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这么强调吗?!
李羡微微皱眉,却见他斟酌半晌,神色有异,极其认真说道:“李羡,你……对京都洛庆的那个位置,有兴趣吗?”
那个位置……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
若是身处前世古代,倒也未尝不可,为万世开太平,成就千古一帝,那把篆刻着三十万个字的折扇,或许便不会被残忍合上。
回想起前尘往事,李羡心头一阵悲切,脸上浮现出哀思之意,倒是让一旁的赵之安有些慌乱。
莫非,他有心帝位。
赵之安真不愿战火重燃,天下大乱,不服当今阉皇之人,可是不在少数,且打的都是正统旗号。
然而,若是李羡真有此意,他却无法像处理周升一样,行铁血手段。
因为,那本来就是他的。
等李羡从前尘抽离,却是惊讶地发现,面前的赵之安双眼无神,陷入沉思,在纠结着什么。
“赵……司主?”李羡轻唤。
听到他的声音,赵之安赫然抬头,掩去眼底的思绪,似是已作出决定,道:“你若真有心帝位,可先……”
“等一下。”
李羡急忙打断他的话:“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争夺那帝位了?”
赵之安讶然失色,急忙问道:“诶,你不打算报仇吗,你不打算夺回你该有的东西吗?”
天知道他作了多大的心理建设,才准备为李羡出谋划策,考虑着将此事的影响降到最低,可万万没想到……
赵之安震惊之余,目露钦佩。
听到“报仇”二字,李羡撤去笑脸,冷冷说道:“谁说我不报仇的,只不过此时,尚抽不出时间罢了……”
“对了,我的仇人是谁来着,那个阉皇?”
赵之安目瞪口呆,直接无语,都不知道仇人是谁,你就要报仇,是不是儿戏了点。
他是真不知道仇人是谁,那次,在内景中的雨夜,虽然依稀记得几个人的面容,但却也不认识。
鬼知道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反叛是某位王爷发起的,至于最大的获益者,那位曾经的宦官,如今的圣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参与。
这种如同乱麻的问题,实在令人头疼,赵之安了解的也不多,见李羡似乎并无争帝之意,心中稍安,却又莫名惋惜。
赵之安沉默半晌,回到案桌前坐下,“无论你作何决定,我只希望,你能以百姓为先,不要过多杀孽。”
李羡轻轻一笑,想起娘子所说,同样坐下后,抬头道:“我此时的确无心帝位,至于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呗,如果那位没唧唧的皇帝,干的不错,就让他干着呗。”
预想过无数次,却未曾料到李羡会是这种态度,赵之安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开口,他看着面前的年轻人,被其洒脱随性的模样折服。
倒也不会想到,经历过大生大死后,竟使得其产生一种随遇而安,游戏人间的性子。
“如此最好不过,倘若他真的肆意妄为,视百姓如草芥,我赵之安同样也不会发袖手旁观。”赵之安肃然说道。
见赵之安如此态度,李羡不由惊讶道:“我看司主对周升的态度,还以为是个忠臣呢?”
“哈哈哈!”
赵之安忽地笑道:“能让我所忠者,从不是一人一朝,只不过是心软,见不得百姓吃苦罢了。”
“你应该在京都朝堂之上,不应该屈居于青州六道司……”
李羡感慨道。
赵之安闻言一愣,神情变得恍惚,似有柔情万种,在眼底流转,盯着面前的李羡,郑重道:“那里,有我不愿,不忍,不敢,见到的人。”
啧啧啧!
李羡心中惊叹。
陡然间情绪转变至此,李羡的八卦魂顿时燃烧,这种情绪,一般只会是缠绵悱恻的情事,看来这个中年人,也是有故事的。
只是赵之安眼底,明暗闪烁的敌意和不满,却是让李羡摸不着头脑,怎么感觉我抢了你媳妇儿似的。
片刻之后,赵之安微微正色,重新和煦笑道:“好了,不说那些,你此次来六道司所为何事,或者说,你还是六道司的人吗?”
