了。
还是阿珂最懂我,嬴政心想,然后他一抬头就看到了此时也在看他的李斯。
寺人是个有眼力见儿的,立刻为李斯也端上来一盘西瓜。
嬴政问道:“李卿当年在楚国时可曾听过荀子先生提及姜卿?”
李斯:“先生提到姜长史时面色欣然,总是夸奖她。”
“那韩非呢?”
他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李斯一时间不知道嬴政是在问荀子对于韩非的评价,还是韩非对于姜珂的评价,于是只好转移话题。
李斯回道:“前些日子韩非师兄给臣寄了一封信,信中还提到了姜长史呢?”
“哦?”嬴政倒是有些好奇了,“信中都写了什么?”
李斯一本正经道:“韩非师兄夸了姜长史一通,说她聪明,能力强,处理公务效率高,最后还写了希望大王您能多给她分些公务。”
嬴政:“你们师门关系还真是和谐。”
李斯:……
殿内陷入沉默。
这时,寺人大着胆子奉上一份被装订好的文件,嬴政拿过后,随手翻了几页。
是姜珂跟他打得明年的预算报告,嬴政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最后一行写着合计二十八万四千六百钱。
落款:勤勤恳恳起早贪黑任劳任怨干活到全年无休的长史姜珂。
一个落款直接沉默嬴政,他仔细地核对了这些数据,确认无误后,大笔一挥,很干脆地直接批了。
批了三十五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