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洋是那种喜怒会全然形于色的直率性格,臂如他此时此刻眉宇里的懊恼挥之不尽,这些情绪与为难黏连着,他掐熄了烟先是支支吾吾,后面即越编越顺畅:“嫂子…..那个…..我意思是老卓这人看起来一本正经的,一个不小心就暴露了他是个宠妻狂魔的事实。这不,他怕你跟着他回家受委屈,二话没说就把你往我这里送,还拼命叮嘱我,整得好像我不懂人情世故不会来事那样。他真的是,敢情他以前那些刻板正经都是装出来的啊?”
视线拢成束盯着汪洋,我打起心理战术来:“老汪,虽然我们见面次数不多,但你什么性格我都清楚。我敢肯定你刚刚绝对不是这意思。你是卓悦很好的兄弟,我也不想为难你,这样吧,要么你就把知道的告诉我,要么我从这二楼窗台爬下去,亲自去找卓悦问清楚。我是他的妻子,他有些事你们都有权知道,却偏偏瞒着我,我就特别想知道,他是不是把我当外人了,是不是我秦时九,就那么不值得被他信任。”
基于卓悦在人前人后对我呵护备至的态度吧,也或是基于我在他面前耍过能完爆许多人的牌技,汪洋对我或多或少有些敬重,他一听我这话也急了:“嫂子,你这话说到哪里去了。我们大伙谁都看得出来,老卓那是对你动了真心,他也就在你面前有点儿人情味,反正在我们这些旁观者眼里,他就恨不得把你捧手里那种。他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把你当外人,怎么可能不相信你。他有些事没跟你说,那是怕你担心,怕把你牵扯进去,怕给你带去动荡。他肯定….就肯定不是你认为的那些意思,他肯定是想你好。”
“就算他是想我好吧,但他在大是大非里隐瞒我,在我看来他就是将我排挤在他世界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能不担心他了吗?反而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懵懂不知,我更容易陷入恐慌。”
按捺住心急火燎,我故作难过抽了抽鼻子,声线梗咽:“难道我不应该是与他风云同舟共济吗?谁要他独自一人为我遮风挡雨了。他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换位思考,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就光顾着一个人英雄主义了,谁稀罕他那样了?他什么事都想单打独斗,要是他出点什么事,我能好吗?”
不出我所料,汪洋就吃这茶里茶气矫情的一套,他面色有些塌方并频频点头:“嫂子你说得也有点道理。这事是老卓有些考虑不周了。”
无论是什么戏码点到即止就好,再激进加码只会显得刻意,我没再吱声,只管作出一副垂头丧气的黯然模样。
就没让我失望,汪洋重新点了根烟,他大概分享欲被压迫那么久也不好整,总之他眉梢一展开就满是欢欣雀跃:“嫂子,你还记得上次你在我家,咱们一块看到的那一则财经要闻不?那主持人提到的神秘操盘手招盛,我当时还跟你吹嘘他到底有多厉害来着。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化名为招盛的操盘手居然一直在我身边,我跟他还是拜把子兄弟。原来老卓,他丫的就是招盛,招盛就是他。原来早前那几次带我在股海里赢得来之不易胜利的人就是他,嘿,知道这事的当天,我都惊呆了,难以置信。”
哪怕早作了心理准备,我依旧震惊得下巴差点脱臼:“卓悦是操盘手?怎么可能?他又没接受过系统的金融方面知识培训,以前更没有从事这一方面工作的经验,他怎么就成了炙手可热的操盘手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天分很重要。”
有些事后诸葛的意味,汪洋叼着烟,他伸出手指比划着:“老卓一向对数字敏感,他对做生意也很有一套,他那些生意经都是信手拈来,他能很快摸熟摸透商场上一些暗箱操作,也特别能抗压,他心思细腻观察力细致果断还胆大,最重要心理素质也很强硬,他浑身具备一操盘手该具备的特质。嫂子,我之前也不跟你说过吗,我直觉老卓适合股市那一套。就是他没跑了。要不是莫宇寻吃饱撑着向卓氏集团举报老卓,也让卓氏集团加强了防范,这次卓氏集团在短短十几天内蒸发掉的,就不止是20亿市值了,说不定还要往上翻两番。”
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我抓住门柄:“老汪,麻烦你放我走,我要回家!我不能让卓悦一个人面对卓家那些人!要是你刚刚说的那些全是真的,即使有李丽娟力保,卓行金也不会放过卓悦的!你快放我出去,没时间了!”
我声音没能稳住,又是尖锐又是起颤的,也着实把汪洋带入了焦虑之境,他仍旧有些为难:“嫂子,我答应了老卓得照看你,我要是说到做不到,事后他肯定要拿我开刷。”
顷刻间,我额头上已是细汗涔涔,我紧盯着汪洋:“老汪,你不要觉得卓悦始终是卓家血脉,卓家不会拿他怎么样,相反在我的认知里,卓家的人从未对卓悦哪怕有过一丝怜悯。那群人均是为利益熙熙攘攘的冷血动物!当年卓扬出事命悬一线,卓悦带着人回去求助,他那渣爸渣后妈还要先逼他签署放弃继承权承诺书,当时卓家其他人均是冷眼旁观着,他们不曾把卓悦当成一家人,现在他们知道是卓悦操作令到卓氏集团股价跳水,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卓悦!你快放我出去,我不能让他独自涉险!”
在我催促下汪洋脸色变得凝重,他扔掉烟:“嫂子,我陪你一块过去。”
还是不想把汪洋过分牵扯进来,我婉拒道:“不用,你借辆车给我就成。这个时段不好打车。”
却是豪气万丈,汪洋干脆说:“老卓是我兄弟,兄弟有难,八方支援。走,等会嫂子你开车,我打电话叫人。别以为只有他卓家才有人,老卓身后不还有我,我几个电话过去聚个四五十人没问题。”
号召力还真不是盖的,等我车开到颐园,停车场已被塞个水泄不通,那车旁林立着各色各样的男人,他们一看到汪洋就差挥臂震呼,一副静候差遣的模样。
有被这阵仗惊到,也生怕贸贸然带那么多人到家门口会将事态复杂化,我与汪洋商量了一下,由他带着这群兄弟先原地等着,我先回去看看,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再联络他。
卓悦在汪洋那面子有份量,我连带着沾光,汪洋很爽快通过了我的提议。
不敢有半秒耽误,我箭步如风,一路狂奔。
在我家门口乃至蔓延到绿化带这一边长达十几米的距离里,站了满满当当的人,他们年纪参差极大,但无一例外衣着光鲜满脸愤慨,我一路迎着往前走,这些人的目光像带着刀子般刻剜在我身上。
我快走到门口处,有几个人居高临下质问我是谁并拦着我,我自报家门是卓悦的妻子,最后顶着一众骂骂咧咧开门而进。
平常家里只有卓悦与我,一整个大厅显得格外宽敞,现在里面挤满了卓家那一大家子,再加上他们均是凶神恶煞整装待发的模样,更令到空间显得局促。
强势而压迫的气氛并未因为我的忽然闯入有所改善,卓行金甚至连半束余光都不曾给到我,他再一次抬起拐杖声洪如雷,冲着卓悦爆喝:“孽障,我再说一遍,你给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