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收敛住条件反射的惊滞，我挤出个笑脸:“你怎么下来了，站那里也没吱声，我冷不丁的见着你，差点把我吓飞。”
抬脚，卓悦大步朝我走来:“见你走开那么久，来看看。”
卓同克到底有多劣质斑斑，我已经领教过不少。平心而论，我真的不想卓悦再因为我与他生出崭新摩擦来。
心又略略漏拍，我试探着:“你刚下来？刚刚有没听到啥动静？”
“对。”
头点得很快，卓悦反问:“什么动静？”
由此确定他无察觉到异样，我放下心来，搪塞着说:“我一直觉得沙发内部好像有些窸窸窣窣声响，可我找了找又没看到老鼠啥的，那应该是我听错。走吧，赶紧把毯子给你奶奶送去。”
手臂却缠上来止住我，卓悦压低声:“秦时九，我奶奶….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头:“没事。大部分老一辈都这样爱深责切，她只是疼爱你，认为你那么优秀，值得般配更优秀的女人。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
用力反拢他胳膊，我说:“行了，别让她老人家久等。”
刚回到楼顶，适逢兰姨拿了些热气腾腾的小食糕点上来，李丽娟第一时间招呼卓悦:“小悦，快尝尝。这糍粑膏可是纯手打，再用纯手工的椰子油漫泡煎香，在别处吃不到的。”
应允，卓悦拿起一块塞嘴里，他捧场道:“味道赞。”
李丽娟笑得犹如春花灿烂，她略带些老人家索索叨叨:“喜欢就多吃几块。下回就没了。做椰油的李大姐退休了，以后这种纯正椰油难买。”
冷不防的，李丽娟忽然望向我:“椰子油你应该会做，改天我让人送袋老椰子去，你给捣成油。”
脸上有种生怕他迟一秒就将我陷入尴尬的急切，卓悦连忙接腔:“奶奶，时九哪里搞得来这些。我刚好有个供应商是海南人，你要纯正椰油，要多少有多少。”
“外面买的，哪够私房出品来得干净卫生。”
语气听似随意，李丽娟却颇是满怀深意:“小悦，上次我去家里正遇上你出差，我刚好看到她在做手工藕粉。论工艺难度，怎么看也是藕粉难一些。怎么藕粉能做，椰油就做不得了？”
滞愣不过几秒，卓悦眉宇略有思索之意，他答:“哪次？我怎么没听时九提起过。”
视线移到我脸上，李丽娟更是意味深长:“我只是闲逛到那头，去家里讨杯水喝。小事一桩，不提也罢。”
我这才后知后觉的看明白，这老太太左言右他，其实就是为了试探我有否将她当日上门埋汰我的事告知卓悦。
百味铺陈，我不动声色扯动嘴角挤出一个笑脸以作回应。
气氛稍有僵持，最后还是卓悦笑得爽朗:“奶奶下次再想我，给我打个电话，我肯定以十倍加速出现到奶奶面前来。哪能让奶奶辛苦跑。”
手拍卓悦肩膀，李丽娟连声夸他孝顺，之后她与我杠上了般:“那个问题我还没得到答案，藕粉做得，椰油做不得了？还是我这老太婆子没分量，就没资格享受子孙后辈的孝道了？”
与卓悦一样，我不想令他过于为难。于是我抢先说:“奶奶，椰油我没做过。不过我可以学，到时我在网上下载个教程，先买几个椰子小批量试试，成功了我就给你做。”
“说到就要做到，我个老太婆子不是什么好敷衍的角色。”
前一秒对我威严满满，李丽娟转向卓悦就慈爱厚厚:“小悦，奶奶知道你对这个家没归属感，但你有空也要多跟奶奶走动。奶奶看出来这几孩子，就你火候足些。这个小秦，奶奶也跟你坦白说，我对她没什么意见。唯一奶奶不太舒服的是，我家的乖孙身家清白，条件也摆在那里没得挑，最后选了个二婚的。不过你既然不选也选了，抓紧时间生孩子。”
回握李丽娟的手，卓悦言辞恳切:“奶奶，秦时九的好我无法用语言传递给你。但她是我选定的另一半，而奶奶是我在这个家里最亲厚的人，我希望奶奶可以认同我的选择，也认可秦时九。她真的很好，比我这些年遇到的任何一个女孩都要好。”
眼皮子微抬，李丽娟睨我一眼:“说的也是。能被小悦看中的女孩，不可能差。”
我继续沉默是金。
似像庄重许诺，又像不经意提及，李丽娟话锋一转:“小悦，奶奶知道你不在乎那一粒半枚的枣子，可奶奶毕竟到这年岁无欲无求，只望子孙后代安享太平。www.youxs.org，奶奶有意把它给你，让你名正言顺的在卓氏占据一席之地。可奶奶苦于没个顺遂理由。我只能盼你早些生孩子，只要你为卓家开枝散叶，不管男孩女孩，这股权全归你。至于小扬，他无心入商场诚驰，奶奶留待他哪天成家立业，送两套房子给他作礼。奶奶也算是完成对你妈的愧疚，哪天我两眼一翻一合下黄泉碰到她，也能讨到半分谅解。”
眸中犹如有星河万垄，卓悦目光由远收回:“奶奶身体硬朗安康，必定会长命百岁，不要乱说晦气话，不吉利。”
提及宋明珠，李丽娟年老松弛的脸沟壑抖抖，她叹气连声:“如果我当年知道你妈已身怀六甲，还是以一拖二，我肯定努力周旋让她入卓家的门。可她也清高，一旦知道功伟萌生退意，她也撤退得快，宁愿一个小女人带着两个孩儿摸打滚爬，也不曾开个声求助，白白带你们兄弟俩人，吃尽人间苦头。”
“今日那么高兴，不开心的事少提。”
安抚李丽娟两声，卓悦改而说:“奶奶，你得午休。我先带时九到这附近四处逛逛走走，晚点再回来陪你吃晚餐。”
走出这豪奢却冷冰得压抑的大房子，我分明松了口气，然而看卓悦表情，我心又揪起，多少有些明知故问的意思:“卓悦，你没事吧？”
回过神来，卓悦牵起我手:“没有。”
转眼他又松开我手:“秦时九，我抽根烟就好了。”
一茬烟雾缭散后，卓悦情绪恢复如常，他重新牵我:“知道你在这里不自在，我们到附近商场逛逛，看场电影。”
由于周末，这边电影院热门电影爆场，基本只剩下最前排的位置，卓悦和我颇有默契决定看选冷门的，最后我们选了个不太卖座的国产玄幻剧来看。
留卓悦在后等新出炉的爆米花，我揣着两杯大可乐率先入场，里面果然稀稀疏疏没几个人，我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票面，慢腾腾的找到位置坐下。
猛喝了一口冰爽可乐，我目光无意识往大屏幕方向扫荡，余光却不慎拐入最靠里的一角落，顿时被那一幕惊得整个人打寒颤，接踵而来的是源源不断的恶寒交迫。