提起正事,丢掉八卦魂的李羡,也正襟危坐,轻声答道:“只要司主承认,当然还算是的!”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赵之安点点头,算是回应,“既然如此,建议你日后在外行走时,最好换个模样,以免招惹是非。”
李羡淡淡一笑:“司主暂且放心,李羡在外行事,自然会低调些的。”
不过这话说不出来,他自己都不信,只要在娘子身边,恐怕想要低调都难,至于招惹是非……
呵呵!
他笑而不语。
……
门外。
陆刑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前打着转儿。
赵司主不以武力见长,门中的任何一个卫道士,恐怕都能将其打趴下,可他却主动隔绝此处,不让外人窥探,让陆刑越想越震惊。
为何赵司主的房间内,有李羡的画像,而李羡之前,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陆刑实在无法想明白,便只好来此,尤其是张道守曾暗中示意,李羡此人,相当不简单。
若再次碰到他,最好礼遇三分,能够不起冲突,就尽量不起冲突。
张无为说得一头雾水,但陆刑却是听懂了两个字:
冲突!
难道李羡已然叛出六道司,可能会对六道司不利,要不然,为什么张道守要如此说。
所以,在见到李羡之后,尤其是此刻,李羡与赵司主独处一室,这才是让他心中忐忑的原因所在。
正如此想着。
吱呀——
门应声而开。
只见赵司主与李羡把臂大笑,从里面走了出来。
见到陆刑上下打量,好似生怕赵之安缺点什么部件儿,李羡不由打趣道:“陆道守,在下可是还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司主啊。”
“贫嘴。”
赵之安顿时无语,朝着李羡的屁股踹了一脚,谁知一股巨力涌来,竟直接将其震飞而出。
也幸好陆刑眼疾手快,伸手一掏,便拉住赵之安的脚踝。
“呃……”
“我去典藏室了,你们慢慢聊。”
冷汗直流的李羡,扬了扬手上的批条,迅速逃离现场,留下陆刑与赵之安在风中凌乱。
“这个小兔崽子。”
赵之安笑骂。
陆刑则是看着李羡远去的背影,目露惊叹:“这小子实力怎的精进如此之快,似乎已不在我之下。”
他在那里陷入沉思,尚飘在空中的赵之安轻咳一声:“咳咳,小陆啊,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吗?”
陆刑幡然惊醒。
松手!
砰!
扬尘飞起。
……
走出六道司后,李羡仍觉得惊奇。
太子这个身份,就真的这么好用?
原来赵之安给的那个条子,竟然是告知守门老人,以后自己只要过来,畅通无阻。
基本相当于,把六道司的典藏室,送给自己了。
但此时李羡,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反倒唏嘘不已。
这个赵之安真是厉害,轻描淡写地就让自己欠这么大个人情,当真是人老成精。
尤其是他竟然没有让张道守大肆宣扬,而是将自己在山中的事情隐瞒住,不让其他人用有色眼镜看待自己。
真的算是处事老辣,令他挑不出任何毛病。
行吧,以后他要是遇上点啥事,自己肯定是要还他个人情的。
一出青州城后。
李羡也就不再遮掩身形,他这一放开身形,极速在山林间奔跑,当真是掠出道道残影,令人无法捕捉他的身影。
自从融合仙气后,此时的他,就算是单独面对那日的剑不二,恐怕也不会落于下风。
他隐隐感觉,在青州六道司内,除了那个守着典藏室的神秘老者,绝对不会弱于任何人。
呃……
想到此处,李羡顿时惊醒,我去,怎么把牡丹给忘了,算了,过两天再去找她聊聊天吧,办正事要紧。
浮云庵山脚下,有座小镇,由于是靠近青州城,驻扎歇脚的商贾并不多,没人会在离着青州城三十余里的地方驻扎休息,因此显得有些荒凉。
但近日,小镇中却出现一群陌生人,出手阔绰,又不怎么外出,镇子上的居民,便也没有理会。
他们盘下了一处院子,置办了锅碗瓢盆后,便安稳的住下了,看这样子,是打算常住的。
此时,小院内。
一个看着有些健硕的大汉,浓眉方脸,大约三十来岁,低头对着躺在竹椅上纳凉的老者说道,“六叔,昨日你为何拦着我们,不过几个臭娘儿们,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这老者便是花长友。
而这大汉,则是花楹同辈的堂弟,花川。
名叫花长友的老者,淡淡一笑:“小川啊,出门在外不是打打杀杀,要学会动脑子,昨日那号称青魔的女子,你觉得她修为如何?”
