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悟只要想到最后的两个字,整个人就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微弱的理?智提醒他,眼下不是个能够和池霭心平静气交谈的好时机。
而如?同岩浆几欲喷发的情绪又爆裂地鼓动着他,敲开这扇门,去把祁言礼抓出来?,他的未婚妻陈诗蔚就睡在上对池霭房间的二楼——他怎么能,怎么敢?!
方知悟用力地咬着嘴唇。
用力到唇齿之间隐约可以?品尝到血液的腥甜味道。
可愤怒攀升到顶点之后,他又可悲地发觉,自己什?么都不能做。
方知悟颓丧地转身想走,漫无边际的目光又飘过不远处的另一扇门。
……对了。
旁边就是大哥,万一被听到。
至少不能,不能在家里?。
方知悟的思绪仍有些?混乱,但?方知省的门扉像是一盏暗夜中?的灯光,为他指明了方向。
他用堂而皇之的理?由说服自己,调整着外?泄的表情,敲响了池霭的大门。
两分钟后,大门打开。
洁白而宽大的浴巾包裹在肩头?,池霭暂停擦拭长?发的动作,挑起眼梢望着他。
“阿悟,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池霭的语调不慌不忙。
方知悟听见她声音的刹那,却是下意识避开她的身影,看向了房间深处。
他踌躇两秒,又开口说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池霭摸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没有直接拒绝,只是问道:“是很重要的事?”
母亲要他们尽早结婚,怎么不算大事。
方知悟尽量寻找到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是来?打小三?的正室。
“好,那进来?吧。”
出乎方知悟的意料,池霭无比坦然地让开了进门的道路。
就好像他刚才在门前闻到的香气,仅是一种情绪过度进展产生?的错觉。
方知悟带着拘谨走进了这间他来?过无数回?的屋子。
缀着浅粉蕾丝的鹅绒被平铺在床上,丝毫不乱,没有一点睡过的痕迹。
方知悟又把注意力放在梳妆台和灯光未亮的衣帽间上,企图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不在床上,所以?祁言礼会在哪里??
不好把目的表现得太过明显,方知悟在靠近阳台的沙发前坐下。
池霭坐到他对面:“说吧阿悟,不过需要快点,太晚了,吹干头?发我打算睡了。”
方知悟勉强收起因为猜测不能落定?而感到悸动不安的情绪,对她说道:“是这样的,今天我妈把我们叫去开了个家庭会议,说起明年你大学毕业我们要不要结婚的问题。”
池霭不笑时也仿佛含情的眼波一滞,很快又若无其事地问道:“那你是怎么说的?”
她的平静没有给方知悟压抑的内心带来?半分好受的感觉,他烦躁地捋了下头?发,偏开眼神道:“我跟她说你工作很忙,如?果这时候结婚,两边不好兼顾,肯定?会影响事业前途。”
方知悟找的理?由合情合理?。
一旦结婚,从一个人结合为两个人,肯定?无法再像未婚时那般随心所欲。
见他还没有说出江晗青的答复,池霭仅是安静地听着,没有立即开口。
果然,几秒后,方知悟又踌躇着告知她道:“我说是这么跟我妈说了,可她觉得为别人工作,职业晋升的上限太低,倒不如?出钱给你开个公司,让你自己经营。”
江晗青的话?借由方知悟的嘴中?说出,令得池霭唇瓣微抿。
她依旧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方知悟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妈的话?我没法接,我和她说一切都要尊重你的意愿,她听了表情不太满意,我猜测这两天你住在我家,我妈还是会想办法说服你。”
“你自己要有个思想准备。”
方知悟将酝酿了一个晚上的话?语内容苦口婆心地说出。
得到池霭言简意赅地回?复:“好,我会顺着你的话?拒绝江阿姨的,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如?果真?的可以?结婚……
方知悟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在不确定?是否有第三?者存在的卧室内,想象起和池霭步入婚礼殿堂的画面。
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眼见池霭的瞳孔中?流露出倦意,便只好假装自己没有发现门口香水的细节,向她道别起身打算离开。
