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瑟瑟这话一出就更是让乌漠兰没有想到了。
只不过这惊讶归惊讶,即便达瑟瑟的母妃是楼兰人,可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因为自己与她母妃是同一国人,便直接交了老底儿吧。
若当真是如此,那这达瑟瑟未免也太傻了。
只见达瑟瑟拧了拧眉头,声音有些颤抖。
“她是你们楼兰国王室宗亲,乌科的女儿,名为乌兰娜。”
“乌科!你说的可是本公主那位自小在边城的叔父乌科?”
“正是。”
乌漠兰闻言险些没从凳子上滑下去,这是她第一次失了分寸,只因为达瑟瑟口中所说的乌科实在是个大人物,她不得不惊讶。
乌科与她的祖父是同一辈,早些年间与祖父战争沙场,身上受过的伤无数,直到老年垂暮却依旧要镇守边城。
父王曾经派人问过他,是否要在都城内建立府邸,也算是光荣告老还乡。
只是乌科拒绝了,他只说都城不是他的乡,只有边城才是。
他当年同王兄,也就是祖父征战沙场的时候立过誓言,此生他做将,他为王,相互扶持,各自守好阵地,给楼兰百姓以安定。
所以至今为止,乌科依旧在边城,一步都未曾离开过。
只是,她明明记得,叔父这一辈子,从未娶妻生子,可这个女儿和外孙女又是哪里来的呢?
乌漠兰抬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人,却丝毫看不出对方有说谎的痕迹,却只听到对面的人继续说着。
“楼兰公主或许会不相信,其实我也是不信的,可那是我母妃亲口说的,我总不能连母妃的话也不信吧。
母妃说,她是私生女,一辈子见不得光,可却又将自己的父亲说成了大英雄,满脸的幸福。
可母亲明明又说过,外祖并没有与任何一个女子尝过亲,所以我不明白,为何又算是私生女。
可母亲只说,私生女是她自己叫的,外祖母和外祖志气,还没成亲,大着肚子便离了家。
或许,就像母亲所说的,外祖母当年用了手段才怀了孩子,所以后来离开外祖府上之后,不知是因为真的生气。还是因为内疚,便再也没回去过。
所以才有了日后,外祖母带着母亲去到了克罗国过日子。
母妃常说,楼兰这里好,那里好,总之就是哪里都好。
然而,在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听母妃提起过你,当然也可以说,我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嫉妒你了。
甚至在听到你被火烧伤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还有一丝窃喜。
世上如此完美的人,长相好,家世好,脾性好,甚至小小年纪还是研香圣手,怎么就什么好处都能被你给占了呢,天神总得要公平些才行,不是吗?”
达瑟瑟用着最平静的语气,说着自己这许多年来一直深藏着的秘密。
虽然话语之中,似乎全都是在针对乌漠兰,可是乌漠兰竟然不觉得有什么。
大概是有了塞桑的前车之鉴,她总觉得自己被人嫉妒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是好在,面前的这位不管是因为自己的母妃也好,还是真的性情直爽也罢,他至少是真心实意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如此一来,总好过那些背地里嫉妒她,找她麻烦的人。
“夫人倒是不避讳,只不过本公主可以看出,夫人是个性情中人,说话也不太会拐弯抹角。
那有些话,本公主便也直说了。
我的确比你好一些,有疼爱我的父王,母妃,更有一位好兄长。
可是这也造就了我性格软弱,一场大火在外人看来,只是带走了我的容貌,可是对于我来说。却是带走了我的一切。
相信那样的痛苦,夫人这辈子都无法体会到。
自那之后的几年时间里,我的话一直很少,直到晋国皇帝派人前去逼和亲,我才明白我作为一个公主的使命。
那并非是衣食无忧,也并非是宠爱万千,而是同男子一样,保家卫国。
我毅然决然的选择和亲,可我并不知道,来到晋国之后,面对着我的究竟是什么?
被万民唾弃,被皇室宗亲嫌弃,更甚至倘若不是父王献出了我们的国宝给了皇帝保住了我的命,我便不可能坐在这里同你说话了。
估计早就如同你一样,被随便打发给了一个臣子,又或者是臣子的孩子。
可倘若真的是那样,我的处境应该会比你更差,只因为我相貌丑陋,不会有人愿意和我相处。
一颗夜明珠,一道保命符,这是我的全部家当,这后面的路只能靠我自己。
如今你所看到的这些,靠的可不是我远在楼兰的父王,而是我自己,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因只为我明白,晋国皇帝想要的是什么,我更清楚我的脸会让晋国皇帝有什么样的顾虑。
可我若是想要讨好皇帝,就必然会得罪许多人,得罪许多被我挡了路的人。
如此一来,你只不过是纠结在克罗国给你的任务,和葛家的那一条人命上罢了。
可我,在乎的是晋国与楼兰之间的关系,更要在晋国的权力之中如履薄冰,要保住自己的名声,保住自己的命,慢慢成为一个晋国皇帝离不开的人。
只有这样,我才能保证我方才所说的一切都可以,一直安然无恙。
本公主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宽慰夫人的心,而是想告诉夫人,这世间比你难的人有许多。
你看到的光鲜亮丽只是皮囊罢了,真正的故事全都藏在骨相里,那是不将皮扒开弄得血肉模糊就永远都看不到的真相。”
乌漠兰学着达瑟瑟的语气。也是一脸轻描淡写的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而达瑟瑟似乎是听进去了,可似乎又没全听进去。
只见她酒杯中的酒一杯接着一杯,直到酒壶里的酒都空了,她才有些恍惚的看向乌漠兰。
“你说了这些,我可以不嫉妒你,可我还是觉得你命好。
因为至少,你还有人疼,可是我没有,我如今能守着的,只有两尊墓碑罢了。”
葛家少爷一个,她的母妃一个,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达瑟瑟说完这话便没在说什么了,只是将心中想说的全部说完之后,便要起身离开,可是乌漠兰没有忘记阿宁昨日说过的事情。
塞桑曾去过葛家。
“等一下,本公主还有件事情要问。”
达瑟瑟刚抬起来的身子,便又坐了回去。
“你说。”
“昨天,我那位义姐是不是去找过夫人?”
达瑟瑟闻言倒是没有兜圈子,直言道。
“我想了解你,自然得要从你身边人下手。
刚巧,前日我在一位夫人府上时,同那位安达公主碰了面,于是我便邀请了她去到我府上。
不过说来倒也奇怪,你这位姐姐好像与你的性格不太一样。”
乌漠兰闻言道“不一样,她是我从边城带回来的,与我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