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池霭的作风。
如果她腻烦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模棱两可地给予他人一丝希望。
祁言礼掩去内心的冷笑?,拨弄了几下银匙,将?咖啡表面?精致的淡奶拉花悉数搅碎,这才语气温和地掀开?方?知悟的老底:“你的等,是单指自己一个人等, 还是继续拖着霭霭下水,以你母亲的病情为由道德绑架她, 强迫她浪费生?命陪着你将?虚假情侣的戏码演下去?”
池旸从?祁言礼的语句里听出方?知悟和自家妹妹背后, 似乎还有着许多自己并不清楚的事情, 他不由把面?孔转向祁言礼, 问道:“什么道德绑架,什么拖下水?”
“怎么, 原来你们?方?家就只跟霭霭一个人说了这件事吗?”
祁言礼无视方?知悟瞪向自己几欲喷火的目光, 轻轻转了转手上的蓝宝石腕表,不紧不慢说道, “当初假扮未婚夫妻的意思,可不就是方?伯父和知省哥率先提出来的吗?他们?急着让霭霭答应,无非是怕她真的答应江伯母的要求,和阿悟结婚,攀上方?家的高贵门?楣。”
“你到底在胡说些——”
“别这么着急反驳我啊。”
祁言礼停顿一秒,往方?知悟的心口又狠狠戳了一刀,“你一门?心思想跟霭霭结婚,问过你父亲和你大哥同意了吗?到时候你母亲手术成功结束,身体也?养好了,他们?再不怕让她知道,坦言拒绝霭霭进门?,你又打算如何呢?难道和方?家断绝关系,带着霭霭喝西北风去?”
他简短几句话,把方?知悟向池旸证明坚定心意的场合成功带偏。
而池旸本?就冷然淬冰的瞳孔,在看向方?知悟时更是带上了鲜明的不善:“我一直都觉得霭霭在你家受了不少委屈,偏偏她还替你着想,老是为你兜底。”
“看来事实证明,我想的没?错。”
“方?知悟,这婚你爱跟谁结就跟谁结,别来骚扰我的妹妹!”
先是被祁言礼抓着痛脚使劲踩,后又被心疼妹妹的池旸一通输出,方?知悟何时有过这样下不来台的时候,阴云满布的脸色随之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戾气。
三个人僵持良久,谁也?不肯让步,他忽然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后面?的空座上一丢,又解开?衣袖的扣子,把牢牢束缚住手腕的布料向上撩了起?来。
如雕塑家手下杰出作品般的肌肉逐寸呈现在另外两个男人眼前。
池旸起?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数条肿起?的淤痕分布在小臂上端和衣衫更深处时,才惊疑不定地问道:“你给我们?看这个干什么?还是你有什么特殊癖好?”
方?知悟将?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见旁边的服务员好奇地向这处看过来,又赶紧放下衣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跟我爸认真讨论过要和霭霭结婚这件事了,他生?气的时候趁我妈休息拿着客户送的高尔夫球杆,把我关在书?房里狠狠打了一顿,我也?没?有改口。”
“我说就算他把我打死,我的灵魂也?要跟在霭霭身边寸步不离。”
“所以他前两天已经妥协了,说以后随便我,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
池旸被他这种决绝的气势和破釜沉舟的态度堵得无话可说,又调转枪头对付起?外表看着更好解决的祁言礼:“方?知悟的问题我先暂时不说,你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你和陈诗蔚要订婚的事情最近不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吗?都上新闻报纸了。”
“怎么现在这个社会,有妇之夫也?能拥有追求爱情的权利了?”