只是临走前,他又心不由主地说道:“其实,就算真?的和我结婚,也未必不——”
他的话?没有说完。
不是池霭不愿再听。
而是一声压抑不住的低弱咳嗽声突然从黑暗的衣帽间响起。
方知悟眼神中?隐约的期待尚未褪去,表情已然变得苍白森冷。
他一言不发地同池霭对视,就在池霭打算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又调转枪头?,快步走到衣帽间,砰地一声按下了墙壁上的所有照明开关。
霎时间,衣帽间内亮若白昼。
他循着动静过去,恶狠狠地拉开了正中?央的衣柜。
赤/裸上半身的祁言礼站在层叠衣物的尽头?,捂着嘴唇,湿意未褪的瞳孔并不回?避。
他黑色的眼珠是那么的扎眼,靡红的下睑也是那么的扎眼。
可这些?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方知悟看到他胸膛上的纹身时,内心所涌起的暴怒感觉。
好想把他的皮肤剐掉,好想把他的心脏挖出来?。
……他是故意的。
做着躲在衣柜里?的小三?,偏偏还要洋洋自得的挑衅。
方知悟气得发抖,几乎能够听见自己牙关上下磕碰打颤的声音。
可他身后又有池霭的脚步传来?。
“阿悟……”
池霭的话?音带着鲜明的忧虑,堪堪叫了声名字没有再继续下去。
很久以?后,方知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放心,这是我的家,我的父亲、母亲、兄长?都住在这里?,我不会凭借自己的喜怒而闹出什?么事让他们担心”
他没有回?头?,视线像是择人而噬的恶狼般钉死在祁言礼无辜的面孔之上,“可是我也真?的没有想到,陈诗蔚就睡在楼下,你竟然能够如?此恬不知耻地上楼勾引另一个女人。”
第80章
“你?先走吧。”
池霭站在方知悟的身后?, 对着衣柜的方向说道。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在场的各位谁都知道,在这样三方对峙的极端情景之?下, 如?果不想扩大矛盾, 应该自行离开的人是谁。
他抬起光/裸的脚掌,自挂满女性衣物的内部走出。
失去纽扣束缚的胸膛,类似情动的湿红眼睑,无声昭示着这间房内发生过什么。
方知悟的余光注意到?祁言礼藏得匆忙, 甚至连鞋都不曾穿上, 更是觉得可?笑。他几乎用尽了毕生?自控力, 才得以?压制住自己,没有说出更加恶毒的言语。
他等待着待祁言礼走后?,池霭能?够给出一段合理的解释。
亦或者,撒下一个足以?平息他内心怒火的谎言。
谁知祁言礼走了两步,倏而在他面前站定,开始有条不紊地扣起扣子。
“还不滚吗?”
方知悟不耐烦于情敌的毫无自觉,将嗓音绷成了一条拉满的弓弦, 厮磨着齿尖沉声驱赶道,“还是需要我下楼去把陈诗蔚叫醒, 让她来看看你?这副低贱的德性。”
听闻方知悟用“低贱”这个词汇来形容祁言礼, 池霭隐约感觉到?不妙, 她条件反射想要阻拦到?两人中间, 好避免如?同?上次家门口那样的斗殴发生?。
幸好,祁言礼不复上次被戳中痛楚的激烈姿态。
他垂着眼帘, 细致地贝母扣一扣到?底。半分钟后?, 除却找不到?鞋穿的赤/裸双脚,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对待万事万物游刃有余的贵公?子。
池霭不由得松了口气。
她思考着:穿好衣服, 接下来就应该走了吧?
这是方家的地盘,不管是谁都应该拥有克制的、不将事情闹大的觉悟。
然而祁言礼下一秒的表现,却出乎她的意料。
他挺直背脊,放缓嗓音,无比平静地坦诚道:“阿悟,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是个东西,没有彻底解决家里的麻烦,就擅自爱上一个人,并幻想着能?跟她永远在一起。”
听到?对方的爽快承认,方知悟并没有调动起一分一毫的痛快情绪。
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祁言礼。
仍旧是那副面孔,那副神态,他却觉得无比陌生?。
审判完自己的罪行,祁言礼没有一点打算结束的意思。
他越过方知悟身体的间隙,看了一眼正在犹豫是否要走上前来的池霭,忽然唇角弯起,露出一抹有所决断的笑容,收回?视线对方知悟说道:“但是阿悟,你?这样又算什么呢?”
“你?觉得你?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没有任何错误,是我暗自勾引霭霭对不起你?,是吗?”
他不带脏字又句句诛心的话,令得池霭心里的不安化?作了面上实质的表情。
她不再踌躇,站到?两人的中间,脸朝祁言礼:“……你?别再说了,祁言礼。”
“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