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夜洄声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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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近村庄,声音的来源变得更为丰沛。风笛、弦乐、合唱交织成流动的彩绸,口哨声和斧头碰撞的脆响似金丝银线,熠熠点缀其间。

近到能看到村口架设的两座塔楼时,许欣心忽然却步。

“墨镜……”她摸一遍身上的口袋,“口罩也没有带。”

李斯特好笑地瞥她一眼,径自往前走。

“这样会被认出来的。”许欣心三两步追上去,认真道,“虽然是很小的地方,也不能掉以轻心……”

到了塔楼下方,李斯特骤然停步。

“许记者,好像对我有些误解。”他半开玩笑道,“不是每个人都必须认识我。”

说得不无道理。

一个明星,再怎样也不及牛顿、爱因斯坦、可乐或者某些政客出名。但……

许欣心坦率直言:“但你出门时必须全副包裹、车接车送。只有到了夜晚,才能够自由活动。”

“你是个,非常麻烦的人物。”她给出结论。

穿过两座塔楼架出的拱门,罔顾后头的李斯特,她向广场上燃烧的火堆跑去。

李斯特无奈,再次拔腿追了上去。

“至少今晚,在这里。”他走到她身旁并肩站着,声音笃定,“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事故。”

高山上与世隔绝的村庄,没有道路标识没有路灯,没有加油站信号塔,也没有霸占全世界的黄色大M和可口可乐。

身边飘荡的是听不懂的语言,他们说出口的话语也没人在乎。

“这感觉就像……”许欣心拿出手机,感叹一声,“闯入了精灵的村落。”

村庄面积不大,五六栋房屋百来号人。使用肢体动作和表情也能够达成最基础的沟通,许欣心跑来跑去,拍了不少喜欢的事物,只遗憾来得匆忙,没能拿上相机。

篝火旁的音乐倏然安静一瞬,在热烈的夜里很是突兀。

空白段落宛如前奏序曲,许欣心跟着三三两两的人被火光吸引过去。而后几下生涩的手风琴疏落一响,紧接着音乐的洪流卷入其中。花色筒裙和羽毛帽绕着火堆旋转舞动,似鲜花上飞翔着自由的鸟。

她录制影片,又觉出遗憾。用镜头捕捉当下,真实的感官错过更多。一会儿,她收起手机,在火堆后的乐手队伍里瞥见李斯特的身影。

月白色针织衫和吹奏人的刺绣白衫混在一处,手风琴和钢琴敲打出的旋律同样动人。

一曲舞毕,他交还手风琴,斩获一张半梨型的木琴和一柄月牙短弓。

“……古斯莱琴1。”他走过来,许欣心感兴趣地望着那台乐器,准确报出它的名字,“作曲家那里也有一台。”

“还想去哪里?”李斯特只是问她。

许欣心慎重思考了半天,心情沉重道:“……我们没有带钱。”

李斯特不意外地点点头:“我来想办法。”

他折回去,和乐手们比划。不过多久,几位身着花筒裙的女郎将她拉到火堆边的圆木长凳上坐下,递给她烤得焦黄的奶酪包和一小瓶透明的酒。

没有任何标牌,看起来是本地的谷物自酿酒。

远处的李斯特隔着人群指了下酒瓶,示意她别碰。

“不。”许欣心坚定地摇头。

她提高声音:“我要喝。”

语言不通是真正的巧妙。

她可以肆无忌惮地讲想说的话,而不必担心走漏风声,被人偷取了秘密。

李斯特全程都没沾一滴酒。他自始至终都很清醒,至少强过她。

离开村庄时,她左手抱着纸做的捧花,右手中多了一柄崭新的牧羊人短斧2。李斯特拎着一织袋装的民族乐器,脖颈上被热情的高地人挂上了一条团花锦簇的流苏长巾。

“好开心。”

许欣心回头看他,忍不住又要笑。

她喝了三个止咳药水瓶子那么多的自酿酒,感受是酒精烈度不及四十二度的威士忌,只有脚下稍微不稳当,远没到能把她放倒的程度。

“……好开心啊。”她停下来,望着垂头沉落下去的月亮低声自语。

属于夜晚的墨蓝色褪得浅了,和偶尔上头的酒意一样,来得很快,去得更快。

李斯特越过她往前。

许欣心没有动。

能看得出来,从某个时刻开始,李斯特的心情就不太好。

四野旷荡,荒蛮的长草埋掉人烟。她望着那一道背影出了神。

片刻,她按着胸口做了个深呼吸,端正声音,一字一字喊他名字。

“——李、司、廷。”

走在前面的人微微一顿,带着几分踟躇,缓步停下。

踢着草往前两步,许欣心轻轻开口:“……是你吧。”

“不是李斯特,而是肖邦。”她提起手上的长柄短斧看了眼,错觉它是某种凶器,“十二年前,第十七届肖邦少年赛中段年龄组的金奖获得者。”

“就在波兰,在华沙。”她补充道。

李斯特转身,面无表情看着她,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我以为我们有共识。”他发出一个警告,暗示她别再多说话。

绝口不提的共识——

就算真有那种东西存在过,它也只在短促的夜晚生效。

库帕拉之夜将尽,魔法药水的效用也在慢慢减退了。

在日出到来之前。

“我查到的,比你以为的要更多。”许欣心勉力压下有点发颤的声音。

将这句话反过来理解的话。

意思就是,你隐瞒的信息,远远超过了我最初的预期。

李斯特眯起一双薄色眼眸,审慎地打量着她。

“你的目的?”他直指问题。

许欣心想了想,也不瞒他:“……想让你,看清楚真实情况。”

“然后离我远一点。”她趁着残存的酒兴,扬起声音,“现在这样我很难受,不想继续保持这种状态。”

李斯特视线微动,落至她手上的纸捧花,唇边泛起一抹讥诮笑意。

眨了眨有点发重的眼皮,许欣心转开目光:“你父亲是李开麟,港城李家旁支,美国西岸酒店业大亨,旗下经营有多家酒店、餐饮、度假山庄、高端娱乐会所和赌场,身价逾二十亿美元。”

“你有一个哥哥,名叫李司延,现任集团理事。你确实有一个堂妹,但她不在日本,而是在加拿大学习珠宝设计。她的英文名字是Estelle,中文名字叫李迎星。”

“……还要我往下说吗?”她抬头,直直望向李斯特幽深眼底。

他不说话,她当作是默认。

“信息太多……不可能是一两天之间查出来的。筛选、比对、求证,非常花时间。但从你在创星初舞台登场直到今天,毕竟也过去五年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甚至知道你家在比佛利山的地址。还拿地图看过实时街景……”

“但你可以放心,”她装出一副轻松姿态,“我不会和任何人透露这些。啊,不能排除说梦话时说漏嘴的可能……”

李斯特轻蹙着点眉,沉声道:“说完了?”

许欣心摆摆手。牧羊人斧头随她动作来回晃荡,也不知打算刮一片谁的血肉来下酒。

“你的部分说完了。”一阵睡意忽然混着酒劲冲上头来,她晃了一下,有点发懵,“……现在,轮到我。”

“我。”

“我是——”

她指了指自己:“我是……我就是——”

“在你家壁橱住了一个月、却因为你的好心没被送到警察局的那个……”

“……疯女人。”她哑了声。

那位疯狂的粉丝自然不是她,但大家都是一样的,谁和谁又有什么分别。

强压下去的卑劣动机,占有欲,偏执心,空虚感,焦灼的想要被舞台上的人多看一眼的心情,包裹在以爱为名的糖衣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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