池旸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来,祁言礼脸上温和的面?具也?差点彻底碎裂。
他早在一切计划都进行得差不多之时,就提前拜访陈家,和陈诗蔚的父亲提出了解除订婚的请求,有陈诗蔚在旁边劝说,陈家家主也?算体谅,和他约定好等到祁家的情况稳定下来,再向圈子里公?开?这件事,也?还给祁言礼一个清白和自由。
谁知方?知悟却暗地里买通狗仔和绯闻小报的记者,把元旦晚宴上祁言礼和陈诗蔚手挽着手,如同一双璧人的照片放了出来,逼得祁言礼这边阵脚大乱。
偏偏方?知悟做得隐蔽,祁言礼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祁言礼固然低调,陈诗蔚却是有头有脸的名模,一时间娱乐圈炸开?了花,还有不少粉丝向事业还处于?上升期,就不管不顾恋爱订婚的她讨要说法。
最后受不了各方?骚扰的陈诗蔚连夜坐飞机回到了海外,隔天凌晨索性直接在ins上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成功引起?海内外的轰动,也?使得祁言礼欠下她一个很大的人情。
一想到自己多走的弯路和损失的资源,祁言礼就恨不得把坐在旁边的昔日好友掐死。
他深吸一口气,清楚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机,便用最诚恳的态度对池旸道:“我已经和陈家解除婚约了,诗蔚她在海外的社交平台上也?公?开?了自己的性取向。”
“我是出于?单身状态才追求霭霭的。哥,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可以签个协议,把手上几家公?司的股份转让给霭霭,也?作为她日后生?活的一个保障。”
“谁是你哥?”
“谁是你哥!”
听见哥这个称呼,祁言礼一左一右,两双眼睛对他怒目而视。
“烦请你们?别再自作多情,也?不要再来烦我!不管说什么都没?用,我不会告诉你们?我妹在哪儿,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都收一收,钱和权这种东西你们?以为能打动谁?”
“我妹再怎么样也?有我这个哥哥,不至于?饿死!”
失去耐心的池旸将?半凉的咖啡一饮而尽,接着手上使劲,猛地把马克杯掼在实木桌上。
随着一声惊心动魄的巨响,他警告完祁言礼和方?知悟,向着咖啡馆的出口走去。
池旸走得很快,不出一分钟,视线里就彻底不见他的踪影。
祁言礼和方?知悟相视而望,颜色迥然的瞳孔中燃烧着鲜明的敌意。
但到底理智还在,谁也?没?有失态到在公?共场合大大出手。
没?办法从?池旸口中得知池霭的具体位置,坚持留在这里也?毫无意义,方?知悟收回视线,默不作声抽出两张一百现钞放在杯托底下,紧接着起?身想走。
祁言礼却在这时唤住他道:“阿悟。”
被昔日关系亲密时的昵称刺激着,方?知悟蓦地扭过头来,俯身逼近对方?,眼底的厌恶层层攀升:“别再叫我阿悟,你已经不是我的兄弟了,祁言礼。”
“是不是兄弟,都不影响我们?怀有同样的目的,不是吗?”
祁言礼微微勾起?唇角,表情却毫无笑?意,“现在连霭霭的面?都见不到,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呢?你在这里真情实感?地痛恨着我,说不定霭霭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爱上了别人。”
祁言礼很少讲废话。
这句话出口,瞬间刺进了方?知悟的心里去。
他没?有转开?眼神,只是问道:“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霭霭选择谁,或者干脆谁都不选,至少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事情。”
“如果她彻底离开?我们?,到一个我们?再也?见不到的地方?去,有了家庭,有了孩子,而我们?就连她最基本?的近况都无法了解,到时候你又会打算怎么做呢?”
祁言礼一字一顿,说得很慢,显然提出这种假设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十分不快。
方?知悟将?撑在桌子边缘的手指慢慢收紧,紧到关节处迸开?苍白的颜色。
他在祁言礼提出问题后,陷入了一动不动的沉默状态。
直到又有一个新的客人推门?进来,门?口摇晃的清脆风铃声惊醒了他的僵硬。
“……你想怎么做?”
方?知悟又坐了下来,这次他坐到了池旸的位置上,和祁言礼面?对面?。
“我觉得,我们?需要合作。”
祁言礼再次转动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在头顶灯光的折射下,蓝宝石的表面?折射出近似刀光的冷芒,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用一种略显遗憾的语气说道,“你话说回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吧?之前有个长得还不错的,从?穷山僻壤出来的小子,住到了霭霭家里去。”
“是谁?”
方?知悟条件反射问道。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
一种领先情敌,对池霭的生?活掌握更全面?的愉悦,稍稍掩盖了祁言礼心间的其他情绪。
他倾身向前,将?手肘抵在桌面?,双手交叠支撑着下颌,“我记得,好像是叫……季雨时吧,去年刚满十八,是霭霭母亲曾经过救治过的孩子,假借着回报恩情的名义对霭霭特别殷勤,也?不清楚心里到底有什么想法。”
顺着他的语境,方?知悟似有所感?。
他取过放在旁边造型夸张的墨绿色男士手提包,从?中摸索了一阵,找出张像是被大力搓揉过,看起?来有些皱巴巴的照片,指着上面?和池霭在一起?拍照的少年:“是不是这个人?”
