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云弦抬手将黑色长剑插回剑鞘中。
慕无虞看了他一眼，迟疑地问道：“……你还要继续使用为憾吗？”
“暂时还要先用着，身边没有其他趁手的武器。”
闻云弦说道：“之前是我使用为憾过度，在被反噬的情况下还心神大乱……所以神志才会被控制。”
心神大乱……
慕无虞猜测多半与他养父去世有关。
她沉默片刻，决定说起另外的事：“……之前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在灵阁最北侧山峰中。多谢你的不杀之恩。”
闻云弦望向山洞的裂口，低声回道：“不怪我对你动手，反而谢谢我。慕无虞，你不仅秘密多，说的话也奇怪……”
慕无虞叹气：“但你最终也没杀我……而且你还破坏大阵，防止它转成邪阵。我应该谢你。”
“……因为你在北峰时说得对，其他人与此事无关。”闻云弦声音平静：“与十年前我母亲之事有关的灵阁长老和掌门，他们都已死……我和父亲也能算替母亲报了仇。”
他眼眸黑沉，宛如无波井面：“虽然我和我父亲都不曾后悔杀灵阁长老和掌门……但父亲也因此而死。”
闻云弦垂下头，自言自语道：“复仇，究竟是替亡者找回迟来的公道，还是将活着的人绑在仇恨中……”
他轻笑一声，但慕无虞只从中感受到了悲凉。
她喃喃说道：“或许，都有吧……”
两人之间沉默下来，只剩若有若无的海浪声传来。
片刻后慕无虞问道：“对了……你之前提到了融姚，是骛已嘴里的那人吗？”
“是，融姚也是和我交手的那女子……我养母魂魄也在她那里。”
慕无虞不可置信地反问：“你养母的魂魄？！”
她还以为那只是他神志不清时说出的胡话。
自从古神与众多仙陨灭后，世人已经不知轮回之处在何方。
不像神、仙、人共存的时代，那时能者可以看见魂魄、操控魂魄、甚至也有用魂魄炼制法器的恶事。
现在人死后，他的魂魄就会去往轮回之处……但怎么去，如何去，却无人知晓。
慕无虞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能禁锢别人魂魄？”
除非，那人不是普通人。
她想起融姚的样子，即使只见过融姚寥寥几面，也忽视不了冲天的魔气、奇怪的力量、美丽却覆有金色鳞片的模样……
融姚肯定不是普通人，倒像个一个吸收了魔气的妖……金色鳞片，难道是早就没了踪迹的龙族吗？
慕无虞在脑海中猜测融姚的身份。
闻云弦轻轻摇头：“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来历。”
此时，日光从洞顶裂口中射进来，带着一丝灼热的温度。
青年抬头打量四周，神情平静：“我们是在谧海中？”
“嗯……”
“你救了失控的我，还把我从灵阁带出来……慕道友，按理说我不该多问——”
他微微挑眉，显然有些困惑：“我们是如何在瞬息之间从灵阁来到谧海的？”
慕无虞将手掌抵在唇边，轻咳一声：“……我有个法宝。”
闻云弦轻轻点头，又问道：“那为什么我们要逃到……谧海？”
没有为什么，因为她也不知道。
慕无虞沉默片刻，还在想如何解释之时，她身形微微一晃。
站在她身侧的闻云弦及时扶住她。
慕无虞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已经快要力竭。
经过灵阁恶战、又与失控的闻云弦交手后，还要在他昏迷过去的时候，时刻戒备着……
即使有镯子相助，她也疲惫不堪。
慕无虞靠着青年手臂，她抬头朝着闻云弦勉强一笑：“我累得有点厉害，先打坐吸收灵气……之前已经布好防护阵法了。”
闻云弦点点头，将她扶在地面坐下。
慕无虞闭眼打坐后，他才将目光移到女子略显苍白的脸庞上，久久凝视。
经过七、八时辰的打坐后，慕无虞睁开了眼。
在她眼前的是布满昏暗山洞中的月光，还有席地而坐的闻云弦。
青年换掉了之前那一身布满灰与血的沧浪色灵阁弟子服，现在身着一身玄衣，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将右手靠在弯曲的右膝上，带着几分散漫和孤寂。
察觉到她的动静，闻云弦眸光一转，望了过来：“……你好些了吗？”
慕无虞长舒一口气：“……恢复了些灵力，好多了。”
看着她面上仍带着一丝倦意，闻云弦轻声道：“那还是再休憩一段时间吧……不管是离开谧海，还是去往别处，都不需要逞强。”
“……嗯。”她应道。
犹豫片刻，慕无虞还是问道：“那你……接下来准备要做什么事呢？”
“找到融姚，将我养母魂魄释放……你呢？”
“我还是要找到魔心者说法的出处，我师妹她……”
慕无虞轻轻叹了口气：“她是魔心者。我不想看见她像魏阐……还有你母亲那样，明明没做任何事，却被冠上罪名。”
“那你可要抓紧了。我们第一次见融姚的时候，你师妹就有些异常了。”
“……你知道？”
闻云弦轻轻勾了勾唇角，“我曾在几年前找到命悬一线的妘真，我给了她救命药，作为交易，她告诉了我魔心者的最初特征。”
“况且你师妹，明明只是旧伤，却有魔气不断萦绕，还有魏阐找来……种种迹象，已经有些可疑。”
慕无虞苦笑一声：“确实。”
“那你被逐出昆仑……其实与这件事有关？”
“……嗯。”
闻云弦转过头，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相撞。
他眉心微拧：“所以，心悦师兄陷害师妹这种昏了头才会做出的事，只是谎言？”
“……嗯。”
闻云弦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她心头一跳，忙解释道：“因为既要离开昆仑，又要掩盖我师妹情况……我只能装作用魔物是我引来的，然后再想个说辞……”
想起之前自己的说辞，慕无虞恍然大悟，澄清道：“不过我确实对你没有多余想法，就算我们一同从因缘藤上出生，我也不会爱上你的！”
她信誓旦旦地打包票：“你放心好了！”
闻云弦唇角微微勾起：“我知道。”
然后他挑了挑眉，带着一丝疑惑地望向慕无虞，“不过我很好奇，你冒着生命危险救过我几次……”
闻云弦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对谁都是这么好的吗？”
慕无虞呼吸一滞，干笑着回答：“因为你也算我朋友……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