花川讪讪说道:“比我差一点点吧。”
“呵~~~”花长友也不戳穿他的小心思,摇头轻笑道:“若不是有所依仗,她为何敢满脸凶相,咄咄逼人,至于她口中的天心门,我虽未曾在江湖上听过,但此次来到青州,却是听到些风声。”
确实挺凶的,想起昨日在庵堂之时的那位女子,花川愣神片刻,这才问道:“什么风声,莫非这天心门很厉害?”
花长友沉吟片刻,道:“据说,天心门掌门实力不凡,手段通天,若是与之交恶,终究是不太好。”
“切~~”花川不屑道:“江湖人说话,总喜欢夸大其词,什么手段通天,八成是吹出来的。”
“不管是不是吹出来的,总之,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擅自乱来。”
“是。”
花川点头应道。
花长友凝神片刻,面容肃然,赫然起身道:“差不多是时候了,咱们继续上山,就这么跟她耗下去。”
恰在此时,门外忽地跑进一人来,神色慌张,口中惊呼:“花长老,花长老,家里出事了……”
山路崎岖,阳光明媚。
微风带来阵阵燥意,李羡额头却不见丝毫汗珠。
他没从那边的石阶上山,而是从另外一个方向上山,目的就是避开守在山脚下的那些人。
昨日趁着夜色上山时,李羡与柳青岑并未在小镇上逗留,而是走了崎岖山道,直接去了浮云庵。
此时。
当远远见到浮云庵时,李羡心头一惊。
只见浮云庵大门敞开,而门口却是守着两个人影,一旁的小尼姑娇声呵斥,他们也岿然不动。
“你们两个再不让开,我家姐姐可要杀人啦。”
小尼姑娇声喊道,小脸涨的通红,脱口而出虽是威胁,却因其软糯的口音,没有半分威慑力。
“小娘皮生的如此俊俏,做什么尼姑,倒不如跟着哥哥快活,等你尝过男人的滋味,保你这辈子忘不掉。”
其中一人满口污言秽语,激得想要出去的小尼姑,恼怒非常,破口大骂:“那你怎么不去尝尝男人的滋味,保准你也忘不掉。”
两人一愣。
那旁边看戏的大汉忽地哈哈大笑,眼泪都挤出来几滴,“老三,这小尼姑可真他娘的泼辣,不错,对我的胃口。”
被称作老三的花家守卫,顿时勃然大怒,蒲扇般的手掌猛地扬起,挟着凛冽风声便扇了下去。
眼见那小尼姑白白嫩嫩的小脸,就要和那蒲扇手掌来个亲密接触,残花满地,一只手臂赫然伸出,将那条手臂,牢牢捏在掌心。
那伸出来的手臂,如擎天柱般,纹丝未动。
砰!
李羡猛地踹出一脚,正中大汉小腹。
大汉吐出一口鲜血后,如断线的风筝向后飞出,倒地不起。
一旁的大汉见状,满目狰狞,单手握拳捣出,目标正是李羡的面门,最见不得这些小白脸。
可李羡后发先至,右脚再次踢出,在他满脸震撼的神色中,离地飞起,摔倒在好兄弟身旁,分毫不差。
“哪来的畜生,满嘴污言秽语,凭白污了我们……呃……”李羡扭过头来,低声问道:“你叫啥?”
“静……静云。”
“凭白污了我们小静云的耳朵,该打。”李羡转头怒视,面对着二人,如门神一般,守在门口,将那小尼姑,牢牢护在身后。
名叫静云的小尼姑,看着如神人降临的李羡,想起方才那惊鸿一瞥的回头,心中小鹿乱撞,颊飞红云。
菩萨啊菩萨,都说男人如毒蛇般可怕,可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竟然那么好看,那么……让人想要靠近。
葱白小手从袖中探出,悄悄捏住李羡的衣角,小尼姑声如蚊蝇。
“公子,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