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真怔怔地看着两人执剑对攻——
青年身穿玄衣,拿的也是漆黑长剑,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而女子身着松石色,剑身与身上偶尔闪过一瞬微弱金光。
妘真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
为何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为何因缘藤上诞生的男女婴会前后脚找上她,一个想杀她,一个要保住她性命。
不是说因缘藤上诞生的男女,会注定在一起吗?为何他们在相互攻击,还是毫不留情的那种……
妘真突然低笑几声,她差点忘了,这其中也有她的原因。
是她在二十年前,得知詹离死去后……在愤怒之下,打伤族人,盗走了婴果。
那时候癫狂痛苦的她,既不肯接受詹离的死讯,也厌恶族内规定不得与人族相恋的训条,更是觉得因缘藤上注定要在一起的婴果刺眼……
她刚痛失所爱,所以恨湮族、恨族人、恨所有能在一起的有情人,也恨被湮族精心照料的因缘藤和其上的婴果。
等她盗走婴果来到瀛洲后,婴果就孵化出一个男婴和一个女婴。那时候她清醒过来,觉得男女婴无辜,仓皇失措下,决定将男女婴分开丢弃。
那时她刚分开男女婴,但男婴似乎有所感悟,他抓着女婴襁褓,哇哇大哭。
他仿佛知道,这一分别就可能是永远。
她看着女婴被一个女修捡走,又悄悄目送男婴被一对年轻夫妇抱走。
……可世事难料,她竟在多年后,又见到了长大后的男女婴。
他们都带着一股微弱的因缘藤气味,都有着一样的胎记,甚至都为了一样的理由找上了她。
他们甚至……都从未问过为何自己离开了因缘藤。
一个听到身世面露厌恶,一个听到身世则是避之不及……
哈哈哈,这就是缘分吗?竟然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发展了。
妘真笑得肩膀抖动,她既快意,又觉得可悲。
在失去詹离的这二十年,她才体会了爱别离、求不得,每一种都让她午夜梦醒,只觉得内心苦痛无边。
世上又有几对爱侣能相守到老呢?
相守都是奢望,最终也只会别离。
而她的二十年前毫无理智的行为,将缘藤上的男女婴的人生完全改变……让一对原本注定会在一起的男女,因为她执剑相向。
倘若她没有带走那两人……
她本该有愧,她……确实有愧。
慕无虞体内灵力用了一大半,她本应开始感到力竭,但在镯子的相助下,她不仅越战越勇,甚至感到痛快。
她一个闪身,接下带着呼啸剑气的黑剑。
慕无虞撑住剑,与隔着两柄剑的闻云弦相望。
她看着对方黑沉沉的眼眸、浑身的杀意,突然意识到——
他可以为了复仇,荡平所有阻碍。
自己……实在是太可笑了,居然现在才肯看清这个事实。
慕无虞自嘲般笑了一下,在对方带着诧异的眼神中,狠狠挥出带着金光的一剑。
一阵带着金光的灵气在黑夜中猛然炸开,引得树叶荡落。
漫天飞沙散去,慕无虞和闻云弦两人站立,相互对望。
闻云弦弯了弯眼角,眼底却无一丝笑意。
他将黑剑执于胸前,并拢两指从剑身上方慢慢滑过——那黑剑突然溢出一股不同寻常的黑气,萦绕在剑身上。
那是……什么?
慕无虞屏住呼吸,调动全身灵气,准备如果不能全部避开,就尽全力接下这一招。
恶战一触即发。
妘真突然开口大喊道:“够了。”
她冷笑一声,迎着两人诧异的目光:“我会告诉你们想要的答案,不用打了。”
闻云弦挑眉,似笑非笑:“妘圣女,怎么改主意了?”
他剑上的黑气却消减了些。
慕无虞则是疑惑地望去,反复确认:“你真得会说吗?”
“真的,真的。”妘真不耐地回答:“我会告诉你们。”
“但是有个条件,或者说……是个交易。”
一阵冷风吹过,树叶发出“簌簌”声。
三人依旧在镇外,各自站在一个方向,互不靠近。
妘真别过脸,望着黑幽的树林,“帮我杀个人,我就把归墟的入口告诉你们。
闻云弦微微一笑,依旧是温润的样子:“原来慕道友也是来问归墟入口的?”
经过一番打斗,慕无虞自认无法做到像闻云弦那样对着打斗对象微笑,她只能硬邦邦回答:“想了解罢了。”
“了解……?”闻云弦的目光移到慕无虞身上,“慕道友,归墟是古时仙境,能了解的东西很多,比如上古流传下来的法宝、功法、武器……但你的目的应该与我一致?”
……她只是想看看《运命录》上关于魔心者的事情,而闻云弦则是要毁坏《运命录》灭,这目的哪里一致?
慕无虞否认:“不是,别瞎猜。只是这等仙境,有生之年我也想去看看罢了。”
妘真打断他们:“不管你们想了解归墟、想看看归墟,还是想做什么,我管不着……我只问你们,这个交易答应吗?”
“等等。”慕无虞问道:“妘真你到底是和谁交易,他还是我?”
“谁都行。谁杀死了那个人,我就告诉谁。”妘真面无表情:“要是你们俩一起杀死他,那我就告诉你们俩。”
闻云弦似笑非笑:“我答应交易,但我一人足矣。”
“我也可以一个人去完成你的交易……”慕无虞刚说完这句话,突然醒悟,又问道:“不对,你都还没说杀谁呢?无辜之人可不行。”
“无辜之人……?”妘真嗤笑:“那人可不无辜。”
她的声音含着一丝丝恨意:“不过是个卑鄙的疯子罢了。”
“那人叫骛已……他在三十年前叛逃出心世宗,二十年前杀死了心世宗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