祁言礼并不清楚他们?的背后还有情侣合照这一遭。
眼帘猝不及防撞进亲密依偎的两个身影,瞬间他的面?孔也?淬上了寒冰。
第96章
交换过彼此?错过的信息后, 方知悟和祁言礼掌握了季雨时大致的情况:
池霭母亲救助过的孩子?,家境贫穷,因为编导统考的缘故曾在池霭家中借住过一晚。在和池霭一起出?去吃饭的时候, 还在餐厅里以情侣的名义照了张关系亲密的合照。
面对池霭, 多半拥有程度不明的好感。
若说只是借住和言语亲昵,他们还能欺骗自己是池霭对于后辈的照顾。然而再?加上情侣合照,不管任何理由?,季雨时已?然成为了达成合作的两人眼下的头?号公敌。
祁言礼掌管卓际, 很快从过往的工作经历里?, 调出?了?池霭和季雨时相识的过程。逐渐失去理智的他们, 又私下动用起其?他的灰色手段,查到池霭近期购买的高铁火车票记录。
有?了?九成的把握,确定池霭现?在处于季雨时所在的山镇,祁言礼和方知悟恨不得插上翅膀,即刻飞去她的身边,像是恶龙守护自己?的珍宝一般寸步不离。
奈何东仓镇位于的山区近段时间降雨不停,对于直升飞机的驾驶有?着极大的影响。
最高效的进山办法无法使用, 在查询过往新闻,得知一旦进入雨水期整片山区极有?可能发生自然灾害的情况下, 他们对于池霭的安危更是担心。
规划进山路线, 寻找靠谱向导, 隐瞒家人购置装备, 前前后后又耗费了?几日的时间。
上天不肯垂怜,等到他们装备齐全真正驶上山路时, 雨势不见收小, 反而越来越大。
越野车停在人为开辟的山道尽头?,前方还有?一两公里?的窄路需要徒步前进。
坐在驾驶座上的保镖望着被滂沱大雨笼罩, 雨刮器开到最高频率也无济于事的车窗,愁眉苦脸地对后座的两人说道:“方少、祁少,这雨太大了?,能见度这么低,咱们不方便下车走路啊,要不就在这里?先待一段时间,等等看?雨会不会小一点。”
副座上,皮肤黢黑的中年向导接过话道:“这雨的情况跟好多年前我经历过的场景一模一样,那时候也是连着下了?好多天雨,和外界相连的山道上又突发泥石流,当时死了?好几个人,还差点把从城里?赶过来救助我们的医疗队砸得全军覆没。”
差点全军覆没的医疗队里?有?谁,祁言礼和方知悟都心知肚明。
因着那场灾害,池霭的母亲早逝,哪怕被她拼死推开的江晗青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人纵有?通天的本事,在自然面前都显得那么渺小无力。
还没等两人说话,开车的保镖表情中已?然露出?了?几分?凝重之色:“真的一模一样啊?”
“我是土生土长的东仓人,见识过那场灾难,到现?在都忘不了?。”
向导打开怀中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口热水,好借此?冲淡内心的不安。
尽管报酬诱人,但他也害怕有?命拿没命花。
于是犹豫几秒,跟两人商量道:“两位老板,停车等在这里?也不安全,我想保险起见,还是趁着没发生什么意外,直接开回去在山脚边住下,等到雨势收小些再?进山才?好。”
方知悟听见他们的对话,立刻想到住在山里?的池霭更不安全,他沉着面孔,不为所动地说道:“马向导,我找人之前就说过,不怕死的才?能挣这个钱。”
他有?一双遗传自北欧基因的绿眼?睛,笑起来仿佛春日到来的葱茏树林。
不笑冷漠时,又像是择人而噬的孤狼。
姓马的向导被他盯着,硬着头?皮将求助的目光转向在旁边掌管着车辆进退的保镖,
谁知这保镖也是方知悟千挑万选出?来对于方家最忠心耿耿的那一茬,在听到后座传来的吩咐后,立刻闭嘴不再?提出?建议,重新启动越野车,寻找着再?开进一段距离的可能性。
连绵不绝的雨幕,夹杂着天边时而响起的电闪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